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启科举制一事在朝中掀起了轩然大波。
以左相为首的一众人纷纷上奏请求再议,称重新启用科举制是违背先帝旨意。
孤将手中的奏折扔在一旁,这是第三封请求再议科举制一事的奏折。
太阳穴传来隐隐阵痛,抬手揉时,门外进来一位太监。
“圣上,左相在殿外求见。”
还未等太监宣召,左相快步走了进来。
“陛下,科举制万万行不通。”
“到底是行不通,还是不想行。左培源,你别以为你和孤有从小的情分,孤就会对你格外宽容,你什么心思真以为孤不知道。”
左相垂眸,声音恭敬。
“微臣不敢,只是如今朝中形势莫辨,此时重启科举实为下下策。”
“你是不敢,还是不愿?左培源,当初流言一事,孤不与你计较,不代表孤会一直容忍你。”
孤看着面前的男人,此刻他未着官服,穿的一袭月白长袍,衬的整个人丰神俊朗。
左相还想说些什么,孤无心听下去,唤来门外的侍卫将他拖走。
“不劳陛下费心,臣自己会走。”
左相一撩衣摆,转身走出殿外,身后侍卫互相看了一眼,跟了上去。
快出殿时,他回头看着孤说了一句。
“曌,你会后悔的,这个皇位从来就不属于你。”
二
左相与孤自幼相识,那时孤还是后宫最不受宠的公主。
即使孤的哥哥是最受父皇宠爱的皇子,在这偌大的后宫里,孤依旧是一株任人践踏的杂草。
谁都可以踩上一脚,母后从来不会因此去为孤讨回公道,在她眼里哥哥才是最重要的。
是太子之位的有力竞选者,是她成为太后的关键。
去岁寒冬,孤因太过饥饿偷吃了为哥哥准备的糕点被母后发觉,她命人将孤押到院子里跪着。
大雪飘落在孤身上,毫无重量孤却感觉有一座大山重重落下。
屋内是灯火通明,母亲与哥哥的欢声笑语。屋外,孤跪在雪地里,周围的宫女不忍,上前想要将孤扶起。
“公主,奴婢扶您起来,天气太冷了,您会受不住的。”
踉跄起身,孤看着将孤扶起的宫女,开口想要道谢,一道声音插了进来。
“好啊,如今竟是连我这个贵妃的话也不听了。”
母后站在门口,她的身旁哥哥被众人环绕在内,风雪被挡在外面。
孤还未开口,宫女跪了下来。
“贵妃娘娘,是奴婢将公主扶起来的,夜里天凉,奴婢怕公主生病。”
孤和宫女一起被罚跪,宫女脸上红肿。
“你可以不用说的,现在害得你也被罚。”
“奴婢本就伺候主子的,要不是公主,奴婢早就被那群人打死了,奴婢这条命是公主救的,自然要护好公主。”
孤看着她,在记忆中搜寻半晌,才想起来,这是借助左培源救下的那个小宫女。
三
昔岁寒冬之末,吾与左培源会于御花园,共赏梅花之盛,彼时,梅香四溢,花色正浓。
忽有悲泣之声起,吾等趋前观之,则见一小宫娥被群人围而殴之。
孤看着宫女,如今天寒地冻,她裸露在外的手已然通红。
“住手!”
上前一步,孤想要制止,为首之人转头看了孤一眼。
“孤当是谁呢,原来是七公主啊,公主,孤劝您还是不要多管闲事为好,毕竟就连贵妃娘娘都不在乎你呢。”
太监们说的没错,母妃确实不在意孤,孤不过是一介女流,最好的命运不过是寻一驸马,留在京城。
但是……孤看着跪在地上的小宫女,孤还是想做些什么。
“那加上我呢?加上我的分量够不够。”
身侧人上前一步,孤看着挡在身前的人。
“你没必要的,只是一个宫女而已。”
左培源回头,看向孤的目光中带着执拗。
“但是你想救她,你想救的人,孤一定就要帮你。”
左培源是太傅之子,而太傅又是太子之师,他的身份无疑是尊贵的。
按理说,孤理应不识他,奈何他路痴,恰好跑到孤的秘密基地,一来二去孤与他便熟识了。
那群太监互相对视,神色尽显慌乱,最后一人上前。
“哎呦,你看奴才这破嘴,左公子您的份量无疑是够的,奴才这就走。”
太监走后,孤将宫女扶起。
“你没事吧。”
“奴婢没事,多谢公主。”
四
“陛下,这是新到的茶,陛下尝尝看。”
思绪收回,一个女官托着木碟走了进来,将茶放置面前的桌子上。
“你不必如此的,你如今已是正二品女官,不再是从前那个小宫女了,这些事让下人来就好了。”
“奴婢不放心他人,呈给陛下之物须得仔细,奴婢不敢假手于人,更不敢掉以轻心。”
孤看着跪在地上的女子,从孤决意竞争皇位开始,她就一直在孤身旁。
“孤给你换个名吧,这个霜字不妥,过往引发诸多凄凉意,过往寒霜不可忆,前路坦荡阳光普照,便取个晴字。”
晴玟谢恩,然后退了下去,孤摩挲着杯身,目光划过被搁置在一旁的奏折。
不用看就能猜到,是关于科举制的。
既然如此,孤便推一人出来与左相对抗,右相此人,耿直不阿,直言不讳。
朝中众人避之不及,恐沾上风波,既然如此,孤偏要让你们沾上。
“来人,宣右相进宫议事。”
五
“臣窃以为科举之制,乃选材取士之良法也。其能广纳贤才,不拘一格,使有能者皆得展其所学,为国家所用。
臣深以为然,故愿全力支持科举之制,以助陛下甄选英豪,共谋国是。”
朝堂上,右相拱手上前一步,孤看着朝廷众人。
“众大臣怎么看右相所说。”
"陛下,科举制或致实务人才缺失,官场风气败坏,社会动荡,望陛下审慎考虑,继续沿用现行选拔官员之制。"
左相上前请奏,不赞同的说着,朝廷众人此时也开始了小声议论。
重启科举一事在朝中掀起巨大波浪,朝中众臣纷纷开始议论。
无非是认为寒门子弟没有资格与他们平起平坐,端坐高台不染风雪太久。
孤低头,看着下方已经被**沟壑填满的臣子。
他们已经忘记了这个王朝是怎么建立起来的,每个人都存着自己的心思。
“够了,孤不想听你们争论这些,孤就想知道,科举制,众爱卿同意与否。”
“陛下,臣以为科举之制实乃救国之良法,自太上皇开始,朝中多为世家子弟,寒门之子甚少,然国之希望不在于其世家一人,故微臣以为,科举之法,只可早,不可晚。”
“臣附议。”
越来越多大臣开始站出来附议,孤看着为首之人。
你是孤一手捧起的,希望你不会让孤失望。
六
科举制一事在民间引起剧烈动荡,以左家为首,世家纷纷抵制。
甚至不惜打出清君侧的名义,要求孤退位让贤。
与之相比的是寒门子弟,他们之中不乏有才华横溢之人。
比起世家,他们所缺的是一个机会,一个让他们一步登天的机会。
而现在,孤将这个机会放在了他们面前。
“陛下,民间对于科举制反应过于激动,臣提议,是否今年科举限制报考人数,京城以外的乡县今年不参与科举。”
御书房内,户部尚书开口提议,孤看着他,老头的鬓角已然发白。
孤知道,他多半是舍不得这笔钱,作为一个从民不聊生的时代走来的人,对他来说没有什么比银子更重要。
有了银子,朝廷就有钱了,百姓们就不会饿死,他是一个可以为了一两银子指着孤鼻子骂的人。
在他心里,银子是最重要的,这是百姓的立身之所,是朝廷的备用粮。
他所念及的,是千千万万个黎民百姓还有这个王朝。
“林老,孤知道,朝廷现在急缺银两,许多政策不能实施,但是科举制是必须要做的,只有这样,朝中才会有更多的新鲜血液。”
“朝廷不是一人所有,陛下此举怕是恐左相许久,于是决定推人出来与其打擂台罢了,不过陛下,您当真以为您能玩过左相那只老狐狸,别到最后适得其反,让朝廷被他人所控。”
孤看着说话的人,此人乃先皇门下之臣,先帝曾秘密留下遗诏,若上位之人与遗诏不符,皆为来路不正,朝中大臣有权越级掌管朝中事务。
有了这道遗诏,朝中大臣自负甚高,开始将孤放置脑后,朝中事务无论大小,需由他们过目,而后传递置御书房。
“尚书令此话严重了,孤不过是看朝中许久未进新人了,况且孤如今才登基不久,对于朝中所有尚不熟悉,还要各位大臣多指导一番。”
一时间,气氛沉默,只有太监上前的通报声。
“陛下,左相来了。”
左相大步流星的走了进来,环顾一周御书房内的人,神色沉稳。
“陛下,豫州知府传来消息说底下的乡县经历涝灾,如今瘟疫横行,毫无积粮,请求朝廷援助。”
七
“立刻派人去查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这么大的事,现在才上报,来人,召农部的人进宫。”
话音刚落,太监领命转身离开时,被人喊住。
“陛下,微臣已经派人去了,过几日便知道情况到底如何,陛下不必过多操心,以免龙体受损。”
孤看着左相,挥手示意太监下去,御书房内,不知何时早已空无一人。
只余下孤和左相,孤看着左相,他已经自顾自的坐下了,丝毫不避讳。
“陛下,今年您这呈上来的雨前龙井怎的还不如微臣那的,改明我让家里的奴才给陛下送点来。”
“不必了,左相那的想必是极好的,如今百姓生活还未安定来了,孤也没心思考虑这些,倒是左相你最近炙手可热啊。”
滚烫的茶水从茶杯中溢出,将左相的手浇的通红,他抬眸看着孤。
那瞬间,孤好似听见了许多,又好像什么都没有听到。
再回神时,只有太监恭送左相的声音,以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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