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处世忌太洁[1]

近来事多,佳贵人病逝,荣贵嫔又有孕,庄太后甚至还授意我谋害荣贵嫔,虽然我婉言推辞了,但于情于理,我都该通报司令和祁家。

我修了家书一封,打算亲自去北五所找都知监。我住在西六宫,北五所却在东六宫长阳宫东侧,路途极远。这也是我首次走近长阳宫,听闻长阳宫是偏僻之处,传闻果然不虚。不过王贵人有东党照拂,居处虽偏远,但妆点得雅致,反而有鼓朴静之美。

为了掩人耳目,我还带上礼物,先去拜访王贵人。其实每天晨昏定省我们都会碰面,但她向来沉默寡言,我几乎没跟她交谈过。

我规规矩矩地给王贵人请安,她浅笑着扶我起来,嘴上还客套着:「妹妹有礼。」

我不熟悉王贵人,所以不能投其所好。一般而言,送些布料首饰就好,但先前雅嫔晋升,我把好布都送给雅嫔了。再说,王贵人是皇帝身边的旧人,见识肯定比我多,所以我拿得出手的衣饰,她未必看得上眼。

祁若岚对调配发油、澡豆有些心得,梨欣耳濡目染下亦略懂一二。刚好,梨欣前些天教我制了些独特的洗护品,正好拿来送人。虽然送这种东西容易被戕害,但王贵人隶属东党,理应不会害我。

我奉上澡豆,还递上方子:「这是妹妹调制的澡豆,望王贵人笑纳。」

王贵人平静地接过方子,细看一番后问:「商陆[2]是外番香料吗?这名字怎么这么陌生?」

梨欣抢先答:「回小主,商陆是植物,其根部可入药,有逐水消肿之效。医书内不少面膏面脂的方子都会用上商陆。」

我和梨欣调配时,频频翻看医书。我一想起商陆的药性,就脱口而出:「商陆有微毒,不过我用的份量少,所以无碍,但孕妇就不能乱用了。」

王贵人拿着方子出神。猛然,她像想到些什么,然后质疑我:「混在澡豆内,当真不会使人中毒吗?」

其实我对医术一窍不通,只懂照方子调些面膏。我耸耸肩,答:「我记得,某些面药方还有朱砂、雄黄、水银霜[3]等毒物,但我不敢乱用,怕毒性太强。商陆算是常用的澡豆方材料,想来无碍。」

王贵人一顿,然后拘束地向我道谢,并把礼物收好。

王贵人似乎仍有疑虑,我担心会生出事端,于是主动提议:「姐姐不妨召个太医来看看吧。毕竟人人体质不同,还是太医看过才能放心。」

王贵人听见,就让侍女去找太医。太医来后,比照着方子端详一番后回禀:「这是崔氏澡豆方[4],用后能使人面如桃花,光润如玉,还能去粉刺,是极好的方子。只是内有商陆,所以孕妇忌用。」

王贵人又问:「我听说有些澡豆会用朱砂等毒物。」

太医知无不言:「确实有这种药方。朱砂、雄黄等毒物能以毒攻毒,故对蚀疮有奇效。当然,使用时要加倍谨慎,不能过量。」

王贵人脸色阴沉下来,继续追问:「那孕妇可用吗?」

太医如实答:「孕妇不宜服用猛药,否则容易滑胎。」

王贵人瞪大了双眼,握着茶杯的手微抖。她转头把茶杯放下,回过头来,嘴上又挂上了那得体的笑容,再问:「银针可验出雄黄[5],对吗?」

太医恭敬应是。王贵人就塞了些赏钱给他,然后自说自话:「今日妹妹送了些澡豆给我,妹妹还心细如发,怕不符我的体质,坚持要请太医来看。今天劳烦陈太医了,太医好走。」

太医不明所以,但王贵人已下了逐客令,他只好离去。太医前脚刚走,王贵人就对我说:「多谢妹妹的礼物。可惜我还有要事,就不留妹妹了。下次我肯定携礼登门拜访,届时我们再好好说话。」

她毫不客气地请我离开,我实在不清楚她葫芦里卖什么药。如果她讨厌我,那就不会说下次来拜访。若果她愿与我结交,又没理由赶我走。

罢了,王贵人无宠无权,估计掀不起风浪。我还有正事要办,早些离开也好。我走出长阳宫后,就整理好思绪,并带着梨欣走往北五所。

注释:

1.处世忌太洁:出自李白《沐浴子》。

2.商陆:中药药材,有毒。

3.这是指《千金翼方.卷五》内的千金翼面药方 。

4.崔氏澡豆方:记载于《外台秘要.卷三十二》。

5.银针验毒:银针可验出硫化物,雄黄与古时砒霜同样,含有硫化物,所以可被银针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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