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继周闻言一撇嘴,不满姬雅眼中只有那逆子,于是愤愤然,掐诀操控起法阵中的鬼头虚影,大口猛吸。
一时间,阵法内顿时阴风四起,狂风呼啸,裹挟住倒飞而回的白光灵器真身——九梵杵。
鬼头虚影明显比九梵杵等阶更高,九梵杵在阴风中乱窜一番后,声势渐渐弱了下来,任凭阴风将其吞入口中。
九梵杵就此与月姑彻底断了联系。
若非方才被那筑基修士撞上,其魂魄被九梵杵的特性摄取。
也因九梵杵自身限制:一刻钟内,不可动用两次。
器身则又被大汉肉身反弹而回,这才被后发的鬼头虚影吞入口中。
温念在金光中目睹这一幕,眼中一抹亮色闪过,更奇怪于那九梵杵竟十分眼熟,心中默默把九梵杵和降魔杵做了个对照,不能说是一模一样,只能说是毫无差别。
佛家的东西?
莫非,这佛光并不排斥本家之物?
“那我岂不是成了活靶子?”后颈一凉,不得已的温念开始谋求自救。
襁褓裹得扎实,经过好一番蠕动,温念才算有了空隙。
“她?在干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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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
只听得惊堂木拍案,堂下众人顿感惊颤,还没回过神来,且听先生又来了一句。
“若问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说完,说书先生抬脚便走,没有丝毫留恋。
“你大爷的!正精彩呢,你说下回就下回,老子可是买了票的。”大汉把桌子一掀,怒吼道。
“退钱!”
一人起哄,堂下众人有了主心骨,一时间,勾栏瓦舍里喝骂声一片。
瓦舍老板也是一愣,今儿什么脾性?
忙慌让舞娘上台控场,自己则快步追上说书人唐游:“慢点!你慢点!今儿怎么回事,佛子后边的故事呢?”
唐游脚步一顿又抬脚继续,不明所以地道:“没了啊。”
“没了?”瓦舍老板无奈又继续跟上。
“那个人只给了佛子降世和佛母启动大阵的剧本,后边都是我编的,再后边,我怎么想,怎么觉得不对劲。干脆啊,就不说了。”
“什么不对劲?你倒是说啊,有事我担着。”
身处黑暗中的唐游仿佛,没急着开口,反倒转身阴恻恻对着瓦舍老板那油腻的大脸,道:“因为我发现,佛子降世根本就……”
“就如何?”响亮的女声从巷尾传来,语气高昂沉稳,未见其面,便觉得肯定是个豪气女侠。
咕咚,唐游吞咽下口水,一滴汗水自额间滑落,他来不及,也不敢去擦。
“……就是许我剧本那人真是神通广大,又有造化加持,又生得一番灵巧心思。”
唐游转身,只见转角处,黑衣黑袍蒙面人影伫立在那,身姿挺拔修长,寒夜的风轻轻带起衣袍和发尾,怎是英姿飒爽能形容!
后巷街口,黑袍人淡白色眸子轻启,抬手抛出一袋子魔币:“故事不错,但,最后一次。”
钱袋抛出的瞬间,她手掌瞬间紧握。
‘嘭’
又是一滴汗滑落,唐游战栗着转身,身后哪还有瓦舍老板的身影,只有一束白光从瓦舍老板原先站立处亮起,猛地射向黑袍人。
此时的唐游才惊觉,汗水早已浸湿了后背。于是对着空无一人处恭敬遥遥一拜,却也难掩心中惶恐。
收起心中侥幸,唐游神不守舍,回了家。
十方街,香蜡铺
“老板,三钱香,两钱蜡烛。”
香蜡铺门口,走进来一个文士打扮的年轻人,她右手摇着钱袋,闲游到柜台前翻着账目扬声叫嚷,一副刚发了笔横财的嚣张模样。
“呵!我当谁呢?这买卖先放一旁,上个月的符纸钱,先结了再说吧。”
里屋撩帘出来一名女修,正是香蜡铺老板苏时,模样干净利落,看起来年芳不过二八,但少女知道,这个世界的人,绝不能以相貌来论资历,会吃大亏。
“这不是来了嘛!外加三个点的利息哟!”
苏时接过钱袋,细细盘点一番,这才满意点点头,从后面柜子里,取出三方香和两根蜡烛。
一把拍在柜台上,故作恼怒的嗔道:“下次再敢少了姐姐的香钱,小心你的屁股。”
“不敢了!不敢了!”少女清亮的嗓音饱含生气,两人互相打趣着。
转眼间,少女见天色不早,遂转身出了门。
她站在青石阶上仰首,亦如第一次见它般,漆黑黑的墨色吞噬了所有星月星辰,让它既无昼夜更替,也缺星月轮转。
这就是鬼界奇观之一。
相传,世有六道,唯鬼神一道褫夺轮回,即死非生,永堕无间。
而六道,即为佛道,魔道,仙道,妖道,鬼神道和杀生道。
六道进而衍生出三十二界,除六道本界外,余下皆为六界附庸,也被六界修士称为——饲仙池。
意为:饲养道灵所在!
"青家的娃娃,三百年份的血幽草,来带一份回去。可惜了这副好皮囊,都十三了,还没通煞引灵,啧啧啧!"
声音打少女左手传来,是旁边的灵药铺。少女常常来取香蜡贩卖,一来二去与周遭店家便已十分熟络。
闻言少女收回目光,朝灵药铺掌柜陈忠,嘿嘿玩笑道:“陈叔,这可太贵重了,我拿个六十年的就行。”话未说完,手已经伸了出去。
啪!
“九钱,少一个子都不卖。”陈忠瞪了一眼少女,遂想起什么,一张本就不小的嘴,瞬间放大十倍,猛吸一大口。
只见店铺门前摊位上的灵草灵药,刹那被一扫而空。陈忠因含着一嘴的灵药,说话已经含糊不清:“青念……狗爪子不准再伸过来。”
青念也是第一次见陈叔的煞技,一时失语,好半晌反应过来,才笑道:“得得得,还以为您老人家终于大方一回。”
瞅着青念远去,陈忠才将口中灵药赶忙吐出,仔细擦拭上面水渍,嘀咕道:“怪了?今天改性了?”
“早瞧出来了,她居然分了老娘利息,怪不怪?”苏时拨动着算盘珠子探出脑袋,精明的眸光中闪烁着不可置信。
“怪!怪!莫不是傍上什么大人物了?”
“要真是这样,她恨不得雇佣八百个鬼,闹得满城轰动!”
不以为意的苏时,不再搭理胡言乱语的陈忠,把摄来的黑色小袋子别在腰间,浅笑盈盈地转身回了里屋。
青念此时也从将一株诡异蓝色的药草,收入腰间黑色储物袋。
{只有陈忠一鬼受伤的世界——达成!}
漫步在集市,青念买了些日常物件儿,估摸自己出来已经四个时辰,家里那位可该不高兴了,又随手采买了几件物什,赶忙回了府。
能在鬼界开宗立府者,最低也是鬼将级别。
鬼将甚少,整个鬼界记录在册者也不足三百,青赞便在其列。鬼帝封青赞于烈渊,允其开府建堂。虽然这对于无拘无碍,喜自在漂游的鬼灵而言,房屋并不如何看重,不过房屋可列阵法,可拘灵,也是实力的外在表现。
啪嗒
青念刚踏上台阶,一只黯雀掠过,流下一抹白,砸在青砖地上,离温念黑靴仅差半寸。
咦~
“可恶的鸟”,
“可有你可恶?”
耳畔软软的声音悠悠,似情人低语般,青念微愣,有些分不清说话之人的方位。
“姐姐,你在哪啊?”四下张望也没寻见人,青念心下一凉,知晓该是生气了。
“今儿买了你最爱的凉糕,就原谅念儿吧。”扬起手中油纸打包好的吃食,声音像极了哄小孩时的撒娇语气。
“卿堂”。声音依旧冷冷,可明显少了不少怒气。
卿堂位于青府西南,宁静甚幽,山水庭院深几许,帘卷西风入画来。
她明明不喜欢闹,府上却养着众多鬼灵仆从,纵使青念与他们相处了整十年,依旧不习惯。
穿插过这些透明无足的鬼灵仆从,靠近卿堂院门的火光时,才让青念身子回暖了些。
卿堂布置如世俗凡间的庭院,青念很多次问过青澹:姐姐,秃瓢的鬼界,怎么只有家里芳草萋萋,繁花似锦?
每每问起,她总换上一副“哪那么多问题”的神情,随意回道:“捡来的。”
一眼望去,她,还是那般。
惬意的躺在花草间,她说喜欢被它们簇拥的感觉,说修炼过后会让她安心。
和其他鬼族一样,青澹拥有红色如火焰的赤发,混杂在浅绿色青草里面,明明红绿互补对冲,最是不该放在一起,但在此刻,却又那么和谐美好。
瞧着相伴十三年的青澹,还有那分外思念的面孔,青念有一刻的恍惚。
但也只是一瞬,青念唇角扯起一抹微笑,来到青澹身旁,半蹲身子道:“涂灵阁上了新品哎,瞧着欺焱花利于姐姐煞体,便买了两枚来尝尝,也不知姐姐欢喜否?”
“有心了。”
回答很简短,青念纳闷的看了一眼青澹,雪白的肌肤此刻面无表情。
收起讨好的心思,放下四块凉糕,青念顺势躺在青澹身边,盘算着最近自己的过错,转头看着青澹温柔侧颜:“姐姐,缘何说念儿可恶?”
“念儿带回姐姐最爱的凉糕,也不见姐姐有半分欢喜。”
“近些时日,你出去做了什么?”低哑的嗓音未见有起伏,依旧绵软如糖霜化开了。
细一思索,青念便明了。
青澹不仅早已通煞引灵,更在百年前突破游魂,达至鬼煞境:“出去写了个话本,打发时间还可以赚些钱嘛。”事实确实也是如此啊。
“真的?那钱呢?”一只雪白玉手悄然掐在青念腰间,一股麻痒袭来,青念按住作乱的手,不断地压制心底滚滚浪涛。
鬼族等级制度森严,实力差距悬殊之下,强者可以肆意屠戮下民。如此强压环境下,人族伴侣之间的年龄、性别、平等、尊重、忠诚,在奉行强者为尊的鬼界,没有发芽的可能。
“你答应过的。”年仅十三岁的温念声音夹杂颤抖和无奈。
她十分不适应鬼界的制度,更不喜欢青澹对爱和责任,那放任不屑的态度。
“那我今天,就传授你鬼界的生存法则,万事…”,缠绵的情话,似春日绵绵细雨,言犹在耳,腰间的麻痒感却悄然蔓延而上:“由心!”
凝望着近在咫尺,眷恋整整二十七年的熟悉面孔,青念知晓,她定是下不去手的。
当然,以她现在的实力还杀不了青澹,甚至连威胁都做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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