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马扬沙,马上二人行色匆匆,其中一人脸上伤痕自额头延伸至眼睑,便是故渊与陆玖在山林中放倒的那两人。
这两人醒来之后马不停蹄,急匆匆赶回晦明楼,在看到写着“晦明楼”三个大字的牌匾出现在视线之中的两人双眼发亮,举着令牌高喊道:“明楼弟子!”
大门两旁的两名黑衣守卫在看清马上二人亮着“明”楼令牌时,便缓缓推开大门,马上二人奔至门前突然向后仰去,摔下马背,在地上滚了几圈,待停下时已是七窍流血。
“快去请老管家!”
不一会儿,一名白发苍苍,背部佝偻的老者在几名白衣人的簇拥下慢悠悠走到院落中央的两具尸体旁。
两名门卫一五一十汇报刚才的状况,老者背着手围着两具尸体绕了一圈,示意一名白衣人将他们身上衣服剥去,两块手帕从衣物中飘落而出,白衣人把手帕捡起交给了他,老者悠然自若的神情在看到手帕上的梅花刺绣而变的严肃。
老者摩挲着手帕右下角的梅花刺绣,将目光放在两具尸体上。尸体上分布着团团红斑,似是梅花盛开,老者道:“抬进屋中,请钱大夫来。”
阴冷腐臭弥散在屋中各个角落,些许日光闯过层层窗纸,夹杂着尘埃投射至盖着白布的尸身之上,昏暗也因此减弱使得房中不至于过于诡异。
厚重的面巾把老者与钱大夫的口鼻捂了个严实,站在放在抬入的尸身旁,尸身上的梅花斑在这会儿功夫已经蔓延至瞳孔之中,颜色越加鲜艳,钱大夫在看到尸身时眼冒金光,持着一把小刀细心地切开“梅花”,浓烈刺鼻的腐臭像一拳重击,打的二人双眼紧闭,泪水溢出,缓和了好一会儿才能把眼睛睁开。
不待老者说话,钱大夫就兴奋自语道:“是了是了,确是朔风。”
老者的脸不受控般的颤抖了两下,急促道:“快随我一起去见楼主。”说罢也不顾钱大夫还想再细看的心思,抓着他的手臂就往外走,别看老者风烛残年的模样,走起路来健步如飞,正值壮年的钱大夫都要小跑着才能堪堪跟在他左右。
湖中亭台雅致偏僻,白纱将亭中二人笼于其中,琴音似有似无,白衣人小跑着踩上石桥,步伐声将琴音掩盖。
“两位楼主,老管家与钱大夫有急事求见。”
琴音停下,低沉温润的男声传出白纱,是晦楼楼主,“请来。”
老者与钱大夫在白衣人的带领下行至亭前,老者将那块梅花手帕高举至头顶,一名白衣人双手取过手帕,一只白而纤细的手从白纱伸出,手腕上的金铃因摆动而发出清脆声响,白衣人将手帕放在了那只手手中。
明楼楼主将手上手帕细细看过,才对晦楼楼主点点头。
老者道:“两名自落霞山回来的明楼弟子已然因朔风而亡。”
钱大夫施了一礼道:“属下也已仔细查过,确为朔风。”
江湖中以“梅”为印,惯用“朔风”的那群人行踪神秘,常年隐匿,不与任何人为伍,传闻中他们效忠的是第一块残图的持有者,那名时至今日也无人知其容,晓其名的皇亲国戚。这位贵人与他们素来井水不犯河水,而今却突然出手背刺,很难不让人浮想联翩。
笼罩亭台的白纱被立于左边的侍女掀开,一名男人穿着云锦织制,金丝滚边黑衣,面戴银质面具,裸露而出的双手有皆有一道长而深的伤痕,伤痕自虎口到袖袍之内,狰狞可怖。
晦明楼与飞宿联手,派人在落霞山寻找陆玖踪迹的事是一件辛秘,要么是有人不知从哪里得到了消息,为挑拨离间,假扮贵人,要么就是这位贵人打算与晦明楼为敌,为的就是晦明楼手上那张残图,若是如此,飞宿说不定就在拉拢之列。
白纱中的明楼楼主轻柔道:“你确定是朔风?”
钱大夫很是肯定的说:“属下以性命担保,必是朔风,这毒少见不说,更是难以研制,这么些年属下与几位药师齐心研究,也未能制出。”
晦楼楼主与明楼楼主交换了一个眼神,晦楼楼主道:“万事无绝对,若是真有人研制出朔风,那你们觉得这人该是谁呢?”
他们在江湖中如何呼风唤雨也不敢触碰禁忌,在那人眼中他们不过是稍大些的蝼蚁,除去他们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敢于踩踏禁忌的人,能有谁?
空气静默一瞬,钱大夫道:“属下认识的医药世家没有这号人物的存在。”
明楼楼主道:“管家你觉得呢?”
老管家鞠了一躬道:“属下冒昧,或是......”
后面的话被打断,一名白衣人急匆匆赶来,礼数也顾不得许多,急促道:“两位楼主,咱们分布在附近的兄弟被人杀了个精光,那些刺客武艺高超,下手利落,我们一路追杀却不慎跟丢,只能从他们身上拿到这个。”说着就把一块画着两把交叉短刃的木牌高举头顶。
晦楼楼主在确认木牌上的标志实属飞宿是,攥紧木牌,面具下的脸阴沉铁青,冷声道:“是否有人假冒贵人不说,这些人打着飞宿的旗号兴风作浪,说不定下一个便是冒名晦明楼!”
晦楼楼主把牌子放在桌上,牌子已有轻微裂痕,明楼楼主拍了拍他的手背,轻柔道:“有没有可能飞宿暗中捣乱呢?”
老管家接话道:“属下认为可能性不大,飞宿而今也想找到陆玖,哪怕他们不再依仗晦明楼,也一定不会得罪晦明楼,得罪晦明楼对飞宿来说只有害处。”
晦楼楼主应了一声,算是赞同,明楼楼主道:“不如我们请飞宿首领到鬼市一叙,探探口风,再暗中监视贵人和飞宿,如何?”
晦楼楼主道:“就这么办吧,先放出消息,说近日有歹人打着晦明楼的名号四处作乱,送信请飞宿首领提前至鬼市一叙,派弟子们关注飞宿和那位贵人的动向,再派人上落霞山找找线索。”
待所有事情交代完毕,众人四散,老管家被留了下来,亭台右边的白纱掀起,女子身着白裙,面戴薄纱,一双杏眼柔情似水,饶是坐着也能看得出身段曼妙。
明楼楼主示意老管家继续说刚才制药的话,老管家恭敬道:“属下冒昧,或是那容家后人。”
空气再度静默,管家口中的容家后人不是别人,便是当年为求保命,与谋逆者做交换的容家大小姐,当时的皇后,容婉儿。世人皆知她当年逃出宫去就再无踪迹,不知生死。
晦楼楼主沉吟道:“照容家的能力,也不无可能,虽说这人不知生死,但凭借容家的手段,说不定早就预见覆灭之时,有所准备。”
重振容家,改朝换代,倒也符合容家一贯作风。
马车颠簸让刚与风闲交换,在车中休息的陆玖睁眼,面前的方竹佶不动如山,手中捧着不知从何而来的话本看的津津有味。
陆玖掀开车帘看向车外,荒山野岭,连只鸟影都没有,缩回车里抱臂假寐,听见方竹佶发出轻笑,继而话本放下的声音,方竹佶的话语声中透露出他心情还不错,“知道为什么容家后人还要找图吗?”
陆玖半睁开了眼,方竹佶缓缓道:“因为就连他们自己,也不知道东西藏在了哪里。”
陆玖:“......”
方竹佶见他这幅无话可说的模样更是愉悦,车内再度重归安静,过了会儿方竹佶又问,“你怎么不问问要去哪里?”
陆玖不耐道:“你是我的救命恩人,也是我的雇主,就算是带我去死我也没有怨言。”
方竹佶突然凑近他,温热的呼吸扑在陆玖脸上,近乎于严肃道:“你如果死了,我会很困扰。”
陆玖睁开眼,他们二人近的足以看到对方眼中的自己,他从方竹佶眼中看到了自己近乎窘迫模样,呼吸忽然慢了些,冷声道:“我知道。”说罢就推了他一把到了车外,劲风拂面,让他觉得觉得呼吸都顺畅了不少。
过了会儿车帘掀开,风闲道:“公子,前边有个茶亭,不如去歇歇脚?”
“也好。”
得了方竹佶同意,马车停下,陆玖率先下车,四下张望,确定没有危险才放心,风闲把方竹佶从车上背下。
茶亭生意萧条,许久没有客人前来,店家看见他们脸上立即堆满笑意,将他们迎到位置上。
方竹佶温和道:“店家,几年前我途经此地,那时人来人往,甚为热闹,而今一路走来也不过寥寥几人,这是为什么?”
方竹佶生的好,又和善,店家心生亲切一边擦着桌子,一边说:“您是不知道,这几年处处闹旱灾,那上头也不作为,能逃的都逃了,不能逃的要么活活饿死,要么上山做起了山贼,打劫来往路人商客,从这里过的人就越来越少了,说不定明日我也要收拾店铺走了!唉!”店家重重叹口气,把毛巾甩在肩膀上就去煮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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