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长廊处,樊规走到一半就被宋诗语找去。
开学第一天四节晚自习中有两节是语文,宋诗语找樊规吩咐了一些基本任务后,就准备继续遛她的狗。
突然间,拉布拉多扑向樊规,还好及时拉住绳子。
宋诗语斥道:“别乱扑人。”转而微笑化解尴尬,道:“不用担心,它不咬人的。”
樊规并不怕狗,但刚才太过突然,倒是把他吓了一跳。
“没事。”
……
回去的路上,路过教务处时,往检举箱里投了一张纸,然后离开。
教室内,他算是到的较早,晚霞透过窗户照在黑板上、桌面上以及书上,显露出几分淡淡的忧伤。
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忧伤,明明一切似乎没有那么糟糕,甚至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把高二熬过去,就只剩一年,就可以可以离开这个噩梦一般的地方。
他叹了一口气。
殊不知,这一口气,一叹就是许久。
自习第一节课班干部体系就已初步确定下来,最终班长一职落在夏辞夜的身上,许嫣然当选为化学课代表。
其中最有趣的是,英语课代表定给了位居第三的同学——许嫣然的后桌,李华。
一个光看名字就知道英语作文水平定然不错的人。
段竞飞首先沉默了三秒,然后双手合十,朝新晋英语课代表一拜:“求你别再给你的外国友人写信了,我要吐了。”
李华:“……呃。”
这是我给不给的问题么。
可能是升级第一天的缘故,氛围没有以往那么凝重。喜得政治课代表的段竞飞哭丧着脸,仿佛大难临头的鸭子一样嚎叫:“我不要当政治课代表!”
他素来不喜背书,在选科时会选政治,纯属是因为分科考时政治分数相对其他三科高,不然就算给他一百万他也不可能会选!
而且听别人说,新政治老师背书喜欢拿课代表开刀,不然他也不会那么抗拒。
“飞子,别那么沮丧嘛,说不定是好事呢?”路弘拍着他的背,像个老大爷一样安慰道,“你看,不就当个课代表吗,不大点儿事。”
越是这么说,段竞飞越是烦躁。
一时间,他好像听到了枝头乌鸦的叫声,叫得相当悲催。
下自习时人走得差不多,教室里却还有两个人不动如山。
“我先走了,樊规,明天见!”方杏芜背起书包边往外跑边挥手。
樊规头也没抬:“嗯。”
正在收拾东西的段竞飞用胳膊肘碰了碰他胳膊,坏笑道:“哎。你和小杏仁进展怎么样?”
樊规肘击回去:“别乱想,只是朋友。”
段竞飞一个身法躲开:“啧啧啧,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啊……兄弟我为了你的桃花运,可是故意每次吃饭时间给你俩留空间呢,竟然把握不住。你说是吧,路弘——”
段竞飞一扭头发现问了个空气。
“不是,人呢??”
“跑了,”樊规随口回道。
早在段竞飞废话的某段时间就走了,或许人已经到寝室了。
“我靠,”他提起书包往外走,“又不等我。”
夜晚接近十点半,夏辞夜和樊规同时起身,动作之同步,甚至双方的都愣了一下。
十点半寝室落锁,同样,校门门禁。
如此看来,两人都是乐意卡点的。
樊规走到门口准备习惯性关灯,结果手刚触碰到开关,同样有只手去按,手掌覆在他手背上。
他猛然收回手,道:“你关吧。”然后就走了。
夏辞夜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突然笑了笑,以一种似乎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道:“明天见。”
手按下开关,教室里灯光熄灭,留下一片黑夜。
……
夏辞夜是走读生,家离学校不远,只有不到百步之距。
一打开门,就看见宋女士在客厅借着长桌托腮写着什么。
听到门响,宋诗语略感疲倦道:“回来了?”
夏辞夜语调跌宕起伏地“嗯”了一声,站在门口换鞋。
进门走近一看,纸的最上方有着宋女士娟秀的字迹所书的标题。
——检讨书
夏辞夜问道:“怎么突然写这个?”
宋诗语抓了抓微乱的头发,放下笔,抓起放在一边的手机,点开教室工作群中校长发的一张图片给他看,画面中是写了两行字的白纸。
“还能怎么着,被我的语文课代表举报第四节课早退了呗。”
宋诗语揉了揉眉心。真的想不明白,以往的学生都是恨不得老师提前下课,到了这里,怎么还有学生举报呢?
她感觉今天选的这个语文课代表有点过于称职,一时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总归算不得坏事。
至少这个孩子还挺有责任心。
“但我这课代表的字儿啊,看起来着实伤眼,”宋诗语放大图片,不禁皱眉道,“你妈我之前当语文课代表的时候,用左手写的都比较好看吧?”
痛心疾首地又看了两眼之后,将手机关上扔在一边,叹了口气,重新拿上笔。
这届感觉真的不好教。
手机扔在一边还不到几分钟,夏辞夜就在她眼前手动将其摆正。
宋诗语:“……”哪儿学的坏毛病。
自家儿子有点强迫症这件事情,她心里是有数的。
每次无论干什么,夏辞夜都想将事情做到最好,比如写作文。
宋女士为此头疼过不少次。
每次语文考试夏辞夜的作文总是只写一半,就好像交出一篇完整的作文会要他的一条命一样。
因为夏辞夜强迫症并不追求于完整度,而是在于“好”。
导致他每次作文都像古人写诗炼字一般,常常会为了一句话纠结半天,更有甚者,直到考完还在冥思苦想。
但也托于这个“好”的福,除作文外,前面的题几乎没有失分,每次总成绩也能在年级占前十。
“什么时候才能把你这强迫症给我治了?”
宋诗语将手机摆回一开始的状态。
因为太过端正她也看着难受。
夏辞夜将手机又扶正,平静道:“治不了。”
宋诗语又头疼了。
她摆摆手,道:“回你的房间去,别捣乱。”
突然,又想到什么,叫住他道:“过几天你程叔叔要搬进来,你做一下心理准备。”
夏辞夜顿了一下,回屋而去:“知道了。”
其实宋诗语也品不出是什么心情,她离婚十年多,带着夏辞夜独自生活,还算比较宁静。
实际上,夏辞夜本应跟着前夫夏北庭。
夏北庭家中小康,其实如果不是他欺人太甚,她也不至于坚决要离婚。
当初,她一气之下扬言嫁妆不要了也要离婚,自然而然也就没有去争夏辞夜的抚养权,划清界限后夏辞夜也就归夏北庭管。
然而她搬出去两年后,在一次晚上听到了敲门声。
原本还在疑惑是什么人到访,结果是一个个子不高的小团子。一开门就扑进她的怀里,声音里满是委屈:“妈妈,你别不要我好吗……我不想跟着爸爸……”
一脸懵的宋女士看外面冷就先让他进屋里。
小家伙坐在沙发上,眼角红红的,明显哭过。
宋诗语给他倒了一杯热水,坐在旁边问:“夏北庭怎么了,你为什么不想跟着他?”
虽然之前她这个前夫态度很糟,但对儿子还是很好,不然也不会那么放心把小团子交给他。
如今夏辞夜会来,也实在出乎她的预料。
小团子低头,手捂着杯子,眼泪像是又要掉下来,把宋诗语心疼坏了。
“好好好,不说这个了,先喝水,”宋诗语抚了抚了他的背,安慰道。
哄了许久,小团子的心情才稍微好了一点。
夏辞夜“呜”了一声,小声开口道:“今天奶奶又来电话了,让爸爸想办法借钱。”
夏辞夜:“爸爸说,让我明年辍学出去打工,帮二叔还债……妈妈,我怕……”
听完,宋诗语面色沉了下来。
夏北庭有个弟弟,叫夏培观,是个不学无术的败家子。成天跟一群狐朋狗友混在一起,不知什么时候染上了赌瘾,前些年欠了人家钱还不上就向夏北庭求助,夏北庭迫于自家母亲的压力,二话不说就帮他还上了。
原本宋诗语觉得都是一家人也就没计较,谁知几个月后那家伙死性不改又欠了一笔钱,每次都是以万为单位,实在是过于频繁。
夏培观没有工作,靠着父母养,而夏老太太平时大手大脚,也没多少存款,光靠养老金根本就是天方夜谭,就又找上了夏北庭。
夏北庭因为家人欠债被传信誉不好,丢了工作,于是把矛头对向了宋诗语。
宋诗语实在看不下去,直接拒绝了帮夏二还债的事。
结果夏老太太撒泼,在楼下大骂她没良心见死不救,各种污言秽语传到左右邻居。
这些还没完,老太太变花样阴阳怪气,每天打电话给夏北庭明里暗里都是说她的不好。
其中最让宋诗语失望的是,夏北庭向着他妈,说她不识大体,不懂尊敬婆婆,最后上升到她铁石心肠缺乏家教。
这能忍?
这根本忍不了!
“我受够你了!离婚!你跟你弟过一辈子去吧!”这是宋诗语说的最硬气的一句话,也是她唯一一次发火。
什么我对你的爱矢志不渝,什么关心体贴,真是喂狗。
她第一次看清这家人婚前一套婚后一套的真面目。
之前他们总是把她当摇钱树,离了她,竟然将魔爪伸向儿子。
刷新了她对这家人无耻下限的认知。
宋诗语不是不知道,虽然现在明面上禁止招童工,但借成人证件冒名代工的不在少数。
说不定夏北庭真干得出来。
宋诗语不安了。
让夏辞夜留下后,独自披上外套出门。
虽然她现在特别不想见到那个人,但她更不想坐视不管。
毕竟那也是她儿子。
后来谈成把夏辞夜要过来后,对方出了两个条件:
一.夏辞夜的生活用费以及学费由她出
二.每月按时转三千块给他们,当作夏辞夜未外出打工的补款
这种霸王条款如果是以前,宋诗语可能会选择上诉重(chong)判。
但如今,一想到儿子抚养权是自己主动放弃的,竟然神使鬼差签了字。
有过这么一段经历,她能看出来夏辞夜对这位即将到来的“程叔叔”显然没什么期望。
虽然还没见过,甚至能感受到有点反感。
她再次叹了一口气,低头继续写她的检讨。
……
半夜风大,刮得树木倾斜。寝室内,留有一丝空隙的窗户沿边发出呜呜的响声,犹如厉鬼张势,阵阵吓人。
樊规走到窗边,将那一丝游隙关上,室内空气才得以安歇。
突然从隔壁传来“咚”的一声,躺在床上准备入睡的段竞飞拿被子捂住耳朵,烦闷道:“学生会那群人有病吧,都凌晨一点了还那么折腾。”
他们想都不用想就知道,这是九中学生会的一贯作风——凌晨一点踹门查寝
颇有种上门催债的穷凶极恶之势。
不知道的还以为欠的是一笔“巨款”。
不出所料,光听声响就知道,那群人似乎又有收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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