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事训练场的气氛因S级哨兵的到来而变得躁动，但希灼敏锐地察觉到，有一道目光始终落在她身上，没有任何攻击性，却如影随形，令人无法忽视。

她挑眉看去，视线直直撞进一双温润的眼眸。

这不是她第一次见到他了，之前执行营救任务时，少年便是用这样一双眸子看着她。

希灼喜欢那双泛着翡翠光泽的眼睛。

和她记忆中那个人的眼眸很像。

她收回目光，将注意力专注回训练上。

兰斯所在的那片排椅却传出人群兴奋的议论——

“你看到了吗，她好像在看我。”一道激动的男声响起。

“不对，我觉得她刚刚对我眨眼了……”

“她明明看的是我啊！”

“……”

兰斯身旁的同伴忽然转头道：“兰斯，我怎么觉得她刚刚是在看你呢？”

金发少年面不改色地垂眼，白皙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摸了摸发烫的耳垂，嗓音带着少年特有的清润：“或许是你看错了。”

同伴还不放弃：“说真的，兰斯，她可是S级哨兵，听说她是在执行任务时，作为伴侣的专属向导死了，精神图景遭到了反噬……”

换句话来说，希灼现在没有向导。

同伴压低声音，带着点怂恿：“但你可是A级向导，比起那些人，你的机会可大得多。”

S级哨兵的向导是个令人趋之若鹜的位置，整个联邦的S级哨兵还不到十位，且身边都有向导安抚，只有现在的希灼是个例外。

即使所有人都知道，她受了严重的伤，很有可能永远都无法恢复，但仍忍不住将觊觎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

训练场上，希灼随手脱掉了皮质外套，露出紧身的短背心，晶莹的汗珠顺着她腰腹紧致有力的线条滑下，转瞬间又撂倒一个对手。

她微蹙着眉，心脏猛地剧烈跳动起来，频率如同密集的鼓点，五感前所未有地放大，一种熟悉的狂躁感如洪流般奔涌在血液里。

先前那种失控感又来了。

她立即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训练场。

薄雾般的晨曦正努力穿透浓重的夜色洒落大地，不知不觉间，她已经在训练场待了一夜。

哨兵和向导拥有异于常人的精神力，哪怕几天几夜不睡觉也不会有任何影响。

在路过一条狭长阴暗的小巷时，希灼停下了脚步。

巷内阴影重重，好在空无一人。

她走进去，靠着冰冷的墙壁，缓缓滑坐在地，抱着双膝蜷缩起来。

她漆黑的眸色骤然减淡，圆润的瞳仁在顷刻间收缩为野兽般的竖瞳。

那是哨兵在精神高度紧张或失控时，精神体的特殊外化显现。

但此刻希灼正极为艰难地尝试着控制自己的能力，情绪如同无数根绷紧后断裂的弦，铺天盖地地攻击着她本就残破不堪的精神图景。

不知道为什么，她想起了训练场看到的那双眼睛……

那么相似的眸色，和记忆里几乎重叠，她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的冲动，想要冲上去确认某些莫名的幻想。

她恍然间觉得，他还活着，或者说他的一部分……还存在于这个世界上。

就在这时，巷口处忽然传来一声响亮的犬吠。

指尖很快传来温热的毛绒触感，希灼恍然抬头，便看见一只软乎乎的金毛小狗紧贴着她的小腿，正瞪着一双圆溜溜的黑眼珠，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看。

它浑身散发着柔和的光芒，体型尚未完全长大，明显是一只精神体。

金毛小狗用毛绒绒的脑袋蹭着她的裤腿，然后装模作样地打了个响亮的喷嚏，在她的注视下欢快地摇起了尾巴。

剧痛折磨得她几乎失去思考能力，无暇去想为何这里会出现精神体。本能驱使着她伸出手，想要将它抱在怀里汲取慰藉。

它很小一只，毫不挣扎，淡金色的卷毛柔软滑腻，温顺地任由她双臂环抱，乖乖地窝在了她的怀中。

那是一种被全心全意信任的感觉。

仿佛忽然有一缕阳光穿过重重守卫的缝隙，飘落进了她的精神图景中，为极寒冰封之地带来一丝微弱的暖意。

然而，在靠近巷口外的光亮处，金发少年背靠着高墙，仰头望着泛白的天际，凸起的喉结随着压抑的呼吸滚动，有些急促地喘息着。

她在抚摸他的精神体，动作很温柔。

兰斯能清晰地感受到她温热的指腹摩擦的感觉，她轻声在小狗的耳畔说着话，清冽干净的气息拂过耳垂，带来一阵酥麻的痒意，她似乎是低笑了声，然后凑近他的鼻梁……

他瞬间浑身僵硬。

昏暗的小巷中，希灼用温软的嘴唇，轻轻贴了贴小狗湿润的鼻头。

她显然并不知道，向导能完全共享精神体的五感。

在她看不见的巷口外，兰斯抑制不住地低喘了声，倏然蹲下身，精致白皙的面庞浮现一抹带着**的薄红。

向导的身体素质和战斗能力远逊于哨兵，却拥有更强大的精神力量和异于常人的共感能力，能够敏锐感知他人的情绪。

然而这种强大的共感能力，也意味着他们的身体和精神更加敏感，比普通人拥有更肮脏的**。

兰斯垂眸瞥过明显隆起的地方，指节因为用力扯着腰带而曲起优美的弧度，眸底翻涌着浓重的隐忍与挣扎。

他不能做出如此放荡不堪的举动……

身为尤金家族的次子，他从小便被要求遵守家族古老刻板的规矩，在长辈面前，他不被允许犯任何错误。

他们要求他永远保持优雅端庄和完美，禁止他去做任何不符合贵族身份的事，如同豢养一只套着金项圈的贵宾犬。

金卷的发丝半掩着少年的下颔，他略微侧目看向阴暗的巷口，一缕打着旋的卷发顺势落在了他的薄唇上。

他在违背家族规矩，帮助一位正陷入危险状态的哨兵，即使他们不允许这样做。

但他还是做了。

兰斯喉间逸出一声极轻的，带着自嘲的笑，指尖挑开唇上的发丝，从唇瓣中探出玫红的舌尖。

朦胧的晨辉洒落，舌面上闪烁着一点银光。

那是一枚禁忌又隐秘的舌钉。

他用尖利的犬齿轻轻蹭过舌钉的表面，舌尖暴露在晨间微凉的空气中，这种轻微的刺痛感使得他愈发兴奋。

他从那个**的囚笼逃出来，旁观了一场训练场士兵们激情澎湃的训练，最后还用精神体救助了一位危险的哨兵。

每一件事，都是兰斯真正想做的。

而现在，他该回到那个囚笼去了。

他走进巷口，停在了她面前。

希灼感觉到有人靠近，懒洋洋地抬眸看了他一眼。

以S级哨兵敏锐的五感，她早就在一开始便察觉到了巷口外的人，但只要兰斯不显露敌意，她便懒得理会。

“我要带它走了。”兰斯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伸手准备将自己的精神体接过来。

金毛小狗扬起脑袋看了看兰斯，又扭头蹭蹭希灼温暖的怀抱，忽然委屈巴巴地将脑袋深深埋进她怀里，呜呜咽咽地开始撒起娇来。

兰斯的手尴尬地停在了半空。

希灼忽然出声，尾音拖得很长：“等一下。”

她迎着他略显困惑的神情，语气带着几分真挚的歉意：“抱歉，我还需要一点向导素。”

哨兵和向导有着不同于普通人的独特气味信息，这种气味信息可以视为某种波长和能量，通常被统称为信息素。

而向导的向导素能够暂时缓解她目前所忍受的痛楚。

不等兰斯回应，希灼用食指轻轻压上他柔软微凉的唇瓣，隔着手指吻了上去。

少年的碎发扫在她的颈侧，泛着轻微痒意，他嘴唇微凉，呼出的气息却是灼热而急促的。

那双翡翠般的眼眸因惊愕而微微睁大，她凝视着那双与记忆中的那个人极其相似的眼眸，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笑。

因为希灼突然的举动，兰斯几乎是本能地抬起一只手臂撑在她身后的墙上，身体微微前倾，才勉强稳住自己不至于完全压到她身上。

他下意识地避免着任何可能带给她的不适。

两人的唇瓣仅隔着一根手指的暧昧距离，两种截然不同的信息素相互侵扰，他身上的气息如同温暖干燥的阳光，裹挟着近在咫尺的炙热的呼吸，温柔地笼罩住了她，将那些阴暗的角落染上令人舒适的温度。

她仿佛一只蝴蝶正蹁跹着跌入了春天的怀抱。

身体的疲惫感奇迹般开始减轻，紧绷的精神也得以获得一丝放松，向导的信息素在短时间内压制住了希灼狂躁的精神力，即使这一切发生得太突然，身为向导的兰斯仍安稳地接纳了她所有的情绪。

这只是一个隔着手指的吻，没有厮磨，更没有激烈的唇舌交缠，只有温热缠绵的吐息，随着时间逐渐蚕食着狭窄的空间。

她漆黑的眸底藏着晦涩难懂的光，仿佛透过他在看另一个人，低声补充道：“我喜欢你的眼睛。”

希灼凝视他的眼神里，让兰斯有一瞬间感受到了一种极其陌生的情感。

他从她不断变化的信息素中所感受到的情感灼烫炙人，兰斯的心脏疯狂跳动着，他从未体会过这样的感觉，仿佛下一秒就要被她拉着一起坠入无尽的深渊。

他猛地抽回撑墙的手臂，几乎是踉跄着转身，狼狈不堪地逃离了这条昏暗的小巷。

巷口只留下一片被骤然抽离的寂静。

希灼维持着原来的姿势，懒散地靠着墙，并没有阻拦他，她静静看着巷口外逐渐亮起来的天光，似是陷入了某种回忆，任由清透的天光一点点渗透进了昏暗的巷口。

直到晨曦初露，她才懒散地打了个哈欠。

“他不要你了。”她对着怀里的那团说。

被主人遗忘的金毛小狗将两只毛茸茸的爪爪搭在她的手臂上，努力地探头探脑往外张望。

它在看主人逃跑的方向。

……

兰斯一路狂奔，心脏不堪重负地在胸腔中发出沉重的抗议声，几乎盖过了耳边呼啸的风声。

最终，他在一栋独栋别墅熟悉的窗沿下方停下。

少年爬墙翻窗的动作很优雅，悄无声息地落地，换上丝质睡衣，然后再极为熟练地以最快的速度躺回了床上，拉好被子，调整好呼吸。

一切流程就像是演练过无数遍。

男仆准时敲门进来，“兰斯少爷，该起床了。”

他掀开被子，装作刚醒过来的模样，睡眼惺忪地坐起来，接过男仆手中的热帕洗脸，然后再脱下身上的睡衣，换上日常的精美服饰。

男仆接过睡衣，忽然惊讶道：“兰斯少爷，您为什么出了这么多汗？”

睡衣丝绸质地的布料明显有些湿润，就像刚洗过没多久还没来得及烘干一般。

即便是换了衣服，还是不免被他身上出的一层薄汗浸湿。

他不紧不慢地开口：“被子有些厚，太热了。”

男仆没有怀疑，转身退出了房间。

就在房门合上的瞬间，兰斯松了口气，身体脱力仰躺回了床上。

那种温软的感觉似乎还残余着，她唇瓣隔着手指轻微的触碰，耳畔清冽的呼吸，如云朵般令人沉溺的怀抱……每一个细节都在脑海中反复上演，变得愈发清晰。

但他竟然还想要更多。

与哨兵不同的是，向导在塔里接受的教育包含了大量关于精神与□□结合的理论知识，甚至不乏直观的视频教学。

此刻，那些被刻意压抑遗忘的知识，正从记忆深处翻涌显现出来，叫嚣着让他将其付诸实际。

这是他以前从未体会过的感觉。

少年眸色微深，目光幽暗地凝视着床顶绣着繁复金线的床帘。

他的指腹摸上自己的额头，顺着高挺的鼻梁缓缓下滑，最后停留在了鼻尖的位置。

她刚刚亲过他这里。

指腹继续下滑，点在弧度优美的唇上。

还隔着手指亲过这里……

他不断回味着那个所谓的吻，就像对荆芥上瘾的猫，无法自制地开始幻想一些更放荡的场景。

他本就不是什么完美无瑕的兰斯少爷，也绝对不会是。

柔软的指腹从唇瓣探入口腔，触碰到那枚带着同样热度的舌钉，喉咙深处溢出缱绻的低笑。

兰斯开始隐秘地期盼着希灼能发现这个秘密，他渴望着再次和她见面，无论是记忆中她第一次拯救他时向他伸出的手，还是在训练场上她不经意的一瞥，又或是在巷口里的那个吻，都一点点地激发着他更多不可告人的心思。

他想起同伴的话，她现在没有向导，而他是A级向导，比起那些人，他的机会要大得多。

兰斯犹豫着点开手腕上的通讯手环，指尖在虚拟光屏上悬停片刻，终于认真地编辑好了一个好友申请。

发送成功的提示亮起，他立刻将手环甩到了一边，仿佛那是个会随时爆炸的危险品。

他猛地拉高被子遮住半张脸，只露出泛着薄红的耳垂和翡翠般的眼眸，直愣愣地望着床顶出神。

精美绝伦的床帘上，用金线绣着一位手持弓箭的天使，它正将金箭精准地对准一位人类的心脏。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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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