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臻在网上开了个小号,名字就叫“这是一个小号”。
这个做法来源于她某一次睡前的灵光一闪。
有句话叫“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
程臻躺在床上,努力地回想一些,之前发生过,在当时觉得刻骨铭心会的事情,但现在已经记不起来几件。这是生活的规律,过去都会被悄无声息地埋藏在时光里,可是,如果现在发生的这些事情,现在的心情也会被悄无声息地忘掉的话,那这段日子当真是一点意义也没有了。
于是,她写下自己这一年多的感悟:
“他们都说读研只有两天开心,录取一天,毕业一天,保研生大四还没毕业就进了实验室打工,而毕业那天遥遥无期。”
“我知道组里一定会有关系户,但我没想到这个关系户是我的室友,而且她的关系可以这么硬,是我大老板合作伙伴的直系亲戚?果真是有的人生来就在罗马。”
“当我写下这些文字的时候,我在想,如果多年之后的我看到这些话,会不会觉得,其实这些事情都不值一提,其实我在乎了一些不该在乎的事情,但有一件事我可以确定,现在的我,并不想忘记这些感觉,我不想忘记,自己一点一点放弃目标的不甘,我不想忘记,看到梦想坠地时内心的震动,我希望我永远都有在乎的事情,永远都有值得去追寻的意义。”
……
学校里专为学生开放的免费的心理咨询非常难约,程臻打电话过去,只约到了一个星期之后的,也不知道是心理咨询师太少,还是来咨询的学生太多。
还没去咨询,程臻已经先入为主地觉得,应该没什么用处,毕竟一个星期过去了,很多微小的情绪早就消散了。
在母校的第六年,程臻终于走进了那栋心理健康中心的楼,她跟门口的学生登记了一下姓名,看到表上密密麻麻的名字,她的心情更加平和了。
既然大家都有问题,那么我也显得正常了。
她按照指引走进了一个很大的咨询室,有沙盘有沙发,墙上还有很多画,咨询师坐在靠窗的桌子上,带着和蔼的笑招呼她进来。
两人简单交换了下姓名等信息之后,咨询师先开了个计时器,“我们这次咨询时长是45分钟,这个希望你能理解一下,之后还有别的同学来咨询。”
“嗯……啊,好的。”程臻心想,自己之前和朋友倒苦水的时候,哪一次是说到四十五分钟就停的?说到一半不让说了不会更难受吗?
“我们的谈话,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录个音,主要是自己想保存一下,可能会用于之后的研究,但是会隐去当事人的信息。”
程臻笑着回答:“不可以,谢谢。”
咨询师脸上也不知道是真笑还是假笑,示意程臻可以开始随意说一说自己的困惑,或者感受。
“我前段时间目击了一个学长……从窗台上跳下去了,这件事让我受了刺激,我总是会想起那段经历,我总是觉得,如果当初我反应快一点,是不是就能拉住他……”
“遇到了这样的事情吗?确实是一段很艰难的经历,你现在还有什么其他的不适症状吗?比如说,失眠,易受惊吓,注意力不集中,总是想回避一些事情等等。”
“其他的症状?有的时候会失眠,但是,我很累的时候,也睡得很好,我觉得睡眠并没有问题,易容惊吓?好像也没有……”
谈到回避,程臻想到了一些别的事情。
她想,自己并没有回避一些事情,相反,她明确知道,自己心中的郁结,有很大一部分在于,“坏人”没有得到“惩罚”,但她又清楚知道,自己没办法给那些人所谓的惩罚,正是因为没有回避,知道自己做不但又放不下,所以才被困住。
如果真的能回避就好了。
咨询师似乎是从程臻长时间的沉默中,看出了些其他的事情。
只是,对程臻来说,这种沉默是一种隐瞒,出于某种自我保护的意识,她觉得,很多事情不能让学校内部的人知道这件事,咨询师一开始所说的打算录音,让她更加觉得,不能说。
“但是有的时候我又觉得自己想多了,现在我那个学长躺在病床上,终于能好好休息了,他之前一直都挺累的,压力很大;我很想把这些事情跟别人说,但是,我怕影响别人的心情,至于我爸妈,他们或许会说,选择放弃是弱者才会做的事情,我更没办法接受这件事。”
“你爸妈那一辈人确实很多都有这样的观点,对于心理健康没有足够的认识。”咨询师一边和程臻聊天,一边还在纸上记录了一些东西,看起来像是一张表。
程臻又说了一些有的没的事情,主要是那些她爸妈不会理解的事情。
虽然咨询师的肯定并不能给她带来什么实质性的改变,但好歹有人站在自己这边,也能起到一点微弱的正向作用。
程臻还想说些什么,被打断了。
“同学,我们金天的咨询时间只剩五分钟,还有什么问题的话,也得下次才能咨询了,我说一下的我看法,其实我觉得你问题并不大,不需要人工干预,可以自己慢慢恢复,或许你可以多出去走走,去玩一玩,适当放松一下自己。”
“啊?”程臻心想,四十五分钟果然不够。
“有一些非处方的缓解焦虑有助睡眠的药物也可以吃一下,我不太清楚校医院有没有,但是专业的药店肯定有,我不是精神科的医生,但我觉得你目前也没有去专科医院看病的必要,可以自己尝试一些缓解焦虑的方法,找到最适合自己的。”
“好的,谢谢老师。”程臻心想,果真屁用没有。
自己去找缓解压力的方式吗?
程臻想了想,心中最先出现的念头是,离开这里。
她拿出手机,想给爸妈打个电话,但是又放下了。
正如之前跟咨询师说的那样,她的爸妈,一定是会说出那种,放弃生命就是懦弱行为的人,应该也不会理解,自己为什么想要换个环境。
“不是所最近生活和学习都挺顺利的,论文也写完了吗?哪来那么多压力?等把研究生读完,毕业证拿到手,一切问题都能解决。”
程臻模仿他们的语气对自己说了一遍,把手机塞回包里,去食堂吃饭。
没想到的是,在吃饭的时候,她接到了辅导员的电话。
“听说你最近心情不太好。”
“没有啊”程臻回答的很客气,虽然她心里想的是,瞧你这话说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真的很关心我们。
以及,她很难不把接到辅导员电话和下午的心理咨询联系在一起。
“最近刚把小论文初稿写完,没什么不开心的事情。”
“那就好,平时没事记得跟爸妈朋友多聊聊天,有什么事也可以跟我说哈。”
“嗯,而且我本身也经常和爸妈打电话,天天都打,不用担心我。”
程臻说谎面不改色,快速挂断了辅导员的电话。
这个小插曲,让程臻坚定了一个想法。
她转头就在难兄难弟群里发了条消息。
“跟大家说一个事,我决定搬出去住几个月,这个地方我是待不下去了,我要出去换个环境。”
陈知著和颜抒纷纷发来贺电。
颜抒问她,“想好搬到哪里去吗?”
“还没,房子完全没有开始找。”
“那这件事你跟爸妈说了吗?”
“没有,也不打算怎么跟他们说。”
“那你的房租怎么办?感觉研究生补助和杨名发的钱不够你出去租房。”
“我之前研讨会奖学金和卖二手的钱用来租房绰绰有余,我想,只要钱不成问题,房就不成问题。”
程臻在陈知著和颜抒的帮助下,火速选好了一个小房子,位置在隔壁友校附近,和本校只隔了两站公交,带厨房和卫生间,有一点简单的家具的家电,卖好新床品就可以直接入住。
她并没有退学校的宿舍,一是不想让辅导员和其他人知道,二是,她目前只打算搬出去住三个月。
在程臻发完要搬出去的消息之后的第十天,她成功搬进了新家,或者说,临时庇护所,提供逃避作用的一室一厅。
她叫上陈知著和颜抒,在小客厅里吃了新家的第一顿饭,用电煮锅煮了顿火锅,他们在冒着热气的火锅里,看到了一些生活的新的希望。
程臻宣布:“这里就是我们的秘密基地!除了你们,我没有告诉任何人我搬出来的消息,虽然,目前时效只有三个月。”
另外两人拍手叫好。
“不过,我确实搬得太仓促了,现在,颜抒可能大部分时间都要一个人住寝室了,但是,你想来我这里住的话,可以直接过来,你也看到了,这里住得下两个人。”
颜抒也没客气,“如果,我下周就想来住一晚呢?”
“没问题!啊对,只能女生来住,男的不行!”
陈知著不甘示弱,“反正我一直都可以住我表弟家!”
三人嘻嘻哈哈,时间过得飞快。
程臻在火锅味中度过了在新家的第一晚,但是她没认床也没失眠,睡得出奇的好。
PS:这次心理咨询完全基于我自己好几年前的一段经历,我也不太记得了,可能有些出入,大家也不要太当真,不过当时我的感受就是啥用也没有,后来自己找到的缓解压力的方法是看电影;男主下一章出场!并为本文带来了一抹亮色(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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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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