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圣人南面而治天下[1]

我心下一惊。但我一早想到,身为祖母的老夫人,怎可能认不出亲孙女?所以她必然知道我不是祁若岚。只是未知她到底知道多少,我得小心回应,绝不能说漏嘴。

我失笑,道:「祖母,若岚自然是在京城出生,只是在南边住久了,不小心学了南方口音而已。」

她的眼神稍微和缓些,但嘴上还是不饶人:「哼!但愿如此。我知道你是庄太后的人,但你别忘了,你现在也是祁家人,若祁家有什么不测,你也无法独善其身。」

我摸不着头脑,聿国没有庄太后这个人。但我一转念,想到她说的应是戎国皇室。我离开聿国前曾听说过东党。印象中,东党正是以庄太后马首是瞻。

老夫人又嘱咐了几句,然后就着我离开。临行时,她执意要我收下那件皮袄,我只好披上它才恭顺地告退。

我回到主院后,见桑怡她们不在,就立刻倒头去正房找贾姨娘。

彼时的贾姨娘似乎刚吃完饭,正坐在炕上看书。

我亲昵地问她:「姨娘在看什么呢?」

她放下书,淡笑道:「《诗经》。我前阵子得了本琴曲谱,里头的《鹤鸣九皋》[2]正是出自《诗经》的《鹤鸣》[3]。」

贾姨娘也是聿国调教出来的,才学估计跟我差不远。但我还是虚伪地奉承:「没想到姨娘还会弹琴。不知我今日可有耳福呢?」

贾姨娘微笑着摇头:「怕是不能。琴弦断了。」

我凝住脸上的笑意,并不回应。断弦可以比喻妻子亡故,我不知她是何意。

我没有接话,只转头看一看她的婢女,再对贾姨娘使眼色。贾姨娘会意,遣走了那几名侍女。贾姨娘再度捧起《诗经》,散漫地问:「怎么了?」我赶紧问了东党与祁家的事。

她放下手上的书,想了一会,才缓缓启唇:「庄太后是东宫,即皇帝张佑丰的嫡母。康太后被称西宫,她是张佑丰的生母。东党故名思义是东太后的人,西党则是西太后的人。庄太后出身名门,她的家族本就权倾天下,在朝野中有不少亲信,不过都是文官。康太后家世就远不及庄太后,但戎国皇室现在都站在西党那边了。自陈氏死后,皇室就一直在拉拢祁家,又让侯氏嫁来。但其实祁硕甫早就与东党搭上线,只是行事隐秘,无人知晓而已。至于祁家归顺聿国,也是东党授意的。」

我细想她的话,仍未明白老夫人为何说我是东党的人,于是我将刚才的事和盘托出。

她的目光停留在我身上的皮袄,然后故作自然地眨眨眼,再给我分析:「通番卖国是诛九族的大罪,祁硕甫怕是不敢对家人说起聿国。但祁家与东党的关系,恐怕除了侯氏,祁家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听毕,我又想起我去西院前的疑虑:祁家二房三房都没见过祁若岚吗?我向贾姨娘提出这个疑问,她没好气地答:「她们以为你是庄太后的人,就算祁母显得很看重你,你往后也是要进宫的,她们又怎会多管闲事?」

贾姨娘句句在理,但梨欣方才亦说得头头是道。我仔细回想,再追问贾姨娘:「听说祁若岚从前吃素,所以不去西院用膳,也很少与二房三房来往。我还以为……」

她打断我的话:「吃素是借口,但这些都是真的。陈氏无子,祁硕甫爱妻如命,不愿纳妾。祁母恼他身为长房却不尽传宗接代之责,便把不满撒在她两母女身上。而且陈氏是主母,办事雷厉风行,难免得失二房三房。虽说侯氏不如陈氏得夫君的心,但祁母却更喜欢侯氏。」

要知道的都问完了。房内只有我俩,反正贾姨娘也不会尊重我这嫡女,所以我就不闹虚文,亦懒理贾姨娘的目光,只直接离开。回到厢房时,梨欣与桑怡已吃完饭,看到我就赶紧迎上来。我今天舟车劳顿,回宅后又拜会了长辈,实在疲累。梨欣深知我心,早就奉上寝衣,再替我卸去髻饰。

更衣后,我吹熄了床前的蜡烛,迳自躺在床上。我在祁家的第一天终于结束,身下的褥垫既温暖又踏实,但我的心依然旁徨无依,只觉前路茫茫。不过来日方长,多想亦无用,先一如以往见步行步吧。

注释:

1.圣人南面而治天下:出自《易经.说卦传》的「圣人南面而听天下,向明而治」。以帝皇之方位对应东西太后。

2.鹤鸣九皋:古琴曲。收录在《神奇秘谱》。

3.鹤鸣:指《诗经.小雅.鹤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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