团团血雾袭来之际,东桑将线香冒出的冉冉清烟以掌风挥洒出去。然而,血雾却没有退却的势头,反倒似后浪推前浪似的越发来势汹汹。
“这是什么人?!”
涂山愈出吃过这血雾的亏,他出手迅疾,将反应稍稍迟钝的东桑扯离血雾。并道:“这是禁宗赬鳞门的绝技,银屏已然不明身死,这次来的只怕是禁宗七衣客,银屏的师傅檀衣!”
东桑应着声,瞧见有人拨开血雾翩然现身。站在血雾里的人,身条瘦损如薄柳细竹。一身暗红衣袍与血雾色近,使得整个人一把瘦骨看起来不那么令人发寒。
这绝不是个女子!尽管此人裸-露的肌肤胜雪之白,但身量却高俊挺-拔。饶是楚极妍那样已经超出寻常女子身量的,都不及此人高俊。
檀衣隔着头上浅露垂下的红纱,看着眼前这些人,伸出惨白指尖。指尖猩红,滴着血,烟夜蛾【注】闻着血腥气扑腾着飞过去。弹指间,纯白如雾的烟夜蛾已然如淬火涅槃出的星火,以燎原之势簇拥围了过来。
“你去了那个地方?”
林霁骤然挡在血色烟夜蛾群前,玄骨扇一展,扇上的玄色与血色相逢,发出轻微撞击的窸窣声。
一目望尽满地血红,檀衣又抬眼看林霁手中的扇子,他没张口,却将话音清清楚楚的递进林霁耳中。
“林少宗主,你告诉我想知道的,我就告诉你,你手中这把玄骨扇的主人是谁。听说这里有你想要保住的人,本座虽不知你要保住谁,但是,却能屠尽所有人,你可要慎重考虑。”
林霁目色冷厉,“是西银带你进来的?”
“那个老太婆对你倒还有几分情意。”檀衣戏谑起来,“本不想将这里翻天倒地,看来要将这里好好翻一翻了。”
笑声还没发出口,檀衣眼前一道火光。
白栖池把迷楼这一层里的烛盏拿了下来,起手一扬,烛火点起血雾,火势陡然高涨。他没看林霁是何表情,只看着撤出血雾的檀衣,“你要翻翻这里,也要问问我同不同意啊,林少宗主,”吝啬至极地瞥了林少宗主一眼,“他连自己的主都做不了,你问他有什么用处。”
檀衣从未被人如此冒犯,当即目光凝聚成一支利箭直投向白栖池。林霁却恰时挡住他的目光,白栖池却抓着林霁后衣领,把人扯到一旁,直对上檀衣危险的目光。
他一脸挑衅,道:“你那个叫银屏的徒弟,着实没什么用,现在已经让两个黑寡妇给埋坑里去了。你现在该去翻一翻涂山,说不定还能寻到尸首。”顿了顿,“当然,你要是不嫌弃师徒二人坟头离得远些,死在这里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张狂小儿!”檀衣怒呼,声音听起来极为怪异,像是被摘了一半声带却还扯着嗓子嘶吼。
这样的声音,似曾听闻。只是猛地听着,一时之间想不起何人也这般嗓音。
白栖池心中打定主意,定要揭下此人帷帽,一窥真面目。他手中珠链甩袭出去,檀衣袍袖扬起,与透亮的珠子相擦过。
‘鸿灭珠!’
怎么会是这个东西?檀衣迎击白栖池的动作骤然转为防守,无形之间在避着白栖池的珠链。
林霁看出檀衣的躲避,他先前便捏碎过白栖池一颗珠子,没有察觉出这珠子的特别。后来在风亭借口要白栖池的珠链,想再看看,却被白栖池拒绝。
檀衣知道这珠子?
思前想后的期间,禁宗已然又冒出好些人来。林霁横挡住白栖池的招数,绵山一般的长眉有些起伏,他说:“你带涂山愈出和他们先去个安全的地方,东桑会带你们避开机关,也会带你们绕路去救归庭。”
白栖池眼眸一眯,林霁只得又说:“禁宗无人是邃阁十二策的对手。”
林霁说话时的神情格外冷寂,双眸犹如一池夜天,晦暗深邃。一霎流星灭,白栖池恍然觉着林霁比星火灰烬还要灰败。
‘人人都要邃阁,人人都无需我。’
倏然抓住林霁的衣襟,白栖池恶狠狠的眼神看着他,犹如藏着滔天血仇,末了又沉下眸池湍急,“我不需要邃阁,我需要……你。”
林霁一怔,半阖着点漆一般的墨眸,缓缓拉下白栖池的手。一言未发地让东桑带着一群伤员离开。
这些人都离去,不少禁宗恶徒也跟随去了。
檀衣望着林霁,“你支开这些人,想问那珠子吗?”
林霁未将玄骨扇展成利剑,他甚至收了玄骨扇,负手而立着说:“说实话,还是死?”
檀衣讥讽地看着林霁,嘲讽道:“你七年前杀不了我,七年之后,就能杀得了我么?可笑。”
“你应该听听中明衣的话,”林霁取下箍发的革冠,碎成无数片,发垂下来的瞬间,碎片已经无声飞掷出灭尽楼中灯与火。
沉暗寂寥的迷楼,如一潭死水。唯有林霁音声荡动天河暗流,“日后,我会告知中明衣你的死讯。”
“装神弄——”鬼字未出,檀衣颈侧钉进锐器,颈骨支裂,他觉着被人掐住血脉一般,疼痛如电流一般掠遍四肢百骸。他不敢抖动身体,“这怎么可能……!”
猛然回神,檀衣惊魂不已,他不是被扎了颈脉吗,为何还能出声言语?!
眼前漆黑一片,檀衣仿若陷进淤泥沉入沼泽,惊恐抽搐着。他听见一声冷淡的笑,才察觉林霁在折磨他。
檀衣喘着仅剩的几□□气,“知道鸿灭石吗?哈哈……咳,”颈骨折断声响,檀衣竟还撑着一口气,“拿邃阁去换鸿灭珠的……否则……必死……”
-
归庭靠在湿冷的石壁,拇指抹过唇边血红,就跟涂了胭脂色。一旁断指的老-烟-枪被他这幅妖里妖气的样子刺到眼,当即咳嗽着说:“你个半大小子!成天搞成这幅脂粉气的样子,像什么男人!”
说着话,两只断指的手一并,掏出小-烟-枪,望梅止渴似的解两口烟-瘾。然后继续说:“你说你,也算官宦之后,长得虽然不成样,但是何至于爬床伺候人活命,老头儿我看你当年那个脾性比姓白的也没是东西哪去。”
归庭笑了笑,修狭的眼眶合成一条细线。他声里携着虚弱,“你们这些人啊,长着脑子却不用,睁着眼睛却不看。王爷跟我能有什么,左不过是陛下忌惮王爷领兵,把我留下,不过是既坏了王爷声誉又折腾的王爷无后。”
微微垂脸,含糊不清道:“最重要的是……要让王爷跟故太子薨逝一事牵连不清。”
老烟枪一愣,猛然看向归庭,他已然抬掌向归庭,“王爷保下你的性命,还让你做王傅便你寻仇,你居然是个不知好赖的白眼狼!”
归庭低声发笑半晌,没等到老烟枪的夺命掌,“人活着……总比死了好吧?”
“你不废话吗?那不是有句话说的好吗,好死不如赖活着!”老烟枪忍着没掌死他。
“你带着这图,走吧,”归庭声静的如尘埃悬落,“不要让人知道这图进王府,王爷是死是生,全在这件事上了。”
老烟枪没懂他的意思,一个劲瞅着他,归庭嘲笑老头两声,才说:“天下九骏之主,不是帝王,便是功高震主而死的王侯。这图若是落到公主殿与东宫手中,足够给王爷按个觊觎神器的罪名。你明白后果的。”
老烟枪顿悟,想要说什么,却听见风掠动的声响。顿时紧绷神经,警惕的看着漆黑的石室。
眼前只有一潭碧色如玉的死水,碧水透着冷,如同一盅青光熠熠的毒酒。石室缝隙钻进风来,吹来骨寒。连石壁之上搁置的夜明珠光,都染着森森寒意。
“老不死,你一定要活着出去,”归庭动了身子,他递给老烟枪一颗丹药,“长明公主志不在皇位,也活不了多久。王爷若不想走了长明公主的老路,势必要将这样的杀器握在自己手里。否则,将来尸骨难全。”
“活着出去,保全王爷,归庭还王爷多年相护之情。也谢王爷不辱之恩。”
老烟枪不懂朝政,但听得最后一句,他瞪大老眼,“王爷没要你?!你这个长相不应该啊!”
“……”归庭抽动嘴角,“我又不断袖,王爷也不是,不过是场忽悠人的戏,就你个老憨货好糊弄,还喜欢到处瞎传。”
老烟枪不可置信,分明他驾车的时候听见也看见了。归庭懒得解释,打发他:“赶紧滚,我难得讲回义气!快滚滚!”
老烟枪当即要咋呼,归庭毫不留情道:“你留下来也打不过那个人,告诉王爷,那人是大内高手,不是梅花内卫,楚极妍那个女人求的不是权势。让王爷留心,赶紧滚!”
老烟枪已经被归庭踹走,石壁摩擦声越来越重。健壮的力士将另一端石壁抬起,有漆黑的身影立在石壁前。
那人还未动身影,已然有个娇俏的身影率先逼向归庭。
绿鬓持仪刀,刀光照亮她鬓发,如墨如翠。
“楚极妍,果然是将所有的人骗了。”归庭才说了一句话,仪刀已经扎进他大腿,他不由得跪在绿鬓面前,嘶呼一声。
“你想到,我会有今日吗?”绿鬓抽出仪刀,要再刺下去时被身边威仪凛凛的黑影拦下,黑影直接掌落绿鬓的仪刀。
“归庭,九骏图呢?楚极妍去找什么了?”
归庭缓了口气,微微抬眸,虚浮的目光不经意间捕捉到浓墨身影。他面上一紧,很快调整如旧,说:“你不要想问出什么。”
黑影不含情绪的说,“静德王若以为你是陛下的人,看到九骏图会作何敢想?”
归庭四肢发凉,“你是……他的人?”
“我们来此,不是为了夺图,是为了逼着你夺图。图若不落到静德王手中,反倒难办了。”黑影无情叙述,“图一到王府,静德王必死无疑。”
走剧情==
文里动物,基本都是辞海百科里的,只不过文里形态都是虚构。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6章 第二十五章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