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三十章

枝枝叶叶随风而颤,簌簌作响。自铺陈的直道前行,可见隐在辉丽间清雅亭台,目力能及之处是一张陈旧的棋盘。

初春数月前,白栖池与东宫殿下一局棋,凌乱风雨。

高台金丝竹帘被风漾出间隙,林雾别立在高台,见赤地金纹的身影。林雾别收回目光,向上座的中单罩纱袍的太子见礼。

“臣,右藏令,见过殿下,殿下千秋。”

太子李演捏着圆润的棋子,沉着眉与自己对弈。边道:“陛下既要彻查,便随右藏署盘查,绣衣直指们办事不力,耽搁圣命,任由有心之人将九骏图送入王府,离间君王,又未觉察梅花内卫狼子野心。”

啪嗒一声,棋子落定,太子应声道:“绣衣直指当罚,右藏令随意。”

林雾别屈膝领命,而后随着侍候在侧的宫人退出高台。自高台另一侧阶梯上来一位同样着赤地金纹袍的绣衣直指,此人屈膝于地,再三跪拜。

“臣拜见殿下,殿下千秋。”

叮啷几声,墨珠子一般的黑棋子滚到来人膝前。随着棋子滚来的,还有太子含怒之语,“楚极妍已经搅得天翻地覆,谁让你在涂山动手的?”

“臣……只是觉着这是个除去梅花内卫的好机会。”来人看着似低头软话,“陛下已经诏令内卫,梅花内卫全部召回受审,更是对楚极妍下杀令。楚极妍是御阶前第一恶犬,曾屡次冒犯殿下,臣是——”

“你是为何,”太子终于将目光从棋盘挪开,“孤难道料想不到?左不过是觉得能铲除楚极妍,离铲除白栖池还能有多远。他们都是同日乘风而起的内卫首领,一个王府王傅沉在江湖,一个梅花内卫大阁领远遁江湖,他日再借这池江湖,沉了绣衣御史,你就该浮上来做一方首领。”

修长的指骨相叠,几下磨挲像似磨刀就绪,续言:“你底下什么小动作,孤无需过眼,也能揣知一二。”

“殿下恕罪!”来人此次俯首认罪。

太子再度将目光聚焦在棋盘,“孤恕你什么罪?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你有登高之志,孤岂能不解。只不过,你确实该想楚极妍和白栖池等人学学如何凭风而起。绣衣御史的位子,还轮不到你,白栖池还得在这个位置上呆着。你收收你的心思。”

来人沉默俄顷,才恭顺道:“臣知罪。”

太子散了把棋子,“江湖从来不是法外之地,亦然非是一群游手好闲的草莽,若是轻视这些江湖人,就是轻视天下所有人。知道楚极妍为何成为罪魁祸首,陛下一定要楚极妍的命吗?”

这人应声紧了紧眉,面部绷出褶皱地说:“楚极妍身为陛下阶前内卫,不仅未能追回佛顶舍利,还擅自搅起血雨风波。眼下更是无君令消失踪迹,已是犯了大忌。”

“孤要你,在所有人找到楚极妍前,杀了她,”太子颊侧一缕拂过,发丝异常轻柔,“她要找的东西,也一并,毁了去。至于你在江湖所谋,只作孤从不知。”

俯首的人应声错愕一息,当即暗自舔舐唇肉,道:“臣明白。”

-

白栖池虽是名义上隶属东宫的绣衣直指,但调令还是要从内司发出。此番静德王谋逆犯上,实在蹊跷。

九骏图的含义,众所周知,乃是帝王、军侯之物。得者便是有觊觎神器之心,除却奉于君王,就是起事谋反。

归庭抢夺九骏图他能理解,无非就是畏惧旁人得了此物作法,将本朝第一实权的静德王打入万劫不复之地。

他不能理解的是静德王所行,分明已经得了九骏图,只要第一时间送进宫中,以此表忠心的代价不过是一个约束部下不力问责。何必要持剑杀入天堂,何必要破釜沉舟一般的直接咬住几大内卫。

种种行为,种种迹象,白栖池只能想到一个结论——绝望。

思及此,白栖池捻了捻手中的鸿灭珠,果真是绝望。

眼前倏然多个人影,白栖池蹙眉抬眼,看见林霁站在面前。当即疑问:“你怎么来东宫了?”

林霁手里横握着一卷锦帛,白栖池一见,便拉下脸,霾云惨淡万里凝。绝对不是什么吉祥的指令,他摆好架势准备听旨。

毕竟此处是神都,不再是天高皇帝远的犄角旮旯,他不可能再拿锦帛擦手扔给林霁。

“你又监刑?”白栖池没能成功带回九骏图,依照规矩少不得加罚。

林霁眉眼有些惫怠,“我行刑。”

白栖池一愣,继而了然。内司毕竟不是绣衣直指内部,如今他归朝,就得按照内司的刑罚来。

为今能留给他的体面就是不入内刑司,在自己地盘上刑罚。

绣衣直指自然有自己的署部,白栖池也有自己的暂居之所。这是间三进三出的小院子,每一进院落并不大,但是庭中绿树亭亭,廊下一字排开的金桔盆栽,待到季节,可见枝头橘黄低垂,酿一壶风味别具的浊酒饮春秋。

进了院子,白栖池引人入室,旁人放古董的博古架到他这里就是形形色色刀剑利器。

白栖池还没切入正题,他后背一沉,林霁靠了过来,额心抵在他的肩头,声音虚弱游丝,“不用了,内司那里已经有交代了。”

“什么?”

白栖池脑海一白的瞬间,林霁人就拥了过来,他蓦然被抱了个满怀。耳边游丝屡屡,热气盈重。

“不管,我以后做了什么,”林霁喉口像似系结,难以清晰吐字,“无事,内司那里我已经代刑,你不必再受折腾。手上的伤还留着痕迹,身上不要在留痕。”

白栖池拧眉,他语气有些焦灼,“你受刑了?”

林霁未言,他抬眼看着白栖池,眸中是一池沉沉旋涡。他看不到来日的光辉,却仍旧抱着希冀问:“如果,我这次带你走,你要跟我走吗?”

白栖池指尖似乎回忆起鸿灭珠的触感,想起兄长委婉拒绝之言,分明心中有了定数。却掩去眸中杂思,说:“在洪泽湖相思门的时候,我的话还不够清楚吗?”

林霁当然记得棺椁之中白栖池所言,云阴的雨润烟浓,晴日的游云合壁,那都是醉乡寻常,神都稀珍。

陛下,对白家的容忍还剩多少,他已然揣测不出。

如今静德王幽于宗正寺,人人皆以为陛下盛怒,可陛下何止盛怒。静德王、长明公主、东宫勉强形成的三足鼎立之势,为人打破,竟还利用王府王傅、梅花内卫,这是陛下绝不允许的。

哪怕陛下忌惮静德王,可却也不允许他人动静德王,还是利用陛下与静德王间猜忌铲除静德王。

一个静德王倒下,看似是长明公主占了上风,可人人皆知东宫才是赢家。

白家,与东宫究竟有多么深切的利害关系,林霁摸不准。

他摸不准的事,那他就让白栖池与这些都分割的一清二楚,哪怕不择手段。

-

四方黝黯,一室明灭微光。幽寺凄冷,若冰窟一般。行在其间,如履薄冰。赤金的花钿,朱红的点梅,无不昭示着来人身份之尊崇。

一步一生姿,一步一摇华。

这样的女子,整座神都只有一个长明公主。

宗正寺少卿是一个银发白须的老者,虽对长明公主来探视废黜的静德王十分吃惊,却也不敢多言,只是肃着神情让人开道。

“你们都不必跟着,本殿一人即可。”

话虽如此,朱颜却还是要跟上,只是亦步亦趋一半路程,便被长明公主制止原地等候。

长明公主径自行过漆黑牢笼,她一声鲜丽衣裙与牢笼墨色相较,两色怵目惊心。世间最绚丽与世间最肮脏撞上,自然是眼眸的灾祸。

武止水面朝内壁,用牢狱间的稻草将唯一漏天光的窗遮掩的严丝合缝。看不清来人是何面目,他也不屑看。

然而,他却能精准的接到长明公主抛进来的物件。

是个圆润的珠子。

“怎么,你也有吗?”

“我本无,只是,从别处得了这物件。”

“别处?”

“东宫,”微做停顿,“不是现在的东宫,是左春坊尚未废止的东宫,是能预闻政事的东宫。”

“哦。”

长明公主颦眉,对武止水不咸不淡的应答不满之极。

“你就不好奇?”

“这东西,我从未戴在身上。”

“我戴在身上,以身试了,真是个好物件,无声无息就能要人命。”

“也未必,公主如今比臣活的要长久。”

“若无大昭寺的老和尚,我未必就能比你活的久。”

“那可真是遗憾,听说了觉大师已经坐化。”

“这个无妨,我不求长命,但求故太子谋乱之时,故兄是如何薨逝。”

武止水沉静下来,“我杀的人太多,你觉得那些老匹夫会任由我继承宗祧么。我不过是一介外姓之人。”

“陛下亦然是。”

“你是认准我是罪魁祸首。”

长明公主却否认,“这珠子,当真不是内司之物?”

武止水笑而不答,漆黑之中,有稻草翻动声。

“看来你谋逆犯上,想必也是受这珠子的影响,”长明公主毫不留情戳穿,“你说你不戴在身上,就说明你有这夺命的东西,而且知道这东西来历。”

“所以,今日你顺势而为,与其等患无名疾病,落得无药可救病死的下场,倒不如像个王侯将相一般,成王败寇的痛快。”

“这东西,是内司的。”

武止水懒顿地说:“谁知道呢。”

“等找到楚极妍,就知道了。”

女帝的内卫,左藏署与右藏署都不是稀松之辈,不易探究。如今,只有叛逃的楚极妍易寻踪迹,也易于探出实话。

-相思门卷·完-

emmmm我也不知道自己写没写清楚,总之剧情就套环似的,笔力不知道够不够,不知道都连上没连上QAQ

但是,渣作绝对不放弃剧情练习!!!!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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