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饭时,他和他们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自来熟得让我瞠目结舌。他们似乎也特别欢迎他的到来,关心他这几年的生活、为他介绍村里和镇上有趣的地方、一起谈论未来的发展方向,就如同他们从来没有分离过,没有丝毫隔阂。
说不羡慕他的能力是假的,我在饭桌上打不开话题、也接不上话,久而久之,他们在打趣和谈论事情时也无意识避开我。平时觉得没什么,我好好吃饭、听他们聊天,当好一个空气人和适时的气氛烘托者就可以了。但现在有了他在这儿,我莫名其妙认为我是外人,是一个可有可无的旁观者,被排除在他们的朋友圈之外。
下午时他提出要一起帮忙,大家异口同声回绝,三哥更是提出去他家的小卖部打麻将得了,装修的事情不用他操心。韦咏溪随口一说“要不来和我刮腻子”,他个愣头青硬是迎难而上把活抢了下来。
韦咏溪不可置信,瞪大了眼睛,“你真来啊?”
他心中有一万点肯定,全身上下散发着期待的光,“可以吗?”
“唉,去吧去吧。”三哥拿他也是没办法,笑着对将要指导他的韦咏溪说:“麻烦了啊。”
“不麻烦不麻烦。”韦咏溪傻笑着全神贯注在他身上,眼睛闪着精光,完全是花痴模样。
唉,我就知道这妹子……
吃完饭,我找了个安静的地方趴着休息。真的太困了,不睡我下午干不了活,一点力气也使不上。他们精力充沛,还在楼下聊天,笑声时不时传入我的耳朵。后来全都安静了,直至手机的闹钟响起。
半个小时的午睡时间我居然能睡着,真神奇。睡着了也好,来福的狗粮今天到了,干完活刚好开车去镇上拿,顺便去超市买点菜。我可以应付我自己的生活,他的我可不敢应付,俞琰斌和唐秋信问责起来,倒霉的还是我。
我到三楼时,俞安在调□□扇的角度。下午温度高,再兢兢业业牛马长时间工作也是会中暑的。风扇的风力不大,但总比念叨“心静自然凉”有用。
“好了吗。”他问我。
“可以了。”
得到回复,俞安开始穿手套,对刚才的闲聊意犹未尽:“俞年还挺有趣的,我还以为他是那种书呆子,哎呀也不是这个意思……”他绞尽脑汁寻找措辞,“就是只会读书,别的什么也不会的那种。”
“你是指我吗。”
“不是,兄弟。”俞安的脑子和嘴巴更忙了,“别对号入座啊。”
明明对此提不起兴致,但我还是想逗他:“是吗,不信。”
“不是哥们……”
经过俞安一番“友好”教育,我们下午的工作正式开展。期间三哥来看过进度、韦咏溪带他来参观过,俞安热情地分出精力与他们交流,我则是吊着一缕魂坚持张开眼睛,证明我还在呼吸。
送走韦咏溪他们,俞安怜悯混沌的我,漫不经心笑道:“这么累吗。”
“嗯,昨晚又没睡好。”
“不应该啊。”他不理解,“俞年回来了,应该能帮你分担一点啊。”
我勉强扯出微笑,摇摇头,“他能管好自己不错了。”
他还要待到开学呢,如果失眠成为常态,我该怎么办。
落日难掩暑气,停止转动的风扇扇叶定格光影的最后形态,杂乱刻画在瓷白砖面。俞安有事先回去了,我坐在地上恢复体力,召回我失散的魂魄。他趁别人不注意,悄咪咪凑到我身旁,隐隐兴奋道:“哥,我们回去吧。”
“你先走。”
“我和你回去。”
我虚弱地从裤兜拿出钥匙给他,“你自己回去。”
“我不认路。”
不认路怎么来的,搞笑。我没精力和他扯皮,“怎么来的怎么回去。”
他不听我的话,拉我手臂想让我站起来,“和我走。”
“别碰我。”陌生又熟悉的触感令我倍感恐惧,我想甩开他的手,他却异常顽强地不放开。
“和我回去。”他固执地说,又伸出另一只手抓我小臂,大力将我拉起。
那些在梦里重复过很多次的肮脏画面扫过脑海,我想逃逃不掉,他扯着我在继续游戏,就像现在,我分不清他有没有恶意,也不想去评判他行为的对错。从昨天到现在,我真的很累,一腔怨气埋在心底却无力发泄,说着人不人鬼不鬼的话,我自己都瞧不起我自己。
“我已经很累了,你让我自己待一会儿好吗。”近乎恳请,我真的想跪下来求他别带我走了。我不想和他回家,我只想自己好好静静。
他就是个顽童,听不进话还反驳:“不好,和我走。”
踉踉跄跄走到楼梯,他松开我一只手让我抓扶手,为了保命我只能这么做。头脑是眩晕的,世界是眩晕的,他的话从漩涡中心传来,驱逐我的灵魂,代替我控制我的身体。
他扯我到电车前,理直气壮要求我开车载他回去。
简直是疯了,是真的傻还是装的愣,看不出我不舒服吗?就不怕我带他冲进池塘里吗?为什么总是一副不谙世事的模样要求我做事,你在他们面前不是表现得处事圆滑吗?为什么到我面前就变成这样?
我强撑着身子走到最近一张椅子坐下,连做几个深呼吸压下心中的愤懑。他从电车那边跟过来,在我面前站定,挡住落在我身上的橙灿阳光。
“那我开车,你坐后面。”他撅嘴道,不情不愿拉下尊贵的面子给我当司机。
我瞥向一边,不去看他。
“喂。”他现在的心情也不好,伸手想碰我的脸,被我侧头躲了过去。
“啧。”他似乎变得烦躁,言语间沾染上些许不可抗拒的意味,“说话。”
沉默是最好的利器,他无视我的提醒,我也不必听从他的话语。在这件事上,我可以做到平等。
“俞归,说话!”他十分焦躁,但在别人家也不敢对我吼,只能压低音量从牙缝中吐字以表达不满。
没人告诉过他他真的很烦吗,最基本的察言观色在别人身上不是运用得非常熟练吗,为什么到我这儿就不管用了呢。
我拿出手机想给俞安发消息,让他来接我回家。但我还没有解锁,他就把手机抢走了。
如果我现在还有力气就好了,任人宰割的感觉真难受。
他快忍到极点了,捏我手机的手青筋暴起,“和我走,最后一遍。”
我没动。随便吧,他在身边我横竖都是死。
他的耐心到达极限,双手穿过我的腋下不管不顾把我拖走。但他没办法把我放到座位上,而且我的身体没力气,坐到座位上想摔下去就摔下去。
“站好!”耐力到极限,他也受不了了,确认我不会摔倒后跑出三哥家。没多久,他不知道从哪里邀来一个开电动三轮车的奶奶,把我带到她的车上坐。
“生病了?”奶奶问我。
“嗯,身体没有力气,可能睡一觉就好了。”
奶奶应该是刚从山上捡柴火回来,因为我身旁放着两大捆细长的枝条,和我奶奶以前捡的一模一样,可以烧一周。
“那个是你弟弟吗?长得很像喔。”
“嗯,我弟弟,很久没回来了。”
奶奶对他的评价是积极的:“你弟弟不错哦,自己没办法解决的问题知道找别人。”
他脑子转得快是事实啊,“对,他很聪明。”
奶奶扭动电门,调整方向跟上他,“回去让他煮点好吃的,吃饱了人就好了。”
非常美好的幻想,“好,我等下回去和他说。”
和奶奶道谢后,他扶我走回了家。来福已经把饭盆叼到院子里摇着尾巴等开饭了,真是只会吃饭睡觉和玩耍的小狗一枚啊。
他把我扶到我房间的凳子上,然后给我开风扇,道:“我去煮饭,你好好休息。”
“手机。”
他仍在赌气,但与我短暂对峙后,还是不甘心地从裤兜掏出手机,“喏。”
我接过手机,很快他出门煮饭去了。我将俞琰斌的电话从黑名单拉出,点击拨通。
“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暂时无法接听……”
靠,他把我电话挂了。
不知道为什么,我就在这通电话较劲了,他挂了我再打,非要打到他接听不可。
经过我的坚持不懈,他终于耐不住我的骚扰接听了。
“喂。”
“让俞年回去。”
“你是谁?”
“俞归。”
他愣住了,稍作停顿后,疑惑问道:“他不是去照顾你吗?怎么了?”
我心中一惊,“他不是被你们赶出来的吗?”
“不对啊,你不是生病了吗,我们是让他去照顾你的啊。”
我挂断电话,信息量爆炸到我不用再听下去了。
转头看向厨房的方向,我听见他拖拉冰箱抽箱的声音。夕阳余晖残留在西边天空,蔚蓝干净的天空抓不住一片云彩。
到底那些是真的,你为什么又要骗我啊。
【小年记事簿】
一觉起床哥不见了哈哈(疯了)
只有厨房有他煮的早餐。
来福也在吃早餐,我发现我居然和它吃的是一样的……
到底是人性的泯灭还是……什么来着?
噢,道德的沦丧,想起来了。
哥给我留了电动车,首先在村里逛了一圈嘿嘿。没关家里的大门,因为哥昨天也没关,他好像不喜欢关大门。
成功在村头打听到哥的消息,幸好爸爸妈妈在家会说家乡话,耳濡目染之下我也会了,嘻嘻,真好。
带上我的大礼包,出发去找俞归!
我就知道美食是最能拉近人心的东西!本俞年凭借对他们味蕾的精准掌控和优越的个人魅力成功俘获他们的喜爱!啊哈哈我真厉害!
哥在饭桌上好像不咋讲话,是个人习惯吗,在我家不讲话,在这里也不讲话,我还以为是我的问题呢。
下一步,留在三哥家和俞归一起打工!
虽然过程有点艰难,但成功和俞归进入同一个工作地区,嘿嘿,有他在日子都有盼头了。
韦咏溪真厉害,我也想像她一样刮出平整的墙面。
但我好像更想和哥在一起工作……
不管了,上下楼也挺好呜呜,直线距离只有三米呢!
然后等下班,就可以和俞归一起回家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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