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如丝绞，缠成一团待爆开的烟雾。直待天光斜漏，织一张光网罗罩整间屋舍。霎时间，林霁与白栖池都能一眼瞧清对方面上是何神情。

两个各自紧缩着眉，白栖池是头遭见到林霁肃起眉宇。偏他面颊与眉发太过分明，浓墨玉白，惊憾心神。

林霁金声脱口，“伤不重，死不了人。你不必——”

嗙的一声，白栖池蹭地站起身，他垂睫低眸看着林霁，鼻尖仍旧能嗅到氤氲不去的血腥。

他辨不出是林霁的血气，还是中明衣的血气。

沉默不言顷刻，白栖池把药瓶重重搁在桌案上，转身出了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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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给我解药！”五蕴四肢绵软如絮绒，分明老老实实的躺在榻上，却觉得身在半空漂浮。捶不了床板，他只能搜罗着恶毒的话谩骂：“牛鼻子老道！你快点把那什么毒给我解了！不然我——我、我、我就咬舌自尽！让你们竹篮打水一场空！！！”

李寻素听着声，人影晃了过来。他倚靠在床栏，抱着臂膀，一副看猴戏的样子。

“你再叫会，我也不辞辛苦再听会。”

五蕴眼睑沉甸甸，似压着座大山，喊这一嗓子已然是耗尽吃奶的力气。目下喊罢，已然四肢抽竭气力，莫说咬舌，他现下连再咋咋呼呼一句都是痴人说梦话。

李寻素看着五蕴微张的口，不禁发笑，抿弯了唇线，“怎么不叫了？我这洗耳恭听呢，”屈指敲击床板，一脸挑衅地看着五蕴，“赶紧着，叫个惊天动地，别浪费你这副伶牙俐口，敞开了叫。”

五蕴想瞪他一眼，奈何身上乏力酸软，连两排睫毛上下触合一下都是登天之难。

他一个瞌睡似的敛下眼睑，褪去锋芒，剩下圆润的温静。

李寻素心里一咯噔，五蕴垂下的眼睑似落下的铡刀，一下子斩断他心如止水的绷弦。

他拇指落在五蕴下颌，磨挲软嫩，惊的五蕴睁眼，却也只能睁开半扇。半帘视野里，李寻素俯身垂首压了下来。

五蕴当即就要病中捶床惊坐起，奈何一身软骨麻筋不允许。喉骨艰难地微微一动，费却九牛二虎之力，才吞吐出一个字：“你——”

这般说话太乏累！那个女魔头用的什么阴险招数！？

“怕不怕？”李寻素压低脑袋，额心轻轻蹭了五蕴的长睫，若毫羽挠心一般。拇指压在软唇上，“如今才从心里发慌，是不是反应迟钝了？我看你夜里胆子大得很。”

五蕴想龇牙，因为身子抽竭气力，动作都软成回应唇畔指腹的旖旎。心中一警，当即念起清心咒，却又一怔，清心咒是这个不要皮不要脸的牛鼻子老道数月唠叨的。

佛门弟子念什么清心咒！当即在心里念起大悲咒。

李寻素扶着他唇畔，吻落若蜻蜓点水，眸光下扫去，见五蕴浓黛眉宇有僵硬之意。他暗自皱眉，难道这个小秃驴真的只是跟自己开个玩笑？

应着遐思，他不由得加重了指腹下按的力气。

他这是被耍了？！

带着恼意，李寻素直起身子，才直起一半，他就觑见五蕴起势之态。李寻素不由得扬唇笑了，原是覆在唇畔的指腹一路趋下，舒掌遮盖住那双僵滞目光的墨眸。

“我现在相信你不是出家人了。”

五蕴喉头堵着句话，你还是相信我是出家人吧！他还没攒吋够气力，只觉衣带渐宽，不属于自己的肌肤温热不由分说的闯进来。

“你！再碰、我杀了你……”

掌缘挤进一丝光亮，五蕴捉着光望去，却听见自己颓靡嗓音。他咽了声，李寻素，你这个臭不要脸的牛鼻子道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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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双掌骨清削的手掌浸没在清水里，指缝间肌肤透着病态白，掌背几条虬须似的青脉，整双手映在铜黄的盆，如凝脂玉刻画的致雅。

这无疑是双无暇之美的手。

躺在床榻上装死的五蕴却在心里琢磨着怎么剁了这双手。

李寻素擦净水渍，搭好棉布，啧啧道：“银屏成日里吹嘘炫耀自己的香料如何厉害效用，本事也不过如此，我看你劲头跟涨潮一般，这香息跟你比起来也不过如此。”

五蕴阖目装死，心说待自己龙马精神了，不仅要剁了他的手，还要割舌缝口，再鞭尸三千遍，仍不足解恨！

李寻素想他还在别扭，临行前将衾褥给他盖上。捎带躬身压着嗓音，说：“头一遭与人纾解，就算手上功夫不够炉火纯青，也不至于你一脸要死的样子。”

人仍旧装死，只言片音都不发，李寻素心里顿生一股迥异的欢喜，添油加火地又说句：“也是，这事不一副要死的样子，才有问题。”

五蕴只剩一个念头，他何时滚。

客栈大堂间，四方桌案尚空寂着，李寻素晃荡下来，楚极妍占了张桌案等他。

“绣衣御史搅和进来，我们的时间不多了，”楚极妍神情冷寂，甚至阴郁成黑云，“那个小秃驴若是问不出话，就杀了，我们问不出话，也别让旁人问出实话来。”

李寻素安坐在楚极妍对面，面色虽无甚么变动，却是言若凿石：“不行。我要保他。”

楚极妍抬眸，冷意迸发，“你忘了你前两日你所言，你势要将佛顶舍利塔寻来献于公主，你莫不是忘了？”已然有逼迫威胁之意，“我的那些人，随时可以去屠满衣观那些老东西。”

李寻素眸光沉下，“楚大阁领何必起杀心，佛顶舍利塔仍旧是你我共同的目的，五蕴身子康健，又不需佛顶舍利塔，他如今不愿交出佛顶舍利塔只不过是因为牵涉整座大昭寺，待我问出背后缘由，不让他所忧之事成真，他不仅不会成为我们寻找舍利塔的阻碍，还会是我们一本万利的助力。”

“佛顶舍利塔跟大昭寺存亡有何干系？”楚极妍忽思一息，“我只要佛顶舍利塔，大昭寺有陛下兴佛作保，即便我得了佛顶舍利塔，也不会殃及大昭寺，我愿一力承担罪责，不祸及大昭寺。”

李寻素拱手道：“有大阁领此言，我自当竭力促成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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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栖池再次踏入林霁的房门，林霁已经换了身干净衣裳。血腥味也淡去，甚至还萦绕着缕别样淡香。

他瞥见桌上的药瓶，拿起来掂量一二，分量是轻了，但是瓶口干净，且从未移过位置。

林霁未上药。

念及此，白栖池携着万钧雷霆的气势，愤愤向林霁走去。他抬手扯住林霁将将系上的衣带，“不许系上！让我看看你里面烂成什么样了，你就不能省心点么？”

林霁怔望他一眼，眸间点火，“真的无碍，还没到要上药的那步。”他拉着白栖池的手上移，覆在胸膛，“你探探心搏，再摸摸脉搏，若那萤火真的可怖，我若是真是重伤，你应该能探出来。”

“我探不出来。”白栖池难消心头愤慨，“你到底——”

他一直以为林霁不准他靠近只是怪癖，未曾想过有旁的玄机，今时得见林霁一身血伤，仍旧不肯不让他近身才起疑心。

尚未将这个疑虑问出口，林霁就恰时掐断他的话。

林霁揽紧白栖池，一手捧颊欺面触上软热。他探入温意前，说：“我不能说，这是我永远不能说的。”

白栖池尚未适应这亲近，便堕入旋天转地。林霁并非不能触及，只是这一层漆暗之下的激流不可触，强行触及是千锋万刃抑或剑林刀山，他无可预知。

房门一声哐当响，门当中砸倒进一人来。这人正是强行运力的五蕴，他丹田塞滞的厉害，强行运力的代价。

可他不愿再躺在砧板为人……鱼肉。目下，他能利用的只有这两个人。

所以，他爬了过来。

五蕴疲乏至极，他倒进之时也未曾察觉白栖池与林霁的现状，此时身体里真气紊乱更无暇探二人关系。

他只是喘着气说：“那位杀中明衣的公子，你若真与禁宗那些人有仇，我能助你杀尽七衣客，只要你帮我摆脱这两个人，”顿了顿口，“最好能杀了这二人。”

“你与禁宗那些人有何干系？”

五蕴心里松了口气，“我与你要杀的那些人无干，只不过你要杀七衣客，而我要杀——禁宗宗主！”

“大昭寺的了觉大师确实是坐化，并非他人动手脚。”白栖池不信他所言，“你此言没头没脑，不足信。”

五蕴躺在地上，无声冷笑，“你以为我要为那个老秃驴报仇吗？做梦！我只恨他死的太早，没能在师兄死前就杀了他！你们这些人，自诩大内高手，却是探不透一个小把戏！”

“你什么意思？”林霁冷声问道。

五蕴默不作声半晌，才道：“你们帮我杀了禁宗宗主，我帮你们杀了七衣客，我还将佛顶舍利塔交予你们，为你们除去那个女魔头，这可是再划算不过的交易。”

一息间，话音如投进空潭的石子，水声溅响之后便是悠久声歇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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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邑司令，朱家大公子在我等动手前，便已经中了毒。有人在我等动手前就下手了。”

绿鬓蹙眉，神色严峻。又是什么人隐在背后？

风亭湖畔，深秋凉风习习，掀起一片衣袍。袍上金绣折光，如携日而至。

“邑司令，往日旧冤，近日深仇可还想清算？”

基友问本家主角为何高龄

答：不是本家主角高龄，而是jj要求，未满十八不予恋爱==

最近事情有点多，更新时间和频率成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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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第三十五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