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乘客您好,嘉和城依云堡,到了,请携带好您的随身物品,从后门下车”
212路空调车里传来机械女声,司机把车停靠在小区外的公交车站,车上的人一个个都下了车,车外的热空气流进车内,吹得人小腿热乎乎的。陆渊坐在最后一排抬头看了一眼,才不紧不慢的拿上背包走下车。
今天是周末,大多都是学生和一些年轻人,尽管已经入了秋,但南宁的天气依旧燥热无比,陆渊被太阳光照的不适应的眨了眨眼,手中的手机忽然“叮”了一声:
--你下车了吗?到哪了?
--妈煮了点面在锅里,你如果到家饿了的话可以热来吃。别老点外卖,很不卫生。
陆渊低头看了一眼,是母亲苏语晖发来的微信消息。他沉默的看着这两条信息,等屏幕快暗下去时又把屏幕点亮,长按第二条点了回复,冷淡的一个“嗯”。
他们现在住在依云堡,这里是嘉和城房价蛮高的一个小区,算得上半个别墅,不得不承认他这继父真是钱多到闲,不然以他那油光满面的长相,苏语晖绝不可能选择和他在一起。
陆渊把手机放进口袋里,左肩松松垮垮挂着背包,迈着步子走进小区大门。大门内侧两旁种着众多不知名的树木,茂密的枝叶将太阳阻隔开,只有一点从树叶的间隙中撒下星星点点的光,乍一看有种身处南京梧桐道的感觉。这条大道走了快三年了,还是觉得很长,一条明明只需要一两分钟就能走到保安室的大道,陆渊却花了三四分钟才走到保安室外。
保安室里坐着一位上了年纪的保安大叔,两条腿伸长的交叉摆在桌上,一副悠闲样子让人怀疑能不能管好小区。
“吴哥,帮开下门。”陆渊走到小窗口前屈指敲了敲,淡淡开口道。
被叫吴哥的人名叫吴蒸,只是大家都习惯那么叫了。吴蒸把手机从眼前移开,看到窗外的人时连忙笑着起身:“哎呦小渊啊,周末回家啦?我以为你们上高中的就放一天,不会回家呢!”他边说着边把门打开,笑得十分和蔼可亲,他在这儿当保安10多年了,据说年轻时还是个军人,退伍后就来这当保安,对小区里的人一向很友好。
陆渊其实并不爱说话,但面对吴蒸他还是很尊敬的,于是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嗯,想回家里坐坐,您吃午饭了么?”吴蒸摆摆手:“吃过啦!你呢?”
“没,”陆渊斜眼往小区里瞄了一眼:“我妈在家煮了面,先走了,吴哥再见。”
小区里还有几个小朋友在滑滑梯上玩,有一个不知道什么原因在一边哭,大概是因为只有他一个人孤独的坐在跷跷板那,小朋友还是很不喜欢一个人的。陆渊不经意看了眼,脚步未停的往三单元走,用门禁卡开了门走进去,门关上的瞬间“哐”的一声,在空旷的环境格外的响。
手机又响了两声,陆渊滑开屏幕点进消息栏。
“妈”:你爸和你哥在家进家门记得打招呼知道吗?这应该不用我说了吧?
“妈”:这么大人了,每次回家都不叫人,像什么样?
“……”陆渊面无表情,几秒后烦躁的按下右边的按键,突然不是很想回那个所谓的“家”了,他站在电梯前,不知道在想什么,直到电梯旁的数字从“2”变成“1”,里面的阿姨和一个小弟弟的声音传出来时,才回过神来让开了路。小弟弟不知道在和妈妈说什么,两个人都笑得很开心,特别是那个小弟弟,小的时候中间那两颗缺牙露了出来,活泼可爱,边跳边拉着妈妈走,直到最后只剩下电动门熟悉的关门声。
陆渊走进电梯,按下“20”,电梯里信号好像不是很好,视频中间的白色圈圈转了好一会儿都没显示视频过了十几秒才显示,电梯门也刚好开了。陆渊走到家门口输了密码,门锁转了一下开了,推开门把包放在玄关处,从鞋柜里拿出拖鞋换上。
客厅里,陈渝躺在沙发上,一条腿伸直了,另一条腿屈起来,一只手撑着脑袋看电视,全然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听到声音他也只是漫不经心的瞟了一眼,便又把眼珠子转回电视上看“斗破苍穹”。两人都没有要搭理对方的意思,陆渊也不打算打招呼,转身就往房间走。
“呵,”陈渝突然冷笑一声,语气里不屑中带着嘲讽:“怎么,回来连人都不会叫了?”陆渊停下脚步,却并没回头,只是淡淡开口:“管好你自己吧。”陈渝站起来走到他面前,倚靠在旁边的酒柜旁,嗤笑道:“真以为上了个示范性高中就有多大本事了呗?陆渊,如果不是我爸给你妈钱,你觉得你现在应该在干什么呢?你啊…”他说到这故意顿了顿,低下头在路边耳边轻声细语,但说出来的每一个字都如同尖刀一般:“真是和你那不要脸的爹一样,果然是有其父必有其子”
陆渊握紧了手,指甲几乎要陷进肉里,他强压着想冲上去揍人的冲动,语气冰冷:“我爸是什么样,好像用不着你来评价吧?你说我有本事了,”冷笑一声,继道:“确实啊,不像某人一天只待在家里,不学无术。还有,我们家从来没有从你爸手里拿过一分钱,请搞清楚再说话。”
陈渝眼神一凛:“你!**的我是不是给你脸了!?”说着就拎起陆渊的衣领想打人。
“陈渝!你这小兔崽子又欠揍了是不是!”陈远潭快步从房间走出来,打破了这剑拔弩张的局面,陈渝一怔,松开拎着衣领的手,转而回头笑道:“爸,你怎么出来了?”嬉皮笑脸的模样和刚才那个神经病判若两人。
“我再不出来,你岂不是要翻天?”陈远潭瞪了他一眼,这才去看边上的陆渊,沉默了几秒后开口:“回来了就先去吃点东西,你妈煮了面在锅里。”
陆渊理了理衣领,并未回应,抬头正好和陈渝的眼神对上,陈渝冷哼一声,转身又回沙发上看电视去了,陆渊露了个没有感情的微笑:“爸,我先回房间了。”陈远潭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陆渊早已经走人了。
回到房间锁上了门,把包扔到落地窗上,疲惫地倒在床上。每周回来几乎都要面对陈渝的冷嘲热讽,其实打心底来说已经习惯了,只是单纯觉得不舒服,所以两人每次都要吵一回,严重的甚至会打起来。
盯着天花板发了会儿呆,实在懒得吃东西了,也不觉得饿,想着做几张化学试卷,于是又从床上坐起来,走到纱窗前把窗打开,外面是挺热的,不过他在20楼较高的位置,真算不上很热。秋风把燥热的空气带进来,把陆渊的前刘海吹得轻轻摆动。
呼出一口气,走到书桌前坐下,从书架上抽出一套“化学测试卷”,阅了一遍题目心里就有了推算,拿起笔在稿纸上写下一串公式。
少年骨节分明,坐姿还相当端正,这么一看还是很有观赏性的,平时看人的时候,那眼里总是平添几分冷淡,这时候倒是有温度多了。
本来写的好好的,边上的手机突然剧烈震动起来,着实把陆渊吓了一跳,原本工整漂亮的字迹,因为手抖了一下,划出去长长的一条线。
“……?”
除了手机震动的声音以外,这个世界仿佛突然安静得有点诡异。陆渊沉默了一会儿,放下笔黑着脸拿起手机,来电显示的是“莫庆安”,是他高一时候的同学,算半个朋友。他按下绿色接听键,刚接通那头就传来混乱喧闹的声音,听起来应该是在外面。
“喂渊哥!你在干什么呢?怎么不回消息啊?”莫庆安颇有些不满道,可能是因为太吵,他说话声音大了点。“在房间,”陆渊偏头看了一眼化学试卷,顿了两秒后又道:“…睡觉,没看到信息。”
“哎我的渊哥,您可别一到周末就窝在家里了,要我说,人活着的意义就是多玩玩。”那头吵闹的声音渐小,应该是走到安静的地方了,莫庆安呼出一口气,继道:“今晚我想去温莎堡那玩玩,一块呗渊哥?”
温莎堡,陆渊知道那个地方,就是依云堡的下一站,不过那里他没去过,但听别人说那有温泉,所以他真诚的问:“……怎么,你闲的?大夏天想跑去蒸桑拿?”
莫庆安:“?” 他一时半会儿没反应过来,半晌才回过神:“不是…你在说什么鬼?我他妈只是想带你去喝奶茶啊。”陆渊重新拿起笔,没说话。
男人的第六感告诉他,他的渊哥肯定不会去,果不其然,那头传来冷漠的声音:“不去,无聊。”
靠,你是怎么能说出喝奶茶“无聊”这两个字呢!?
“那不行的渊哥,我位置都找好了,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莫庆安说话都不带喘的,一股脑把“不容拒绝”塞给陆渊。陆渊头疼的捏了捏睛明穴:“我说了不……”“就这么定了哈,晚上7:30!渊哥,记得嗷!晚上7:30奶茶店不见不散!我把地址发你了,先挂了。”
几声“嘟”声后退出了通话界面,手机上方正好蹦出两条微信信息。
哦,敢情被迫喝茶了?
“星辰月落”:【分享地址——温莎堡人民街甜蜜风味奶茶】
“星辰月落”:渊哥记得哈!我在那里等您。[呲牙.JPG]
把试卷最后一题解完之后,陆渊把笔放下伸了伸懒腰,抬头看向窗外。太阳还高高挂在半空,在后山池塘水面上,反射出刺眼的光芒。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