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另一边,俞挽业看着近在咫尺的茅草屋,心情渐渐从激动转化为悲哀,他的脚步突然沉重下来,像是拖着走,回来了又怎样,过去的已经过去,回忆只是徒增伤感。
他站在门口,突然没有了推开这扇门的勇气了,心里百转千回,琢磨着要不要一脚踏进这个伤心地。
然而屋里的人却似乎感受到了门外有人,可能是想跑过来开门,却听啊一声,有什么东西掉落在地的声音,接着就是碰的一声响,好像有人重重的摔到了地上。
俞挽业赶忙打开家门,看见的就是坐在地上的俞挽眠,手足无措的看着摔碎的花瓶。
俞挽眠是属于那种生得娇俏长得甜美家世还好的女生,性格绵软,遇到点小痛也会疼得要死,却唯独在俞挽业面前乖得不行,此时她的膝盖已经摔得青紫了,可她不敢说出来,怕再徒增负担,手掌也被划伤了,正往外冒血。
俞挽业赶紧过去扶俞挽眠起来,略带责备的口吻道:“走路也不小心点,现在不比以前,没有那么多人伺候你了。”
听到这,俞挽眠低低的应了一声,结果又刚好碰到膝盖,不可抑制的斯了一声。
俞挽业当然听到了,他扶着她到床边坐下,放轻了声音问道:“伤着哪了?”
俞挽眠低低的说了声膝盖。
俞挽业没听清,道:“没听清,说话大声点。”
俞挽眠鼓足了胆子大声说了一句膝盖。
俞挽业脑子一愣,笑道:“看来中气挺足。”边笑着边碰了碰她的膝盖。
俞挽眠感受到自家哥哥今天心情也许不错,也许太阳从西边升起了,但她莫名很开心,很开心。
俞挽业看着伤了还笑得无比灿烂的俞挽眠,有点无奈:“你,你笑啥啊?”
俞挽眠不回答,就偷偷的笑。
俞挽业给她包扎了手上的伤口,绑成她最喜欢的蝴蝶结,边绑边说道:“膝盖可能是伤着骨头了,我待会先背你去城里看看。”
顿了下,他想起,挽眠提了好几次想进城去看烟花,每次都被他以各种理由拒绝了,再来一次,他只想尽可能的满足自己妹妹的心愿,于是他又说了句:“顺便带你去看看烟花,今天刚好有烟花大会。”
俞挽眠瞪大了眼睛,自从他们父亲被那些所谓的修仙者害死,家道中落以来,她一直是以拖油瓶的身份呆在他身边的,他对她绝对算不上疼爱,最多是出于责任在照顾她,可是刚刚,他居然说要带她去看烟花,哥哥难道被附身了吗?
俞挽业见俞挽眠丝毫没有反应,突然开始怀疑自己,难道她不想去看烟花又不好拒绝所以才迟迟不回应,想起自己之前对她的态度实在是不算好,不想和自己一起去看也是情有可原。
想了想,他补充道:“不想去看烟花就不去了,不用为难。”
俞挽眠瞬间回神,高兴得大喊大叫:“哥,我要去我要去,哥哥,你真好。”说完就盈盈的笑开了,如天上明月般皎洁。
俞挽业见妹妹这么高兴,便也不由自主的开心起来。
晚饭过后,俞挽业便打算带着俞挽眠出门了。
俞挽眠梳洗完便打算一蹦一跳的去,俞挽业无奈的叫住了俞挽眠。
俞挽眠回过头疑惑的看着俞挽眠,看着俞挽业走到自己面前,蹲下身,突然有点不好意思,哥哥这是要背她吗?
俞挽业催促道:“你上不上来?”
俞挽眠噢了声便开心的跳上了俞挽业的背。
走在山间的小路上,月光洒落在大地,山间溪流叮叮当当的向前奔流而去,俞挽眠似乎觉得,这样的生活,也不错。
她便开始哼起小调来。
俞挽业内心是无比的平静与安宁,这种温馨安宁的时刻实在是不多。
他突然觉得,自己实在不是个人。
他想起了小时候,父亲从小偏爱妹妹,于是他少不了争风吃醋,样样都要压小姑娘一头,小姑娘却像不知道他的喜恶一样,跟在他后头,不管他对她说了多少次别跟着我,总是一回头就能看到小姑娘笑意盈盈的望着他,脆生生的喊哥哥。
父亲遇害,自己无力报仇也就算了,自己作为凡人,还有什么能力跟修仙者斗呢,可是他连重新撑起这个家,重新给妹妹安稳的生活都做不到,把她当拖油瓶看,可是父亲遇害,他伤心,难道妹妹不伤心不难过吗?她对他,从小时候的黏糊到长大的害怕却依旧想亲近,这难道不是自己一手造成的吗?自己有什么资格怪她呢。
而今,这个小姑娘在自己的背上还能开心的哼小曲,心态是真的很好。
他鬼使神差的问了一句:“挽眠,你想父亲吗?”
他清晰的感受到了她那一瞬间的僵硬。
良久,她想了想道:“想,我也很想母亲,哥哥,你别伤心了,父亲一定不希望我们一蹶不振的。”
俞挽业心里泛起温柔的涟漪,一圈一圈的荡漾开去。
他像是承诺般道:“挽眠,我一定会重振俞家的,你别担心。”
背上的小姑娘轻轻的嗯了一声:“我相信哥哥一定会做到的,我一直都这么相信的。”
跟在他两身后的四人,程漾与陆生皆是淡漠的看着,周渊则是若有所思,禾阿蛮也略微感伤。
四人一前一后的跟着,程漾有点不确定,她道:“阿蛮,他们最后是因何而死?”
禾阿蛮怔了下,犹豫着开口:“可能是,乌拉塔。”
话音刚落,其余三人皆是脚步一顿。
乌拉塔是不仅是神界的噩梦,更是三界所有人的噩梦。
古历四千五百年,神界灵气开始越变越薄,当时天地共主程朝南正在闭关,承水公主刚从九幽炼狱回来,就发现了灵气稀薄的事情,当时检查不出来是何原因,所以承水公主为防事态持续恶化,以自身灵力之纯粹续上,及至程朝南出关,承水公主已经虚弱无比,程朝南大惊之下以全身功力就其于水火之中,后自请退位,消逝于天际。
后来查出,是有人为了登上天地共主的位置,以转化之阵吸收大量灵力为其所用,与阵法合二为一,此人被称为---乌拉塔。可以说,乌拉塔是导致程朝南消逝的罪魁祸首之一。后来此阵又流传了出去,为祸四方。
三界震惊,举世之力全面消除乌拉塔,动荡不安了整整五百年,当时那段历史,程漾和陆生永世不忘。
阿蛮见众人思绪不知道发散到哪去了,又补充了下:“挽业哥哥说过,他父亲乃是被自称修仙的修仙者所杀,可能并非乌拉塔,但他说过,那些修仙者杀死他之后,追到百行街去,试图抢他的功德,因被我碰到,才做罢。”
周渊木然道:“你是说,杀死他父亲的,和杀死他兄妹两的,是同一拨人?”
阿蛮点点头,道:“是的。”
周渊:“……”
这得是多大仇多大怨啊,杀了人家父亲还不够,还要赶尽杀绝。
陆生提出疑点:“如果是在百行街,我不可能不知道,他们也绝不可能在百行街撒野。”
这下轮到阿蛮尴尬了,她咳了下,道:“嗯,那个,陆大人,那个百行街的半人打架斗殴强抢功德什么的是合理的……”
陆生:“……”
忘了这茬了,往生人负担太重,日日哭到他门前,他也觉得不能太剥削人家,于是也同意了,这些年也没闹出什么大矛盾,谁知道居然会出这档子事。
程漾觉得不对:“你说的基础是建在他们已死,是半人的形态出现的,作为修仙者,去往百行街的门槛可不低。”
周渊同意,他慢悠悠的道:“我也觉得,我当时来百行街,受到的限制可不少。”
阿蛮也糊涂了:“我也不知道,但我确定他们是修仙者,那气息骗不了我。”
程漾心下有了主意。看来,此事并非一人或几人所为,背后当有组织。
陆生看他们再聊下去,可能当即决定回去彻查百行街,便开始打马虎:“再聊下去,人都要跟丢啦,百行街的问题,我回去就彻查。”
四人当即同意,可阿蛮刚刚大哭一场,现在又跟着走了这么久,体力便有些跟不上了,她也没说出来,自己一个闷着走。
周渊转头便看到哼哼的阿蛮,便好笑的叫住了她。
阿蛮疑惑的抬头望向他,像是望进了他心里。
他鬼使神差的半蹲下来,道:“过来,我背你。”
阿蛮一看某人这么自觉,气也消了大半,便开开心心让周渊背着她了。
另一边,他们已经不知不觉走到城门口了,他们跟在俞家兄妹后面进城,看着他们进了药铺,便在外等着。
没一会,便看到俞家兄妹拿着几包药出来了。
到了城里,俞挽眠说什么也不让俞挽业背了,便改由俞挽业扶着她,以免她又摔了。
他们两爬上了千层楼的五楼,找了个位置坐下,便开始等待烟花的来临。
千层楼共有七楼,进来是要交钱的,以俞家兄妹如今的能力,也就只够到达五楼了。
不过五楼的风景也不错,放眼望去都是只有蚂蚁大小的人们,这体验对俞挽眠来说新奇极了,虽然以前也和别人来过,可终究心境不同,看到的自然也不同了。
忽然听到碰的一声响,烟花在空中绽放出好看的剪影,人群开始攒动,纷纷抬头望去那漂亮而短暂的烟花。
人间美景,不过如此。心境不同,看到的自然不同,俞挽业看到身旁妹妹的笑颜,一种不虚此行的念头爬上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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