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我刀来!”
容暄接过爱刀斩弦,冷光一闪,人头骨碌碌滚落,刹那间众人惊悚。
顾敬眉头一皱直接上前,但想起容氏亲卫带来的血淋淋的消息——容皇后与容小姐皆亡,容夫人扶棺南下。
人心到底也是肉长的。他的良心让他根本张不开这个口。
容小将军能忍到这一步,已是难得。
纵然他与容恪关系不佳,那也是往常战略战术上的分歧,并不是人品上的不认可。人人皆知容家忠良也,如今却被人陷害至此,家破人亡,谁还猜不出是陛下授意呢?
同为武将,他的一颗赤胆忠心也会凉。
容暄瞥见顾敬的神情,心中了然:顾将军到底不是个坏人,大概率不会成为自己的阻碍,那么往后很多事情就好办多了。
她转身朝众将领一拱手:“今日之事皇帝若有问责,我容翎一力承担。诸位,我既已回来,最重要的事情是稳定军心,接下来我们有许多硬仗要打,不可分神。明日一早还请顾将军主持军议。”
顾敬点点头。
他从军四十余年,甚至比逝去的定国公还要时间长一些。能被陛下派来与容恪分权,证明他在皇帝心里更值得信任,其为官之道亦是谨慎为先。
故而,顾敬立刻敏锐发现了容小将军直呼皇帝而未称陛下,心中略有异样,却没有言语。
他瞧着小容经历巨变之后,整个人都稳重许多,又以军务为重,这令他更添几分满意,其他的细枝末节他无力管束,也不想管了。
曾经那个张扬肆意、鲜衣怒马的少年郎,到底是不在了啊。
等士卒拖走尸体,薛举等人陪着小将军回营帐。
他们从贫穷军汉走到今日地位,一路辛苦自不必言,关键是幸得二位容将军大恩,多有提拔看重,有什么功劳也愿意与部下分,才能让他们算得上是出人头地。
同样,军中也无人不知,他们虽非容氏亲卫却也忠于定国公和小将军,这段时间里更是被尹题打压得厉害。
如今小将军平安回来,对他们而言,真是一口哽在心头的郁气吐出。
“小将军,您的腿怎么样,要找军医看看吗?”五大三粗的汉子眼圈都隐隐泛红,“您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声音变一些也不打紧。我每天晚上都对月祈祷,能回来一个都好啊!”
四下里皆是十分目光关切,却是没人敢提起定国公。
容暄伸手拍了拍他肩膀,扬起一抹笑容:“纵然容家只剩我一个人,难道我就不能撑起容氏脊梁吗?”
渐落的夕阳洒在少年人的高挺鼻梁上,清俊疏朗的丹凤眼间光芒湛湛,比日光还难以直视。颊边沾染上的血迹乌红,为少年气息压下了一丝晦暗不明之意。
容暄第一次踏入这个名义上属于自己的营帐。
映入眼帘的武器架上刀剑齐全,唯独缺少那柄小叔从不离身的长枪。
容暄在空缺位置放上自己的斩弦,轻轻抚摸过每个摆件的每一寸花纹雕刻,用脚步丈量这片曾经只在梦里出现的场景。
这里一切陈设未动,亲卫们刚刚把父亲营帐的东西都原样搬来,显得有些拥挤。倒好像父亲和小叔还在,就坐在桌案旁各自忙碌,一个勾画地图,另一个擦拭长枪。
她小时候就幻想过与父叔并肩作战的场景,然女子之身终不成行,便只能不时离家在帝都周围行侠仗义,打算好了一辈子做个江湖侠客,快意恩仇。
谁曾想一夜之间天翻地覆,悲痛之间,容暄似乎被迫走上一条不归路。
此刻,她又再次拷问自己的心,真的是被迫吗?
不是的。
固所愿也。
从懂事时起,母亲就发现她从来不甘于做男人的陪衬,也没有对皇权的敬畏。并始终为此而惴惴不安。
为求家人安心,容暄曾经愿意在离经叛道与世俗之间寻求平衡支点。而今,她毫不犹豫地选择了背离世俗做自己真正想做的事。是为家族也是为自己。
命运没有眷顾容家,更没有眷顾世间女子。但阴差阳错间容暄与容翎生得异常相似的容貌,又何尝不是上天留下的一线生机?
既如此,小子德薄,岂敢辜负所托?
容暄走到烛火映照下的黄铜镜前,没有卸去脸上涂饰,也没有解开束胸与厚重鞋垫。她的身体当然不舒适,但时刻保持警惕和伪装是她必须做的。更何况,她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
她翻开父亲书箱里压底的行军手札,对照桌案上的地图潜心钻研,烛火摇曳间天光见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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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的军议并不和谐。
将领中一派主张北进,洗雪前耻;另一派主张固守,重制战策。
前者以薛举等人为首,人多不说,还十分师出有名——为冤死的将士们报仇。
后者则主要是顾敬及其亲信的意见。
正因如此,虽然容小将军尚未发言,却没人觉得她会持有与激进派不同的意见。
所以当容暄出声叫停,摆明车马要缓下进兵节奏时,将领们都颇感意外。
“国仇家恨,此刻应当没有人比我背负得更重。故而我想,我是有必要站出来说些什么的。”
“折损在燕国阴谋之中的一队英雄,个顶个儿都是军中强将,他们的离去是军力的巨大损失。加之冬日临近,听说我不在的时间里,燕国劫掠边关的活动要频繁许多,将士们早已疲于应对。”
“我们不是为了打仗而出兵,而是为了打胜仗才愿意冒这个风险。没有把握的时候,我不愿意再见到任何一个兄弟白白送死。所以我同意顾将军所言,且先从长计议,歇三五日再做打算。”
“今日诸位为报仇雪恨不顾惜己身,此情实在可贵,小子斗胆,代故去的诸位兄弟在此谢过了!”
最后一句,她不是在以容小将军的身份分析战局,而是以小辈的身份拜谢这群看着她小叔长大的长辈的拳拳心意。
原本剑拔弩张的营帐中,气氛骤然和缓下来。
也只有她这样的身份讲这样的话,才能如此令人触动。
顾敬想起今日清晨,心腹已从返回汇报,称小将军的身份并无疑点。
据心腹在北固城的匆匆探查,当日一家酒肆里确有不少人目睹小将军率亲卫赶往边军驻扎之地。甚至有位溪边村民曾见一位俊朗少年陪着两位老人从山间而来,似乎还帮忙背着药草,形容与容翎相符。
也正呼应少将军所言,他是被好心的采药老翁救下,夫妻二人照顾他养好身体,因为军情事关重大不敢贸然托人转达,只得熬到无碍方才动身回营。
顾敬对容翎身份的疑虑渐渐减弱。
原本昨日他也只是有些犹疑,并未发现具体哪里不对,也深恨尹题的叛国行经,故而未有所拦。
而此刻,他已再无丝毫犹疑。毕竟倘若面前人不是容家子弟,但凡此人有一丝邪念,只需挑动众人情绪,军队必将岌岌可危。
可他没有。
容暄定了定心神。
燕国地处漠北,多险山草原而少平原,物产不丰而终年积雪,北固城与之相较都算得上富饶。故而燕国士兵强于骑射马术,体健耐寒,往往在冬季时南下劫掠大雍百姓,边民苦不堪言。
往前倒八十多年,老定国公陪太祖皇帝征战天下之时,雍**队是真正的虎狼之师,在北燕与南越的两面威逼下,从虎口里撕下一块最大最好的土地。太祖皇帝曾希望后人以此为跳板,实现一统天下之愿。
而时至今日,前人以鲜血浇灌的沃土早已大大缩水,尤其近年来燕国侵夺了十六座城池,北境遗民日夜盼王师北上;越国虽不至于此却摩擦加剧,南疆亦是岌岌可危。
若无容家军在边关强撑,定国公主导军队改制半耕半练,边军早因缺粮而败退远矣。也不怪乎北固城的居民对容家人感恩戴德。
容翎在家书中曾言,如朝廷不加以重视,三年之内南疆城池必失!
容暄熬大夜看完了近两年的军情战报与行军手扎,不得不承认小叔所言不虚。在雄心壮志收复失地之前,首先应当考虑的是怎么保住自己!
她想起昨日夜间,容四曾言“燕国皇帝年事已高,战事尽数委于诸子,储位之争日趋激烈。今秋,就连燕太子都亲往战场督军以换取更高声望,必然是其他皇子让他感到了巨大威胁。燕四皇子完颜允作战最为勇猛,燕帝多有夸赞,想来大有可作文章之处。”
他几年前是跟随定国公驻守边关的幕僚,怎料旧疾复发,容恪便将他编入府内亲卫队伍,回京养老——这些年来,定国公府多如此收容老兵伤兵,为他们后半生做好打算。
柯伯本想将他带往江淮,容四自己坚持要随小姐来边关——哪怕不能上战场,在军营中出谋划策也是小姐所需要的。他当然要去。
他言:“以属下对定国公的了解,他必然早派细作于燕军,只待时机成熟挑动内乱。将军若同意,属下会办好这件事。”
容暄自识字以来,能找到的名家军略尽数研读,父叔的言传身教亦是烂熟于心。军书的字字句句都流淌在她和小叔的血脉之中。
只讲理论的话,她自认能胜于在座诸位。
但战场不是围棋盘。
她必须像一头渴水的兽,大口吞咽着其他人的作战经验而使自己快速成长起来。
容暄细思片刻,遂开口提出带队夜袭粮草之法,最终得顾将军拍板同意,又另点几名年长将领于敌营正面各方共同压阵,赶在下雪之前打一场漂亮的反击战。
随后,容暄就打了一场奇胜。
于万军之中斩下燕太子一臂,这是何等的功绩?!
见军士簇拥着银甲小将回营,汇报此战的胜果,顾敬近来总是紧皱的眉头也松快不少。
他想,当真是有老定国公遗风啊。
今日之后,谁还会怀疑容将军不能复兴容家呢?
《贤夫扶我青云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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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示:
1.非现实故事
2.女主视角为主,不违背公序良俗
3.不搞男生子,女性掌握生育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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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我愿不归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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