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记判案

午饭过后,天又阴下来,雨淅淅沥沥下到了深夜。

向晚洗漱完毕,趴在床上刷视频,几个视频后她打了个哈欠,困意涌上来,她坐起来把手机放到床头柜上,正准备躺下,眼前一花,再睁眼场景就变了。

“判官大人,斜岫镇二十名亡魂拘拿在此。”

向晚揉了揉眉心循着声音缓缓抬眼,一黑一白两个身影恭恭敬敬的面向她拱手行礼。

“有劳二位,细细说来。”

“是。”

堂下两位缓缓抬起头,那黑衣身影,面色黝黑,眼尾带青光,头戴高帽,上书“天下太平”,整个人若不是有那青光以及殿内的烛光,怕是都分不清声音从哪来。

那白衣身形高瘦,脸上像敷了一层厚厚的白粉,眼眶里黑黢黢没有眼白,眼尾冒着青光,长长的青紫色舌头拖地,随着他张口,‘咻’的一下收回嘴里,头戴高帽,上书“一见生财”。

“哗啦...哗啦...”

黑白无常手中泛着寒气锁魂链显现,两位侧身后退一步,一阵锁链拖在地面滑行的声音响起,二十位亡魂脚戴镣铐,跪在堂前。

“此魂阳间名为王治,宁和三年四月初一辰时毙命,生前有三善...”白无常展开《善行册》,正说着舌头唰的一下掉到了地上。

“... ...”向晚看着他动作僵硬的把舌头捡起来,透过那白面好像都能看到他尴尬泛红的脸。她面无表情,微微扶额,心中爆笑,今天是他们第一次来禀报,没想到这么好笑。

谢必安的名号太响,地府好多白无常都学着他的样子,拖个长长的舌头,以此震慑亡魂。可谢必安是因为上吊而亡,魂体本就是这样的。

“修建书院七所,寒门子弟免束脩入读;筑长桥五座,邻里乡亲免受涉水之苦;施粥棚百日,寒冬饥民得以充饥御寒。”后面他说话的语气都有些发虚,但好歹说完了。

“此魂生前虐杀27条人命,设计构陷于府,致于府家破人亡。”黑无常从怀中掏出《恶事录》,一字一句念道。

随着黑无常的话,孽镜台映射出那27人死于非命的场景。

堂下跪着的王治,魂魄抖如筛糠,脸上充满恐惧。向晚执笔在功过格上写下他的所作所为,下一秒,笔尖被浓浓的血色包裹,只见她一挥手,生死薄在桌案上疯狂翻动,直到找到王治的那一页才停下。

“你谋害二十七条人命,手段狠毒,纵有微末行善,岂能相抵?将王治亡魂押送至十八层地狱,刑满后,轮回畜生道二十七世,皆为待宰牲畜!”向晚说着,笔尖的血气慢慢消散,恢复原样。

“下一个。”

“是!”黑白无常拱手领命,白无常背后的引魂幡展开,将王治的亡魂收入其中。

“此魂阳间名为春兰,宁和三年四月初一子时被山贼张麻子劫杀,生前无大善,未积功德。”

“此魂亦无大恶,无重孽。”

“但此魂死状凄惨,且凶手阳寿未尽,请大人明断。”白无常补充道。

堂下的女子,脖颈处几乎被割断,仅剩侧边一块皮肉连接着头和身子,她只能两手托着头,才不至于身首分离。

随着生死簿停止翻动,孽镜台也映射出另一副画面,向晚朗声宣判:“前世你为钱财毒杀刘旺后抛入井中,今生刘旺转世为张麻子,索命相偿,因果相抵。送春兰亡魂至轮转殿,等候投胎。下一个。”

...

判完十九个亡魂,向晚单手撑着脸,板着的脸松动了些许,终于要结束了,屁股都要坐死了。

二十个亡魂,死状五花八门,就最后一个还算完整。

“此魂阳间名为徐春生,阳寿本该道60岁,但宁和三年四月初一酉时——进食核桃不慎,噎毙于书案前,噗...”白无常念着,像是联想到什么画面,噗嗤一声,舌头又掉了出来。

大抵是一回生二回熟,他飞快的捡起舌头,继续道:“生前性善,常以剩饭饲街巷猫犬,除此以外,无功无德。”

“此魂无大恶,无重孽。”黑无常补充到。

向晚额头上的青筋猛跳,暗道不好,果不其然——那跪着的徐春生脸色铁青,满面悲愤,张口就喊冤,喉咙不时发出‘嗬嗬嗬’的声响。

“小生寒窗苦读数十载...嗬嗬嗬...”那声音带着几分破音和沙哑,他说的断断续续,还带着书生的酸儒气息,“还未金榜题名,竟被这小小核桃夺去性命,岂不是造化弄人!”

“小生曾拜读...嗬嗬嗬...《幽明录》,载有阮瑜救助书生,死后还阳一事...嗬嗬嗬...”

“小生救治过的猫犬不计其数,虽未救过人命...嗬嗬嗬...但小生阳寿未尽啊!求大人明鉴啊!”说罢还撩起袖子拂面擦泪。

向晚被这左一个‘小生’右一个‘小生’吵的头痛不已,每次来书生都是这样!

她执笔在功过格上写着,虽然他常救助小猫小狗,但还阳一事牵扯众多,枉死城内多少亡魂是阳寿未尽,如若每个亡魂都送返阳间,那地府和人间早就乱套了。

判官笔毫无反应,和她预想的一样,她抬眼严肃道;“亡魂徐春生阳寿未尽,送枉死城,待阳寿补足,再予以投胎。”

“大人啊!我冤枉啊!”这徐春生涕泗横流,整个魂往前扑,若不是黑白无常手中紧握着锁魂链,怕是就要爬上来抱住向晚的大腿了!

“徐公子,大人案牍劳形,莫要纠缠。”白无常轻咳一声,小声道。

“再嚷,下辈子让你入畜生道!”黑无常拉紧锁链,冷哼一声。

徐春生被吓得一哆嗦,但仍不死心,压低声音,继续念叨:“《文昌帝君阴骘文》有云:‘救蚁,中状元之选’,小生救猫犬不下数百,不求功名,但求还阳续命!大人明鉴啊!”

他声音越来越高,但——

“徐春生,你虽心善,可阴司铁律不可违。”向晚属实是被他折磨的够呛,但他确实救了许多条生命,她沉思片刻,道:“亡魂徐春生阳寿未尽,送枉死城,每日为阴猫冥犬梳毛喂食,时间折半,准许提前投胎。”

惊堂木一拍,堂下人终于噤声,颓废的耷拉下脑袋,被白无常收回引魂幡中。收进去的前一刻,还长吁短叹——‘核桃误我...核桃误我啊!’

堂下终于清净,今日的公务也完成了,黑白无常行礼退下,向晚也收拾了一下走出速报司。

地府不分白天黑夜,天永远是阴的,但房屋建筑甚至是地形都与凡间无异,同样有茶馆酒肆、酒楼饭庄、书房画坊。

向晚伸了个懒腰,往集市上走,地府的集市12时辰都热闹非凡,摆摊开店的一般是等着投胎的老鬼,懵懵懂懂傻站着或者四处张望的便是新来的。

这人死之后,鬼魂需要吃香火维持能量,有的鬼子孙后代孝顺,香火元宝源源不绝,便在下面也做起了生意。

有的鬼死了就没人惦记或是家里穷烧不起元宝,便可在集市上以物换物,或是给店家们做佣工仆役。

整个社会架构跟凡间也没甚差别,只不过地府流通的是香火和元宝。

“哎呦,听判大人!今儿个来了新的话本子,您老赏个脸?”刚走没两步,身穿麻布粗衣,腰间系着条白毛巾,一脸谄媚的小二便迎了上了。

其实光看他的脖子以上,除了脸色惨白以外,其他都还算正常,只是稍稍往下一瞧,就能看见他耷拉在外的肠子。

“下次吧,”向晚面无表情,一言难尽的移开视线,“你肠子掉出来了,下次再让我看见,你们酒楼就要查封整改了。”

那小二的两颗眼珠子瞬间掉了下来,慌乱的捡起自己的肠子,怯声道:“听判大人!我下次一定注意,您千万高抬贵手,不要查封我们酒楼啊!”

向晚早就走远,头也没回,只抬了下手示意。

“这人谁啊?板着个脸,还要查封胡家酒楼?她不知道这是狐仙的胡家吗?”一个刚来不久的新鬼在旁边忿忿不平。

这话一出,周围看热闹的人全都散了,当没听见。

这新鬼看着这群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帮小二捡起来两颗眼珠子递给他。

小二把眼珠子按回去,看这新鬼也是一片好心,低声说道:“她是上任没多久的速报司判官,尊姓听,生就不爱笑,跟万牲司的江判合称铁面双君。”说着他又朝着向晚离开的方向望了望,“你没见过她,说明你没犯什么恶事,可是功德很高啊?”

这新鬼懵懂的听着,在小二越来越亮眼睛注视下点了点头。

“你是新来没多久的吧,来来来,进酒楼我跟你细说!”小二一把揽住这新鬼的肩头往酒楼里走。

另一边,向晚走到画舫旁,河岸两侧挂着许多燃青光的灯笼,鼓乐喧天,画舫上的女子弹着琵琶,歌声悠扬。

她找到一张空桌坐下,小二眼疾手快的将茶水摆上,茶水是冒着一股香火味,实际上地府几乎所有的东西都是香火味,她不喜欢,抬手将茶具往旁边推到一边。

这个歌声正到**,向晚眼睛一扫,看到湖边桃树下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是江心。她起身过去,正要打招呼,又看到她旁边还有一个人,是一个男人,正附身向面前的江心亲去!

看清那个男人侧脸的一瞬,向晚的眼珠子也快掉出来了,这不是——

向晚猛的睁开眼坐起来,外面的天已经亮了,她来不及多想,打开手机给江心发微信。

向向向我开炮!:心心,你一定想不到我昨晚梦到了什么!!!!

向向向我开炮!:超级恐怖!

JX:梦到什么?

向向向我开炮!:我梦到你和陈适之接吻了!!!!

向向向我开炮!:一直跟你争年级第一的那个陈适之!!

向向向我开炮!:你的死对头陈适之!!!!

那边久久没有回复,仿佛也被震慑住。

向向向我开炮!:你不会被恶心到了吧?我只是做了个梦而已,说实话我也...

字还没打完那边来消息了。

JX:我跟他确实在一起了。

向向向我开炮!:???????

向向向我开炮!:不是????

向向向我开炮!:你?????

向向向我开炮!:我警告你,不管你是谁马上从江心身上下来!

JX:...是真的,他高考后跟我表白,我同意了。

JX:过几天等他有空,大家一起吃个饭。

向晚呆滞的放下手机,躺下闭上眼,再睁开,看手机。

是真的。是真的!

明明上次模拟考江心没考过陈适之还不高兴,他们还安慰她来着...

居然在一起了,这世界终究是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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