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51

第五十一章

司闻把歧州翻了个底朝天,找到秦风带周烟去的Live House,疯一样冲过去,不顾工作人员阻拦要去包厢。

前台瞥见他左手手背擦破,右手握金属高尔夫球杆,气势汹汹,不像好人,赶忙通知经理。

经理来得很快,一看来人是司闻,瞬间卡顿,气势大减。

Live House有司闻的股份,经理不敢得罪他,当即放行。

司闻的白衬衫在惶急行程下都未起褶皱,似乎理智尚存。但胸前领带扯开,就像不起束缚作用的锁链拴在脖子上,尾端躺在半遮的胸膛,又能看出来,他奔忙了一路。

电梯到了,拐个弯就是包厢,他直接推门进去,看到秦风衬衣半开,领口有口红印,而包厢卫生间门上有曲线分明的身影,浴室有水声,地上凌乱……

他当场发疯,冲上去,抡起球杆,砸向秦风面前的茶几,玻璃哗啦碎一地。

秦风后知后觉,当即便慌不择路地逃窜。

司闻不给他躲的机会,把他按在墙上,沉着的神情是最后的理智:“谁让你碰她了?”

秦风被桎梏得脸充血,太阳穴、脖子、手臂凸起的筋清晰地呈现狰狞纹路。

他越挣扎,司闻手越紧,渐渐地,他翻起白眼,“我不……”

司闻毫不手软,看似他占上风,可他眼睛里,那一抹被怒火盖住的,分明就是哀伤。

直到卫生间里的人走出来,尖叫,司闻才清醒,松了手。

那不是他熟悉的声音,他转过身来——

不是周烟。

那女人吓得捂住心口怒问:“你是谁啊?!”

司闻后撤一步,不是周烟……不是周烟?怎么会不是呢?

秦风重获自由,没力气搭理他,那女人也顾不上,焦急地冲向秦风。

司闻拖着沉重的步伐往外走,不停地呢喃。

不是周烟……

他高悬的心又归位,额头抵在墙面,高尔夫球杆脱力落地,砸在地上丁零哐啷奏出一曲虚惊一场。

渐渐他的呼吸平静下来,而紧张却没完全消退。

那里不是周烟,只代表周烟没选秦风,不代表周烟选他……

想到这里,窒息感又袭来,几乎绞空他的水分,变成汗透出皮肤。

不知何时,走廊另一头出现一抹身影,他慢慢转头看去。那人身材纤细,月貌花容,明明美得世间少有,却不知在伤心什么,竟泪流满面。

他疾步走过去,手托着她后脑勺把她带进怀里,俯身含住她的嘴唇,攫取她所有氧气,还觉得不够,又把人压进楼梯间,抵在门板后。

他对这人的渴望从骨头渗出,微量,却杀伤力巨大,完全能操控他。

被吻的人发出细小声音,开始还拒绝,后面也不管不顾。

他们最了解彼此,知道什么样的眼神、动作能让对方发狂。他们应该分开了,但都没有,他们一点也不想分开,他们一心想耗光对方最后一丝力气,就这样靠在一起,然后死去。

*

已经是后半夜了,Live House外的泳池水面被玻璃顶外的月亮光顾,披上银光。也像是谁执了火把,不经意打翻,洒向水面,火势凶猛,不断蔓延,很快就覆盖了整整一池。

周烟坐在池前,端着酒杯,偶尔抿上一口,辛辣的口感使她收紧肩膀,可下一口,她还是没有犹豫就喝进去。

这样仿佛能让她清醒,她也能确定,再次被司闻掌控是她的选择。

她以为秦风会是她告别过去、涅槃重生的门槛,就做了很多准备,以保证她可以迎接新生,可当她仅有一步之遥,却发现她早回不去了。那四年,深深扎在她的脊柱,她无法剔除,不能剜掉。

所以,她回头了。

司闻换完衣服了,场馆楼上传来他的动静。周烟眼看着池面,想起之前司闻骗她,有些不平衡,想让他也尝尝那个滋味儿,就把池边椅子扔下去,大喝一声。

司闻直接从二楼跳下来,跳进池里,慌张地寻找,大喊:“周烟!”

周烟靠在不远的墙上,手端着酒,静静地看他。

真狼狈啊司闻,你也有今天,紧张得像个新手。

她突然一笑,举起酒杯,轻轻一松,酒杯从她手里滑落,摔在地上,“啪”一声。

司闻方停下,人还在水里,转向周烟的眼神里全是万幸,“骗我。”

周烟歪头,“又如何呢?”

“我会怕。”

周烟微怔,强撑松弛的笑容,“你怕什么?还有你怕的?”

“怕你在那个包厢里。”

果然。

周烟为自己感到可悲,这么奋不顾身地回到他的怀里,他却只对她的身体感兴趣,她也不懂自己这么贱是干什么。

她忍不住自嘲:“是啊,你的玩具怎么能被别的男人碰?我可是你司闻的玩具啊。”

说到后边,她已有细微哭腔和颤抖。她真觉得自己可笑。

司闻声音淡淡的,“你在那里,就代表你不会再选我了。”

周烟停住,心起随即掀起一股巨浪,面上还是从容,语气也一样,“你说错了吧?分明是怕我跟他睡。”

“那有什么重要。”

周烟不信,“如果不重要你刚到糖果的时候为什么执意要个处女?”

“因为我想毁掉一个纯白的灵魂,我不喜欢太干净的人。因为我不是,我身上有毒的痕迹,有太……”

周烟没等他说完已经泪流满面,巨大的痛苦驱使她飞奔过去,扑到他怀里,在他眼睛、鼻梁乱吻,哑声喊道:“快!像以前那样!要我快乐!”

……

“我爱上你了,司闻。”

这一刻开始,他们好像再不是谁依附于谁、谁俯视于谁的关系,她平等地跟喜欢的人恶作剧,他平等地因为害怕失去喜欢的人而慌乱不已。

她恍然有一种失而复得的感受。

她好像终于找到了,她理想中的那个司闻。

她热泪盈眶,就此跟一切握手言和。

*

司闻接住她,双手托住她的大腿,被巨大冲击力撞得后撤两步,但还是稳稳站住。

周烟腿盘住他的腰,手搂上他的脖子,在他的眼睛、鼻子、脸颊、眉毛、嘴唇、额头乱亲,边亲边哭,眼泪沾满了脸。

司闻很温柔,但他还是太有本钱了,她被他抱着,很快灵魂都飞了出来。

周烟浑身痛,自然而然地想起她每次一到最后就敷衍,开始心不在焉,他每次都很生气,骂她废物东西,让她滚出去。

这一次积攒了半年的想念,她也还是一个小时就败下阵来,她本能地以为司闻要发脾气了,没想到他感到她的力不从心后,俯身吻住,轻轻安抚。

她不由得抓着他的手叫老公。

他反倒骂,“只有这种时候我才配得上这一声。”

周烟也骂,“别说话,认真点。”

……

闹到天亮,两个人情绪发泄未尽,但热情已经疲倦不堪。

周烟累垮了,靠在司闻怀里,又哭又笑地亲亲他的脸。

她说:“前几个小时,我去你家了,但没进门。”

司闻当时在药谷,并不知道。

周烟挪挪脑袋,枕在他肩窝,又道:“我说不要重蹈覆辙,不要你就是不要了,我要惜命,好好活。可之后我就跟秦风分开了。”

她撑起身子,看着他的眼睛,继续说:“我不知道会不会有第十次,可我认了,我愿为自己选择负责。为思源治病、陪他长大,是我活着的理由,如今他一切向好,我也再无他愿,索□□这一次,赢了我赚了,输了也跟我预设结局无异,也不算亏。我有豁出去的勇气。”

不等司闻回应,她又道:“但如果你硬让我输,我活不了了,你也要陪葬。”

司闻推酒杯至桌沿,酒杯掉落摔碎,他捡起最大的一块碎片,尖的一头对着自己,缓缓拉过她的手,轻放于她掌心。

他以独特的方式表达,他司闻从不对人示软肋,却愿意给她看到他的脆弱,甚至奉上武器。

周烟低头看手心的碎片,知道司闻警觉,于是迅速攥紧,手心立刻沁出了血。

司闻眼疾手快,仍晚了一步,只剩下神色紧张地拉起她手。

周烟反而笑了。

司闻不看她,只管细致包扎,怪道:“不好笑。”

她亮出不知何时拿起的碎片,在他掌心也划了一道,随后抬头看他。他比她镇定,毫无惊讶之色,仿佛没有痛感。

她见惯他如此,并不好奇,依样为他处理伤口,然后说:“懂了吗?这就是我的态度,你欺负我,你也别好过。”

司闻包好她的手,歪头看她,眼神里有一丝柔和:“我像是听不懂中国话?”

“像。”

司闻拉起她的手轻吻:“为你陪葬,随时随地。”

周烟很满意,轻轻说:“我不会输,你也不会。”

司闻坐起一些,理理她的头发,看着她如小鹿般的眼睛,把她的手拉到心窝处。

周烟微微弯起唇。

须臾,她用手肘拄着司闻的胸腹,坐起来,说:“我回来不是因为你是谁,只因为我舍不得,那你能不能看在我这么有诚意的份儿上,告诉我,你是谁?”

“司闻。”

如此坚定不移的姿态,犹如他当年。那天,周烟把她平生最清澈的眼,最明艳的脸,都交给了他,自那以后,她再美都不再美过那时候了。

“司闻是谁?”她又问。

“你可以直说,你永远有直说权利。”司闻道。

“哪怕因此走漏风声,你陷入危险?”

“我不会有危险。”

周烟顿了顿,说:“你是六活案里的卧底警察。”

“是。”

面对纪凭生和冯仲良司闻都没承认,周烟仅是猜测他就认了。

周烟不知道他只对她承认了这件事,只觉得氛围古怪,或许是“是”这个字太沉重。

她咬咬牙,压下悲怆:“药瘾也是那时染上的?”

“是。”

周烟心疼,剧痛。

缓了一阵,她伸手抚向他平时淡薄、偶尔凶恶的眉,顺着眉形摩挲延展,直到她以为,可以抚平它,才问:“疼吗?”

司闻攥住她的手,难得温柔地告诉她:“不疼。”

周烟苦笑:“我有点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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