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二哥

“姜妙筝,我总算逮着你。”

余婉丽甫进大堂,面对的就是姜妙筝乖巧的脸,杏眼几乎要喷火。

余婉丽焉能不气,她费尽心机也没有让沈长霖同她多说几句,姜妙筝凭什么耍得沈长霖团团转。顾不得有客人在场,她拽着姜妙筝直冲内室,留下一众余家女眷见怪不怪。

在旁人听不着的内室余婉丽显然放肆多,张嘴便道,

“你祖母送你来不是让你和沈长霖不清不楚的,如此不检点简直丢了我们余家的脸。”

“我也不想如此,当初耐着性子听沈郎君赋了首诗。谁承想,他过后竟死缠烂步步紧逼,还说出甚么要娶我回去的话,我委实不知晓要如何。”姜妙筝咬着唇,双目欲泣。

引得余婉丽破口大骂,“天天动不动就一副弱不禁风受了委屈的模样!我们余府欺负了你不成?你别以为自己长了张妖精脸就在我面前耀武扬威,沈哥哥不过是看你颜色好多看几眼,你这个做派是甚么正经大小姐的做派么,要我说和勾栏瓦舍——”

姜妙筝看戏般见上首的余老太太脸色大变,急忙呵斥余婉丽,又见余婉丽不服气地想要顶嘴。场面一时间好不热闹,而她倒有点置身事外。

余婉丽哭哭啼啼捂着脸,不可置信余老太太给了她一巴掌,“祖母偏心。我明明才是养在祖母跟前的,您却帮着一个外人踩我的脸面,呜呜呜……”

“你哭什么哭,我早就告诫过你,沈家是甚么人家,我们商贾之户何必自讨没趣?”

“我就是欢喜沈哥哥,我只要沈哥哥,非他不嫁!况且余筝都行,我为何不行?”

姜妙筝听得无聊,干脆垂着眼睛去数鞋头的珍珠。

上首的闹剧最终以余婉丽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告终。余老太太也早无精力去对付姜妙筝,不由得暗骂其果然有些难缠,怪不得那位本事极大的长嫂也要将姜妙筝送来扬州。只是——以姜妙筝的样貌手段,在京城定然能觅得比姜家还好的去处,不如她撮合了姜妙筝同沈家,免得她心里添堵。

然,不知那位自视清高的长嫂到底对姜妙筝是何打算,送来时不肯细说身份,只交代都依余府的规矩。话里话外很是瞧不上,可真出了事,长嫂来扬州发火她又是招架不住的。

天人交战半天,余老太太甩手,“你自个好好去反省,莫要同沈家郎君往来。”

姜妙筝答应得痛苦,好一阵言真意切谢过余老太太关怀。

余老夫人喝茶压压心里的不痛快,这才叫嬷嬷替余婉丽上粉盖住泪印。忙活半晌,三人复移至前厅,一干吃茶的小辈们纷纷起身。

裴舟渡越过众人朝上首的余老夫人作揖。

替余老夫人斟茶捶背的婢子们眼睛稍亮,余光不住瞟着裴舟渡格外挺拔的身姿。

余老夫人喝口热茶,默不作声打量下首的年轻男子。待热茶吃完,身子暖些她方才开口,“今儿是来说两件事。”

“其一,你们堂叔女婿的幼弟上京求学,路过扬州遂在我余府暂住小半年,你们几个都来认认人。”

说这话时,姜妙筝未错过余老夫人眼里对裴舟渡的示好,唯恐惹其不快。

有余老夫人发话,余婉丽率先羞答答地起身,捏着嗓子很是做作道,“兄长好。我在家中行老大,平日唤我阿丽便好。”

裴舟渡不知听没听清,颔首算是明了。

余婉丽颇有些恼火地重新坐下,同身侧余老夫人低声问道,“祖母,兄长家中是做甚么的?”

余老夫人瞥她眼,懒得戳穿余婉丽的小心思,“商户,收起你的小心思切莫打听。”

登时,余婉丽无趣撇撇嘴,又不是当官的还摆谱。

轮到姜妙筝时,她垂着眼,故而没瞧仔细裴舟渡的脸,倒是将他腰间的一枚玉佩瞧得分明。和田玉料子上刻着一对像鸟又像鸭子的东西,下头破开个不圆不方的口子挂条流苏,边边角角的地方打磨的有些粗糙。

“二哥。”

小姑娘的二哥喊得又软又糯,像是江南水乡特有的音。

裴舟渡颔首算是听到。

余老夫人见下首的孙辈都到齐后,咳声开口,“其二。近来扬州不大太平,我想着正巧敏儿姐要武术强身健体,干脆你们几个也都跟着师傅学些防身术。”

说罢,她示意候着堂下的一众不苟言笑的嬷嬷快步入内,各个端着笑意虎虎生威,瞧着很是不凡。余老夫人还算满意地颔首,扭头冲最小的嫡孙女抬手。

六七岁的小姑娘也分不出哪位师傅好,转悠一圈,最后咬着手指扯扯位最是白净的师傅。这回儿的功夫,余婉丽跟着便上前,她不过顺着祖母的意装装样子,才不想真玩着袖子烈日炎炎下去习武,害的脸黑不说掌心也磨得粗糙。

遂,余婉丽在两人跟前顿足半晌,抬着下巴示意中间那缩着脖子的嬷嬷出列。

这般一来,前头的师傅早就人手一个教着徒弟,姜妙筝一个人看着孤零零。

余老夫人本也不是专程为姜妙筝请的师傅,于是,嘴皮子轻轻一碰,“行,既然你们都选好了师傅,切不可荒废,阿筝就在旁侧看着学学便好。”

姜妙筝没反驳,跟着一众女眷行礼目送余老夫人入后屋。

出了院子,各回各的院子,姜妙筝走得特意放慢步子。

余婉丽拦着姜妙筝前头,语气带些商量,“我听说你今儿收了书信?”

“怎么?”姜妙筝茫然回问。

余婉丽就是瞧不得对方总一副不疾不徐,说起话来不急不慢的模样,急了,“该不会是沈哥哥写给你的罢?”

姜妙筝:“长姐莫要败坏我们余府姑娘的名声。”

余婉丽不信,嚷嚷起来,“扬州多少妙龄女子,见到沈哥哥仪表堂堂都恨不得贴上去!”

姜妙筝为难劝慰,“二姐若多朝远处走走,自然发觉比沈小郎君更好的大有人在。”

“我见得人岂少?”余婉丽恶狠狠瞪姜妙筝眼,眼珠子咕噜一转,正巧瞟到将要提步走近的裴舟渡,扬声,“你觉得林哥哥同沈哥哥孰美?”

姜妙筝没吭声。

“你说呀!”余婉丽忍不住上手,直接拽住姜妙筝的胳膊摇晃。

此话一出,引得其他尚未走远的余家姊妹都不自觉靠近,忍不住好奇竖起耳朵。

暖暖的四月日头落在姜妙筝微微轻颤的睫羽上,少女的声音细弱蚊蚁,雪白的脸颊两侧爬上点点绯红,漂亮得像胭脂落在砚台清水里。

裴舟渡离开院内前听得姜妙筝说,

“二哥更俊俏。”

树叶伴着春风,絮絮抖擞。

离了府的裴舟渡快马一鞭,高大的身子罩在松垮垮的玄色披风里,几乎须臾就纵马消失。快的连打更人都疑心自个眼花,不然赶着宵禁怎还有人外出。

裴舟渡一路朝南边去,直到将近城门才翻身下马,随意系着马匹的缰绳,自摘下草帽大步跨入间用来堆稻谷的陈年粮仓。里头正或站或躺着数十位弟兄,皆一副暗中提防的模样。待看清来人是自家老大,都松懈下来,一窝蜂地围住裴舟渡。

“裴哥,余府的小娘子们如何,是不是美娇娇的大家闺秀?”

裴舟渡随手脱下手腕的护箭,大刀阔斧往桌边一坐,答道,“余三娘子你们见过。”

“何时?”程岙眼前一亮,狗腿地凑到裴舟渡身侧。

裴舟渡拧起眉,嫌弃推开程岙汗津津的脸,“街头,将得刘璋等人五迷三道的那位。”

“是她。”张戈耳根子登时泛红,喃喃,“原来她是余府的小娘子,真好看。”

这下,旁边站着清点账目的王楠也跑来,眼巴巴等着裴舟渡的嘴里再吐出些甚么。

“那她叫甚么?”

“近瞧是不是更好看?”

“裴哥,叫我替你去余府打探情报罢。”

“她可议亲?”

听着愈演愈烈的话头,裴舟渡冷哼声,“来扬州可不是为着谈情说爱。”

一行人缩着脖子,彼此推搡,巴不得都往后躲躲。到底是程岙跟着裴舟渡的时日长,也不怕裴舟渡未动怒时的几句冷言冷语,自作主张替兄弟们追问,“裴哥您好歹说句觉得这小娘子如何?”

裴舟渡稍有不耐地站起身,理理衣襟,复抓起软塌上摆着的马鞭,大步流星朝院内天井去。

“好裴哥,您不馋姑娘,我们可都是孤寡老人,恨不得早日娶到媳妇。”

“就是呀,裴哥,您行行好,替兄弟们瞧瞧这余家三小娘子能不能追得?”

“我说你们——”程岙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敲敲张戈脑袋,“那姑娘同咱裴哥这么有缘,入府前已然见过一回儿,那要追也得我们裴哥追。”

“真的假的,裴哥不是早说过瞧不上此等庸脂水粉么?”张戈狐疑瞥程岙眼。

将要迈过门槛的裴舟渡脚步不减,头也不回丢下句,“你们若当真欢喜便自去一试。”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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