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31

第三十一章

拍卖结束后是晚宴,以及私人派对。

对于大多数人而言,这才是真正的主场。在拍卖会上故作优雅的人,此时都不再在乎气质,一个个打扮得人模狗样又花里胡哨。

司闻这一次却穿得很正式,一身湖蓝色两件套搭配白衬衫,完全与他们默认的规则背道而驰。

他似乎只是来走个过场,接过服务生端来的白葡萄酒后,就站在无边泳池前,眼睛却不看向池里的任何人——

他在等人。

有女人扭着水蛇腰来到他跟前搭讪:“司先生,介意我来自我介绍吗?”

司闻没有回头,直接说道:“介意。”

女人的眸色暗淡,脸却未垮掉,故意道:“你不会是觉得我对你有什么想法吧?”

这时,不知从何处伸过来一只高脚杯,这人打断了他们的交谈:“我想司先生的意思应该是——我介意认识你,是因为你既没有价值能给到我,还浪费我的时间。最重要的是,你长得也丑。”

女人抬头,想看看是谁如此大言不惭,却看到了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

说话的人是首都二代圈较为知名的一位,靠煤矿业发家,在行业日渐式微后转行做影视,倒也做得有声有色。

女人觉得无趣,端着酒杯转身离去。

男人把手搭在司闻肩膀上,司闻抬手覆在他手背,用力一拉又推出去。

男人倒吸一口凉气,猛跺两脚后蹲在地上,紧捂着手惨叫起来。

司闻看向他,冷冷地说道:“对她介意,你也一样。”

男人在过来之前调查过司闻的背景,知道硬碰硬自己讨不到半分好处,而来软的又怕人家看不上。

本来只是想上前混个脸熟,结果司闻是生人勿近的态度。

他也识趣,没再打扰。

司闻在大多数不了解他的人面前还是比较温和的,至少会礼貌地回答问题,不想回答的也会说一句抱歉。这是他到达一定地位后自然而然保持的待人方式。

但这一次,他没时间与他们周旋,他必须确保身边无人停留,这样那些该来的人才会出现。

派对进行到尾声,终于有人递给司闻一张房卡,说冯局要见他。他拿起来看了一眼,不甚在意地将卡丢进泳池,然后转身离开。

*

冯仲良坐在房里,眉头紧锁。

他既不紧张也不恐惧,只是对司闻出现在此处的意图捉摸不透。于是,他派人给了司闻房间的门卡,期望司闻前来一见。

谁知道司闻竟将那张房卡当着他属下的面扔了。

司闻在那场合停留许久,分明是在等待他现身,可当他主动相邀,他却又避而不见……

意识到司闻在玩弄自己,冯仲良那火爆脾气瞬间被点燃,猛地掀翻了桌子。

下属听到动静,急忙冲进来,“师父!怎么了?”

冯仲良大口喘气,胸脯剧烈起伏,如坐过山车。他吩咐:“你把何家寨贩毒网络那案子交给朝子跟进,你跟我去趟歧州。”

刚说完,他又改口:“算了,你先去把当年六活那案子翻出来。”

下属对“六活那案子”充满好奇,问道:“发生了什么?那案子不是早就结了吗?只剩一个头目在逃还没捉拿归案,不过咱们近几年也没碰到跟他风格相似的对手,我估摸早死了吧?”

他本意是想宽慰冯仲良,却没想到这番话反倒火上浇油。

冯仲良走上前来,怒视着他:“你是什么!啊?你告诉我!你是什么?”

下属脸色发白,但身为警察,他还是站直身子,正视冯仲良的目光,声音洪亮地回答:“我是警察!”

“是什么警察?”

下属站得更直,回道:“缉毒警察!”

冯仲良红了眼,恨铁不成钢地骂道:“这是你自己选的路,谁也没逼你!既然你选了这条路,你就该知道自己是干什么吃的!这么不负责任的话,你都说得出来?”

下属嘴唇颤抖起来,声线也不稳了:“我错了!”

“滚出去!”

下属朝着冯仲良敬了一个方方正正、规规矩矩的礼,转身出门。

门关上后,冯仲良腿一软,赶紧用手撑住桌面,抖着手从包里拿药,拧开药瓶,倒出两粒,直接咽下。

放下药瓶,他坐下来,仰着头望着天花板,对自己这副破烂身体还能坚持多久产生怀疑。再撑撑吧,至少把最后一个心愿达成吧。

*

下属回到房间,先将冯仲良的吩咐通知下去,才给自己倒了水。

他喝了半口,咬着杯口,懊恼起来。

成为缉毒警是他自己的选择——

调岗报到后,他与其他被挑选的同事一同进行为期三个月的训练,组织上明确说受不了可退出,回到原单位,绝不强迫。

他不知自己如何坚持了下来,在那非人的训练中一声疼都没喊。

后来冯仲良把他留在了身边。

冯仲良在长达三十八年的禁毒事业中,历经无数龙潭虎穴、生死未知之境,从未退缩。老婆生孩子时,他在战斗一线;老婆难产去世,他仍在战斗一线;被家里逼着再婚,见一面就领证,领完证又没日没夜坚守在岗位……

几次生死攸关之际,他舍己为人,用血肉之躯为他人争取逃亡时间。如今他一身病痛,要靠药维持生命,却无半句怨言。

就是因为有这样的领导,他才决意把这份事业做好,可能是过了几天平静日子,他有些松懈了,竟然说出这么混账的话。

冯仲良骂得对。

*

司闻从酒店出来后上了车,仰头对着车顶,闭着眼睛,脑海中全是冯仲良那个极力掩饰惊诧的眼神。他倒是没变。

司闻掏出手机,通知秘书明天回歧州。电话接通后,他先说道:“明天十点回去。”

那头没有说话,他皱眉道:“听不见?”

“你是让我去接你?”听出是周烟的声音,司闻睁开眼,眉头皱起。他把手机拿开,看到屏幕上确实是她的号码,捏捏眉心,说:“明天两点到机场接我。”

周烟问他:“我拿什么接你?”

司闻只道:“你自己想办法。”

周烟解释:“我车坏了,去修了。”

司闻嫌弃地说:“你那车我也不会坐。”

周烟吸了一口气,说:“那你自己回吧。”

司闻停顿了一下,说:“车库有一辆SUV,车钥匙在玄关。”

周烟思索片刻,和他确认:“你是暂时借我开,还是就给我了?”

司闻困了,挂了电话。

司机见他挂了电话,询问道:“先生,我们去哪里?”

司闻闭着眼说:“回酒店。”

*

周烟被挂电话并不在意。而且,她觉得他像是在报自己之前挂他电话的仇。

她看着屏幕上的那一串号码,给他存上,备注为“司闻”。

看了一会儿,她又删掉这个名字,改成“老混蛋”,这下看着就顺眼多了。

周烟在糖果的更衣间里,手肘拄在桌面上,手心撑着下巴,眉梢带着笑意。

门开了,经理进来通知上班名单,没她。

周烟摸上烟盒,走出糖果,来到隔壁台球厅,买了一小时台子。

厅管送了她一杯伯爵茶和一个奶包,寒暄道:“烟姐有段日子没来了,很忙吗?”

周烟想了想,觉得自己近几个月好像也不算忙,便说:“还行。”

两人正说着话,纪凭生从楼梯口上来了。

他看到周烟,眼亮了一下,又迅速暗下去,走过来只是出于礼貌打个招呼。

周烟应了一声,不敷衍,但也没有在意。

厅管给纪凭生开了一张台子,又折回来,小声对周烟说:“他最近老来,打着打着球就盯着糖果发呆。”

周烟面无表情地拿起球杆,走到自己那张台球案前,以一个标准的姿势开球,球阵被打乱,四散开来。

两个人就这样在一个厅内各自打着球,周烟的神情与心情一致,注意力都在球上。纪凭生不是,他表面上在打球,心里却想着周烟。

打完两盘后,他终于还是走过去跟她说话:“你台球跟谁学的?”

周烟淡淡道:“司闻。”

周烟的台球技术确实是司闻教的,然而他并非一个有耐心的老师,教完之后便不再管了。

后来周烟喜欢上打球,便开始自己练习,渐渐地打得比司闻还好,他就再也不碰台球了。

他那个人心眼极小,别人不能有什么比他玩得好的。

想到这里,周烟不由得弯唇,随即摸摸鼻子,掩饰这些小情绪。

纪凭生捕捉到周烟的微表情,攥着球杆的指节发白。

他努力控制自己,让声音听起来与平常无异,继上次慌张地打给她之后,又问了一遍:“你爱他吗?”

这一次,周烟愣住了。

上一章
下一章
目录
换源
设置
夜间
日间
报错
章节目录
换源阅读
章节报错

点击弹出菜单

提示
速度-
速度+
音量-
音量+
男声
女声
逍遥
软萌
开始播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