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卖方

午后的秋阳正挂在一碧如洗的天空中散发着淡淡暖意,清源县的大街小巷里人流交织,追逐嬉闹的稚童,走街串巷的货郎,凉水河头的卖艺人和围观百姓,交织成一副江南百景图。

“卖方子?”清源酒楼二层雅间内,章掌柜愕然地看着对面端坐的少女,有些不敢置信。

少女点了点头,端起桌上的热茶抿了一口,随即沉静一笑:“就是卖方子,您没听错。不仅是卤蛋方子,其余的卤肉方子我也想通通一并卖掉。”

雅间内的少女正是李如意,见章掌柜一脸惊异地看着她,不由微微一笑,补充道:“章叔别担心,此事我已和爹娘商议过了,这是我们全家的意思。”

章掌柜闻言更吃惊了,瞪着两只眼睛喃喃道:“你爹娘竟也是这个意思……如意丫头,你老实说,是不是家中遇到了什么变故?若有什么困难,章叔能帮得上忙的,你就直说,但这方子不能卖,这一旦卖了,往后你们家靠什么过日子啊!”

如意闻言,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暖流。

前些日子她一直在心中思虑此事,现下自家口脂已研制成功,她并不愿像之前的卤煮一样在城里店铺中寄卖,但想打出自己的招牌,就必须在城里有属于自己的店面才行。

通过这段时间对城中各坊市的踩点,她已经相中了西街昌桂坊的一间铺子,那铺子毗邻凉水河,正在西街与昌桂坊几条道路的交汇处,人流较为密集,周围也都是些首饰铺与绸缎庄,极适宜开脂粉铺子。

她已跟那家主人磨了许久,将价钱从一百二十两谈到了一百两,奈何家中积蓄仍是不够。眼见对方愈加不耐,她不愿错失良机,只得把主意打到了自家的卤菜方子上。

因念着章家夫妇这些年对自家的照顾,她本想将方子出让给清源酒楼,没成想竟被人家给拒绝了,如意顿时有些哭笑不得,心里却暖融融的,只觉自己果然没看错人。

茶室内,只见她嫣然一笑,放下手中茶杯,柔声道:“章叔,您别担心,正是因为有了别的赚钱门道,咱们家才会出让这些方子,待方子卖出,我们也好拿钱去做些其他买卖。”

章掌柜闻言,面色缓了缓,虽然心里还是狐疑着对方能有什么比卤菜更赚钱的门道,但也不好继续盘问。

生意上的事儿,最忌讳探听底细。

略在心里思索了片刻,他一拍桌子,终于面色坚定地说道:“既如此,那章叔就把方子收下了!”

*

清源酒楼大堂,一名身穿深紫色团云暗纹长袍的男子正站在柜台后打着算盘。

“少东家,这是您要的上月的账本儿。”清源酒楼的管事刘贵庆躬身为他递上册子。

“搁那儿吧。”男子抬了抬下巴,示意那管事将账本儿放在柜上,修长的手指仍飞快地在算盘上拨弄,丝毫不见迟缓。

刘贵庆躬着身,大气儿都不敢喘,瞥了眼那男子的脸色,又低下头不着痕迹地擦了擦鼻头的冷汗——这位少东家可比掌柜的要难应付多了,简直是个冷面活阎王!

想到那被他撤下来去当了跑堂的前任账房,刘贵庆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精神,丝毫不敢懈怠。

“我爹在哪?”男子盯着账本,目不斜视。

“在二楼,”刘贵庆忙恭敬答道,“李家的如意姑娘来了,正和掌柜的在上面议事。”

听闻此话,那男子拨弄算盘的手微微一顿,方抬起头来。

男子身材高大,肤色古铜,五官深邃,一双眼睛似是黑沉幽潭,直把那管事看得心尖发颤,终开口问道:“何时来的?”

“?”

刘贵庆惶惑地看着他——自己这不刚来的吗?

那男子见他一脸茫然,皱了皱眉,再次开口:“李家姑娘,何时来的。”

刘贵庆愣了片刻,方领会了自家主子的意思,忙一叠声儿答道:“哦哦!来了有一会儿了……”

正在此时,楼梯上突然传来一阵“蹬蹬”的脚步声,章掌柜领着如意下了楼,缓步朝大堂踱来。

“爹,”那男子见两人下楼,从柜台后踱步而出,向章掌柜问了安,顿了顿后,方侧头微微颔首,“如意妹妹。”

如意福身施了个礼,一双杏眼微带笑意:“南亭哥哥。”

章南亭不动声色地看了看眼前的少女。

今日的如意穿着件素色云烟裙,头上无甚饰物,仍是用那根发带将一头乌发挽起,上边儿插着根青木簪,未施粉黛,却是唇不点而红,眉不画而翠。一根水蓝色的飘带系在腰间,更显柳腰盈盈一握,姿容婉约。

他只觉喉头干了干,顿了片刻,方沉声道:“刚在渡口遇见了李家的皓白小兄弟,应是刚从琼州回来,”又看了如意一眼,“早知如意妹妹在此,该邀他来家中一聚才是。”

如意闻言,不禁面露喜色——原以为那小子还要过几日才能回来,不想竟这么快!

“家弟既已返家,如意便先行告辞了。”她笑盈盈地道辞行。

“不急,”章南亭看了少女一眼,“我看他和先生同行,应是要先去安置先生的住处,恐怕得傍晚才能回去。”

如意笑着摇摇头:“家弟现今难得回一趟家,我也该早点回去备好饭菜,为他洗洗尘才好!且爹娘还在城门等候,如意就不叨扰了。”

见佳人难留,章南亭心中微微惋惜,面上却不显分毫。只看了看天色,刚刚还艳阳高照,现在却阴沉沉地飘起了牛毛小雨,便唤来店里小二,拿了两把油纸伞,对如意道:“既如此,那我送你去城门处。”

如意推辞不过,只得随他去了,两人一道出了门,沿着街道往城门走去。

空中的云层愈加乌黑厚重,风也刮了起来,刚刚还热热闹闹的街道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小贩们正抓紧时间收摊,路上的行人们亦都行色匆匆,想趁雨势尚小赶紧找个地方避避雨,省得待会儿淋成落汤鸡。

章南亭看着侧前方的少女,纤细的玉手执着一把油纸伞,一头乌黑的发丝在空中随风飘扬,似是在他心头也荡起阵阵涟漪。

他忽地想起多年前,她挺着小小的身板拖着一大筐卤菜一脸正经地来跟他谈生意的场景。

“上次送的云雾锦,你不喜欢?”他看着少女头上随风飘扬的雾蓝色发带,低声道,“我以为你喜欢蓝色……”

“……什么?”如意正盘算着待会儿回家了要给她弟弟做些什么饭菜,陷入了思绪里便一时没听清,只睁着一双杏眼怔愣地望着他。

章南亭看着一脸迷糊的少女,不由在心中暗暗叹了口气:“……没什么。”

还是个孩子,没开窍。他有些头疼。

*

章南亭倒是慧眼如炬,前世的李意哪怕活到了二十八也没在这方面开过窍。

——倒也不是没人追,追她的人里甚至还有个圈儿里的十八线小明星,两人稀里糊涂地交往了一阵子,还没品出啥滋味儿呢,她就被甩了。

那个小明星把她甩了,自己却哭得稀里哗啦:“呜呜……你是不是根本就不爱我……你整天就知道工作工作……你说吧,你和那个XXX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李意:“?”

因着工作的关系,她平时接触的都是些圈儿里大佬,今天跟这个流量吃个饭,明天给那个影帝化个妆,不知不觉竟也成了狗仔周刊的常客。因着这些事儿,两人没少吵架,她也挺想有一段所谓的“甜甜的恋爱”,最终却一地鸡毛。

小明星拖着行李箱,委屈巴巴地走了,临走还哭诉:“李意,你根本就不知道什么叫爱情!”

她回头想了想,人家说得还挺对,得,以后自己还是一个人凑合过吧。于是彻底把精力放到搞钱上了,直到被那个吊灯砸到了大庆朝。

*

清源县的街道上,两人一人执着把油纸伞,并肩向前走去。

“听阿玉说,你最近在琼州府开了家酒楼?”少女微微侧目。

“不错。”青年颔首。

“琼州府人杰地灵,倒是个好地方。南亭哥哥胸怀大志,志向高远,当然不会只着眼于小小的清源县城。”少女赞道。

对于眼前这个青年,如意其实十分欣赏。章掌柜为人忠厚,但少了些生意场上的圆滑;章南亭却是个天生的生意人,踏实肯干,又胸有谋略,很有些自己的想法。

得了心上人的称赞,章南亭心中一暖,眼底浮现出些许笑意,看着她温和的笑颜,不由心中微动。微风伴着雨丝吹来,她额前的发丝随风摇摆,他怔怔看了会儿那乌黑柔软的发梢,情不自禁地伸出一只手,拂向她面颊上的几缕碎发……

“阿姐。”

旖旎的思绪被打断,他撤回手,抬眼看向出声之人。

对面街角,一个修长的身影正静静看着这边,见他望去,便缓步朝这边走来。

少年手执一把油纸伞,身着素青长袍,腰间挂着个竹青色荷包,头发以一根碧绿竹簪束起,只见他姿态闲适,在雨中漫步而来,停在两人身前,嘴角微微上翘,朝着如意低声道,

“我来接你归家。”

单机码字真寂寞啊……不造有没有小可爱在看文呜呜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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