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经年乱梦一朝惶恐

韩菲一边洗漱想起许丹雅说过黄恒比较担心的话,又想到今天捡到个假期,对苏老板简直是感激涕零,她现在头疼欲裂,根本没有办法好好上班,打算给黄恒回完电话再睡一会儿。

吃早餐的时候实际上已经快要到午餐时间了,发现许丹雅拿微信发了大门密码,觉得心里过意不去。背了几遍把密码给删除了。锅里温了粥,橱柜门上有张便条纸,上面写好小菜和点心的位置。她一边享受着早饭,一边迷迷糊糊打瞌睡。

现在这种日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趴在沙发上看着装修精致的空荡荡的房间,一阵难言的孤独感油然而生。房间装修和她本人一样,都是简单的、空旷的、孤单的。也不知道是长期在这种环境下造就她那样的性格,还是正因为那种性格独喜欢这种风格。

人与人之间的差别还真是没法比较啊,自己挤在几平米的房间,偶尔还要担心没有地方住,而其他人很轻易就拥有一间大房子,从不担心无处可归。哎......

想着想着,她就回忆起那天那个梦,一年总要梦到那么两回,成排成排的白桦树,中间有条泥泞小路,老妈背着行李,她则抱着她的腿,哭嚷着不要她走,其实是没有声音的,但是无论她怎么哭喊,都没有声音。每次做这个梦都会哭醒。

终究是一个梦而已,按她和母亲的关系是绝对不会做出这种事情来,可是明明没有期待过的、没有想过的事情为何依旧会出现在梦里呢?

还真是很玄妙呢......房间里只有她一个人,吃完饭躺了一会儿头也不似先前那般疼痛了。

如果硬是要给常年乱梦一个原因的话,可能是小时候一次赶集中被落下的缘故,小时候父亲去县城里,两人走丢了,七岁的她独自找到警察局,然后由警察叔叔送回家。当时的她还想着骄傲地告诉父母自己能回家,然而回家时却看到他们正在吃饭,似乎并没有注意到自己被丢掉的事情。那时爷爷奶奶还没有分开,她在床上哭得撕心裂肺,死去活来。她的哭声把隔壁屋的他们吵醒,可能至今都认为她只是做噩梦了吧,没有人知道那天晚上她睡不着把心里的不平衡和苦涩反复咀嚼,最后实在是找不到安慰自己的话语,才在黑漆漆的屋子里嚎啕大哭。

她的不平衡来自弟弟,为什么一样是爸爸妈妈的孩子他能和爸爸妈妈生活在一起,过得无忧无虑,拥着她从来不敢想的东西,她在放学的路上只能偷偷看一眼然后背着书包回到自己的小地方。她从来不敢跟他们闹,当然她没有机会,后来她明白他们也不会理睬。年幼的她没有任何宣泄的方式只能坐在地上放肆地哭。再到十二三岁她连哭都不会了。其实她一直很想问当时亲爱的爸爸为什么会把她一个人丢在街上,只是一直不敢问出口,她怕背后的真相。没有问,还有想象的余地,还能有借口安慰自己。

到底经历过多少失望才会不再抱任何期望。她自己也数不清,在潜意识里强迫自己忘掉。可是那些记忆仿佛跗骨之蛆,好在后来她开始阅读,开始看到外面的世界,开始用自己的方法去赢得自己想要的,只是她不知道这些东西到底有几分真假,又能否长久。

在爸爸同事的劝说下,她得到一个和父母住一起的机会,她用一个小小的背篓背了她所有的家当兴高采烈地搬去和他们住,但是弟弟毕竟是弟弟,年龄小就是于优势,什么都是她的错,她所珍爱的东西被弟弟破坏,她的反抗就是不爱幼小,她的哭就是心理素质差,她的崩溃就是无理取闹。没过多久,她又背着自己的小背篓悄咪咪地逃走了,走之前她把房子打扫干净,后来在书里读到一句话感觉特别贴切“轻轻地我走了,不带走任何一片云彩”。没有人问她到底为什么会回去,也没有人说让她再搬回父母的地方,她就像做了一场悲伤的梦,梦醒了又是她的小屋子,她还是一样抱着被角看着墙壁。后来上了初中,和奶奶一起搬到学校附近,和父母联系更少了。

都是些破事而已,还是注重当下!

她躺在沙发上嗷了一嗓子,翻身给黄恒打电话,今天可是有个美美的约会而等着呢,不能因为些有的没的坏了心情。

她把及腰的长发用一根黑色橡皮筋随意地绑在后脑勺,不用上班也不用化妆,微微瘦削的小脸刻出坚硬的弧度,黑白分明的大眼却盛了笑意。她只是看了看橱窗里的衣服,那些都不属于她,那又有什么干系,她也有很好很珍贵的东西。拢了拢肩上快要垮下去的书包带,扬了扬下巴对着天空笑了笑,大步向前走去。

刚打扫完,许丹雅就被苏烙叫了去。

两人在走廊上挑了个合适的位置,看满墙花开,桂香浓郁。楼下河里飘了几片红枫和一些七七八八的杂草,河水还算干净。

苏烙捻着手指放在鼻尖上闻了闻,上面还残留些泥土和青草的味道。而许丹雅一贯挺着腰板儿抱着双手眺望远方。她知道苏烙要和她说韩菲的事,便静静等他开头。

秋天雨水比夏天还多,持续着连绵着,烟光水雾里,青灰的建筑物、黛青的山脉、赤红的枫叶都融化成一团,像水一样在天地间流淌。

等了一会儿也不见苏烙开口,她便转头望他,看见苏烙正笑着看自己,便问:“现在怎么办?”

“你觉得呢?”苏烙笑着把手放进衣兜,反问道。

“说实话,我不知道。”她见过韩菲母亲嚣张跋扈的样子,见到她打人跟吃饭一眼平常,可再怎么说她还是母亲,是她监护人。

苏烙对这个答案一点也不意外,笑道:“你知道今天她来闹事为了什么么?”

许丹雅摇头,她到的时候就只看到她蹲在地上抽烟,然后就是一场乱成一团的打架。

“她来找韩菲要钱的。我跟她聊来一会儿,虽然很多不是实话,但是要钱的事实。我们店里工资虽然不多,她也不是铺张浪费的人,最多买点小零嘴,但是基本上没有存留,为什么呢?因为韩菲基本上每个月都要上交生活费。前两天刚发完工资,不知道什么原因离家出走了,她妈这才找过来的。”

“也有可能是其他原因。”

“她在你那里住了两天了吧,你有听到家里有人给打过电话问候一声的么?他爸为什么连换洗衣服都给她带出来了?你也见到了,还让她这几天不要回家。后来我又跟黄恒聊了会儿,摸了个大概。我想要从她母亲那里改变是不可能的,但是可以换一个方向。”

“什么方向?”

“这种事情根深蒂固,没有办法。而且看韩菲妈的态度,恨不得没有她这个人好。不过我们可以帮助韩菲成长呀,把她没有从家里得到的东西给她,比如说上学,她现在还小,正是上学的年纪。虽然我不喜欢上学哈,但是不能否定学校能提供给她今后人生职业上更好的敲门砖,而且,韩菲以前成绩还可以,回归学校虽然有些困难,但不是有你我么?我们可以帮她。”

“我?”许丹雅很惊讶,苏烙似乎顺理成章将她也囊括在内了。虽然说她对韩菲的遭遇有些同情,有些不忿,但实则从没深想过这件事,苏烙那一通关于大众论虽然让她有所悸动,可实在要去插手别人的事却是另一种说法。

“上次你不是说你英语还可以么?你可以帮她补习一下呀,还有你那个同学不是老师么?教什么的?”

“陈菡么?好像是英语。”

“其实不瞒你说,我其他科也还不错,教她应该没问题。”

“等等,你这好像早有打算?”

“也没有,只是今早跟她妈聊完后突然想到的。”

“再等一下,我什么时候说过我英语还可以?”

“没有么?不是你说的么?可能是我记岔了吧,哈哈哈哈...”

苏烙正借以打哈哈掩盖一些小失误,韩菲抱了包东西摇曳生辉地扭过来,后面跟着一脸笑意的黄恒。她看到走廊上正在聊天的两人,远远的就挥手呐喊:“喂!老板,丹雅姐,中午好啊!”一边喊一边蹦蹦跳跳朝两人跑去,然后笑嘻嘻地把手中的纸袋在丹雅面前晃了晃。

这一晃,晃出浓郁的焦烤过后的奶香和麦子香气,应该是某种面包或者是蛋糕。她脸上笑意灿烂晴朗,没有昨晚酒后的沉重,好像什么都不曾发生过一样。

“你都不好奇这里面是什么么?”韩菲不死心地又在丹雅面前晃了晃包,她知道她性子淡然,也没有期待他会回答自己这么幼稚的问题。正当她打算收回包揭晓谜题的时候,许丹雅突然扬起脸盯着韩菲笑眯眯的眼,认真地问道,“是什么?”

韩菲愣了一刻,一贯她只会精确地回答出里面是什么,要么就是吐一句幼稚。今天她居然会这么认真地问。难道是受了什么打击不成?许丹雅饶有兴致地看着韩菲阴晴变化的脸,噗呲地笑了。

和这种人呆多了,总忍不住笑。许丹雅问:“今天不是给你放假了么?”

“啊,我就来给你送吃的,送完就走了。”

身后的苏烙伸手接过韩菲手中的纸袋,说:“都来了,进去聊聊。”

“跟我?”韩菲一脸不可置信,生怕是自己耳朵出来问题听错了,回头看向黄恒确定,只看到他肯定地点了下头。便傻傻地问苏烙:“聊什么?”

苏烙笑了笑,“聊聊你昨天喝醉,老板我亲自背你一趟,现在是不是该感谢我?”

呃......

原本推开玻璃门是有个两米高的花架,上面摆了些盆栽当屏风用的,现在只剩下架子和一盆孤零零的发财树,显得格外凄凉。韩菲在店里呆的时间长,很多时候还负责浇水等业务,眼下看到空落落的架子,不免心生好奇:“咦?花儿去那里了?”

前面走着的两人心底咯噔一声,各自暗道不好。

苏烙率先回答:“早上有个客人毛毛躁躁摔了一跤,打碎了。”

“我去!我每天精心伺候着,就这么被人摔了?那人是谁?我要跟他好好谈谈!赔钱了么?”

“没有,她有点神经病。不好计较。”

“怎么能不计较呢?你是老板不知道,这几盆是我们的门面,它们长得好显得尤为重要,浇水除草施肥,偶尔还要搬出去给晒晒眼光,不知道费了我们多少心血才长得枝繁叶茂。”

“.......”

“.......”

要是韩菲知道摔罐子的是她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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