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慧瑜迟疑道：「女子无才便是德，我从前在家里，多是做针黹。我虽也识字，但只念过《女四书》。」

我凝视她身上的忍冬香囊，指着问：「这可是妹妹亲手绣的？」

她摘下香囊，笑答：「我对金银花的香气情有独钟，最常戴的就是这个香囊。」她打开一旁的柜子，引以为傲地介绍：「我还有各种花纹的香囊，我会对应纹式放香花，避免搞混。」

她一丝不苟的性格颇像皇后。我拾起其中一个细看，她的构图独特而巧妙，手艺却不够精细，部份绒线已翘起。论手巧，她怎么都及不上佳贵人。

我岔开话题：「妹妹可会下棋？」

她回答：「嫡姐喜欢，但我不太懂。」

我提议：「你宫内有棋盘吗？我俩对弈几场可好？」

她的侍女青芸听见，就去库房取了棋盘回来。陶慧瑜诚不欺我，当真不太懂规矩。但短短半局，她已变得得心应手，开始夹击我的连棋，我还来不及反抗，整个棋链就被她提吃[2]，我只好投子[3]服输：「妹妹棋高一着，我甘拜下风。」

我将棋子堆在棋盘中心，教她玩食棋[4]。一局过后，又将两撮棋子堆在对角，跟她玩波子棋[5]。她一脸无奈，大概以为我死不认输。

手谈数局后，我开门见山：「我发现，皇上尤好新鲜事物，稀奇的棋博应该能引起皇上兴趣。雅嫔正得圣宠，皇上又常来寿安宫。你既想出人头地，何不抓紧机会呢？」

陶慧瑜紧握手上的棋子，将信将疑地问我：「姐姐既然有好计谋，何不自己争宠？」

我淡然道：「皇上最近少来长乐宫，且不说我未必能见到皇上，就算我真的获宠，妍贵妃又会如何想我？如果因此得罪妍贵妃，我岂不是吃不了，兜着走？」

见她仍面带犹豫，我便掰开她的手，真诚奉劝：「阖宫里，只有你我被丽贵人针对。要是你得宠，丽贵人自会有所收敛。若是我俩都默默无闻，她只会变本加厉，让我们的日子更难熬。」

陶慧瑜已然动摇，但仍低头沉思，我再提醒：「你先练好刚刚的棋种吧。若是事成，我再教你其他棋博固宠。不过妹妹要留意，皇上必定不喜欢你长胜，却更怕你刻意避战。你要令他以为棋逢敌手，最终才让他以一子之差取胜，方能叫他愈战愈勇，乐而忘返。」

陶慧瑜是聪明人，听完我的话后并无千恩万谢，反而不断试探我。其实我别无所求，我只想她转移郑羡的视线，让我能自如行动。如果我要出入建福宫递信，却又被郑羡发现，则必然大难临头，我得未雨绸缪，防患未然。

至于我为何只教她两种玩法，一是怕不成事，无谓白费心思；二是确保她不会翻脸无情，毕竟她靠棋博得宠，终归须求教于我。只要她变不出新戏法，就会打回原形，不足为虑。

我们再相讨了一会后，我才动身回宫。回程路上，我想起陶慧瑜也有个叫「青芸」的宫女。先前梨欣说过彩芸形迹可疑，「芸」字辈宫女或许大有来头，看来我得尽快查个清楚，才能防微杜渐。

注释：

1.金角银边铜肚皮：围棋谚语，指高手会从角开始布局，其次是边，末等才是中央。

2.提吃：围棋术语，意思是棋子被对手吃掉。

3.投子：围棋术语，围棋规则不许一次下两子，所以可连下两子作投降。

4.食棋：波子棋（中国跳棋）玩法之一。

5.波子棋：又名中国跳棋，是现代棋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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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金角银边铜肚皮[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