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让自己冷静下来不要一直想着云时郡主耽误了今天的任务,沈妙合一杯接着一杯的喝桂花甜酒,短短的功夫里,她已经自己喝下了多半壶。
之所以要不停的喝酒,一来她觉得酒带来的醉意可以让她不要平复情绪,二来这也是她今日“逃跑计划”的前期准备。
她想过了,在这种宴会上,她要单独离开并且还要离开一段时间,最好的借口就是喝多了。她可以假装醉酒离开宴席,找一个人少、空气好的地方醒酒,如此一来皇后不会不允,其他人不会怀疑,她就算离开的时间长一点也不会不合理。
于是乎,她从坐下来开始就一杯接着一杯的喝酒,静静地等待着十一皇子的到来。
等到旁边一直和老朋友聊天叙旧的罗雪娟发现沈妙合没少喝的时候,已经晚了。沈妙合自己就喝光了满满一壶酒,还嚷着让绿萼再去拿,这会儿她已经有了点醉意,脸颊红扑扑的,眼神也微微的迷离。
“不能再喝了,你这孩子,怎么喝了这么多酒,再喝要醉了。”罗雪娟制止住了绿萼倒酒的动作,担心的看着沈妙合。
“娘,这个桂花甜酒真好喝,不愧是宫里的佳酿。”沈妙合带着醉意,凑到罗雪娟面前,笑嘻嘻的说道。
她双眼朦朦胧胧的好似蒙着一层雾气,表情略有些呆滞,脸颊通红,说话也含糊不清,这一看就是喝醉了的表现。
当然了,沈妙合并没有醉的那么厉害,她只是为了一会儿能以“醉酒”的名义光明正大的离开而夸张了一些。
“好喝也不能喝这么多,这里是皇宫,小心喝多了殿前失仪,听话,不许再喝了。绿萼,去给你家小姐要一碗醒酒汤。”罗雪娟劝说完沈妙合后,就转身对绿萼吩咐道。
宫宴现场都会备着醒酒汤,就是怕万一哪位贵人喝醉了借着酒精撒泼,万一得罪了皇上皇后,那可真是自寻死路了。
绿萼应了一声,转身去拿醒酒汤,沈妙合也十分听话的将酒杯推的远远的,表示自己不会再喝了——她主要也是怕自己真的喝多了耽误正事。
喝下醒酒汤后,沈妙合又将注意力转移到了精致可口的菜肴上,靠吃来缓解焦虑。
十一皇子迟迟不露面,她真的很着急,开始不停的在心里胡乱猜测——难道是被教书先生留堂了?还是被什么事绊住了?万一他人不来,自己还要不要行动?
若是行动,她根本不知道冷宫在哪里,皇宫这么大她去哪里找?总不能路上随便揪个人就问冷宫在哪里吧,要是问其他地方没准儿当差的真的能告诉她,可她打听冷宫这种禁忌之地,不被立刻拿下才怪呢,要是不问的话她怕是找到天黑也找不到。
若是不行动,就会错过这个难得的机会,她不知道下一次进宫会是在什么时候,就算能时常进宫,她也多半是被皇后召见前去陪伴的,怎么可能再像今天这样出去瞎溜达?要是想溜走去冷宫一趟,非得这种人多热闹的宫宴不可。
何况叶靖琛把一切都安排好了,除了领路的十一皇子,还有冷宫守门的侍卫也被买通等着她的到来,今天要是不去,所有的安排都作废,日后还需要再安排一次。守卫的侍卫也不止有今天的这两人,若是换了人,叶靖琛还得再去收买一次。
权衡利弊后,沈妙合下定决心,待会儿不管十一皇子来不来,她都要冒险去找一找冷宫,机会难得,她不能错过,以免夜长梦多。
就在沈妙合焦虑不已的时候,包括十一皇子在内的一共三位皇子三位公主终于姗姗来迟。六个年幼的孩子齐齐的跪在皇后面前请安,七嘴八舌的控诉教书先生拖着不肯放他们走,才害的他们迟到了,逗的皇后是眉开眼笑。
很快六位皇嗣就入了座,座位就在皇后左边下首,也就是愉太妃那一桌,那张桌子的面积格外大,原来是给孩子们准备的。愉太妃欢喜的照顾着几个孩子,云时郡主也一反之前的郁郁寡欢,和几位公主聊了起来。
皇后自己的两个孩子都没能长大就夭折了,她看着别人的孩子,满眼都是慈母般的温柔和疼爱,这会儿见几位公主揪着愉太妃的袖子撒娇,争抢着让愉太妃先给自己剥虾,便说道:“辛苦愉太妃照顾他们了,你们几个听话,怎么能让太妃给你们剥虾呢,让丫鬟们剥。”
“不嘛,不嘛,就要吃愉太妃剥的。”几位公主连同云时马上撒着娇反对道。
愉太妃也笑嘻嘻的说道:“不碍事的,我来剥,我也许久未见几位公主了,皇后娘娘不必惦记着我,几个孩子都乖的很,他们有分寸的。”
愉太妃只有一个女儿,公主远嫁后常年不能回来见母亲,她便只能孤单一人,和几位老太妃作伴。好在皇帝很孝顺几位庶母,时常让年幼的公主和皇子去陪太妃们说说话,也算是解了愉太妃的思女之情。如今云时郡主更是养在了她的膝下,她总觉得自己的后半生都不会那么孤单了。
愉太妃这边和几位晚辈祖孙和睦,沈妙合则和十一皇子对上了视线,十一皇子对着她微微点了点头,她快速的回了一个微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时间不等人,沈妙合又耐着性子磨了一会儿,终于起身,对着皇后告罪道:“皇后娘娘赎罪,臣妇不胜酒力,有些头晕,想出去走一走透口气,不知娘娘是否恩准?”
她脸颊通红,起身的时候还故意摇晃了一下身体,一副醉了的模样,皇后不疑有他,关心的说道:“去吧去吧,让宫人陪着你。”
“不敢劳烦娘娘身边的人,有丫鬟陪着臣妇就好,我们就在门口处转转,不会走远。”沈妙合不动声色的拒绝道,嘴上说的云淡风轻,心里却有个声音在拼命的祈祷——千万不要派人跟着我,千万不要派人跟着我……
皇后以为沈妙合与陌生人待在一起会别扭,便也没有强求,只是叮嘱她小心,若是身体不适一定要及时禀告,她好传太医过来。
沈妙合谢过皇后后,又与罗雪娟说了几句,罗雪娟很是担心,本想陪着一起,但沈妙合表示自己可以,罗雪娟反复叮嘱了绿萼几句,才放她们离去。
众女眷忙着交际,压根儿就没留意到这个小插曲,只有在不为人知的角落处,一双眼睛闪过一抹玩味的光芒。
*
沈妙合躲在一棵树后等了好一会儿,才看见一道瘦弱的人影快步从宴会现场走了出来。十一皇子是自己一个人出来的,连太监都没有带,显然是不想引起任何人的注意。他站定下来后东张西望的寻找着沈妙合,绿萼在树干后压低声音叫唤道:“十一皇子,十一皇子,这边。”
齐元莳看到树后的沈妙合,急忙走了过去。
“十一皇子。”
“嫂嫂。”
沈妙合和齐元莳异口同声的开口道,说完两人又同时沉默了下来。
沈妙合嘴角不易察觉的抽搐了一下,看向齐元莳的眼神有那么一点点的无语。之前叶靖琛就和她提过这位热情的十一皇子非要私下里叫他哥哥,那么这一声“嫂嫂”叫的也算是没什么毛病。
只不过被一位皇子叫嫂嫂,多少有那么一些诡异。
齐元莳尴尬的挠了一下头,急忙转移话题道:“咱们快走吧,早去早回,离开宴会太久会引来怀疑的。”
“好,我们快走。”沈妙合神色一禀,先做正事要紧。
在十一皇子的带路下,两人向着冷宫所在的方位走去。他们尽可能的走人少又偏僻的小路,虽然可能会绕一点点路,但总好过在半路上就被发现。
如果只是被太监宫女发现,十一皇子出面吓唬几句再赏些银子,那些奴才们自然会识趣的当作什么都没有看到;可若是碰上了守卫皇宫安全的侍卫队,可就没那么好解决了。
所以最好还是尽可能不被任何人发现的好。
走走停停,他们很幸运的没有被任何宫人和侍卫发现,一路顺畅的向着冷宫的方向前进。
冷宫位于皇宫的西北角,是非常偏僻的所在,近乎紧挨着皇城根了,沈妙合感觉走了好久,久到两腿酸软、气喘吁吁,才终于抵达了目的地。
“马上到了。”十一皇子见沈妙合累的不行,赶忙鼓励道,说话间两人拐过一个弯,一条笔直而荒凉的宫道出现在面前。
这条宫道真的十分的冷清荒凉,两旁既没有任何的宫殿,路人也没有来来往往的宫人们,就连树木都只有路边近乎要枯死的三两棵。
他们刚走上这条宫道,就听到枯树上传来“啊”的一声难听的叫声,将两个女子吓了一跳,抬眼望去之间几只乌鸦尖叫着从枯树上扑闪着翅膀飞上了天空。
看来这些乌鸦平时就栖息在几棵枯树上,也没有什么人过来打扰他们,这会儿的几位不速之客惊扰到了它们休息,它们发出难听的叫声以示抗议,并飞的远远地。
“这么多乌鸦?”绿萼心有余悸的嘀咕道,在民间乌鸦是不吉利的存在,寻常人家只要有乌鸦栖息一定是会想办法赶走的,所以她们这些在沈宅大户中养尊处优的女子,何尝见过这么多的乌鸦?
“这里是冷宫,经常死人,有乌鸦不奇怪。整个皇宫里就数这里乌鸦多了,赶也赶不走,杀也杀不光,你今天把它们连鸟带窝全端了,用不了多久就会有新的乌鸦来枯树上筑巢的。侍卫们试过很多方法都灭绝不了这些乌鸦,索性就不再管了,谁会闲的没事干管冷宫这边的事呢。”十一皇子看着乌鸦消失的天空,叹息连连,“终究还是这个地方怨气太足、阴气太重的缘故吧,就连乌鸦都格外的喜欢呢。”
绿萼的脸色有些发白,小心翼翼的看了沈妙合一眼,见小姐倒是很镇定的样子,不过还是鼓足勇气小声对十一皇子说道:“您别说了,会吓到我家小姐的。”
十一皇子这才反应过来,旁边还有两位娇滴滴的姑娘呢,连忙道歉道:“对不住嫂嫂,是我失言了,你别害怕,这些乌鸦不伤人的。”
“我不怕,殿下不必紧张,咱们快走吧。”沈妙合十分冷静的继续前进,同时心里不屑的想到——乌鸦算什么,我前世下大牢的时候,牢房里还都是老鼠乱窜呢。
齐元莳惊讶的看着沈妙合面不改色的往前走去,心里既惊讶又恍然大悟——难怪叶靖琛会不计较家世的悬殊非要娶沈妙合呢,这个女子有点东西啊,和叶靖琛倒是般配的很。
整条荒凉的宫道两边就只有一个宫殿,那便是冷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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