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证明段礼多虑了,他完全不了解像路向熙这人的自学和生存能力。别说一碗面了,只要时间和空间足够,路向熙可以气定神闲、优雅得体地做上一桌满汉全席。
过了不到五分钟后,路向熙就捧着两大碗西红柿炒蛋面出来:“好啦。”
段礼低头看了一眼,这面竟然看着还不赖,闻着也挺香,他有些讶异地抬了抬眉:“你会做饭?”
段sir以己度人,路向熙反而笑了:“礼礼哥,这就是两碗面而已,有什么难的。”
他说着,摘了眼镜,跨步到段礼坐的沙发旁边,自然而然地落座了。
因为路向熙家本来就很小,段礼挑的这个沙发还是个单人沙发,他自己坐着差不多,路向熙这么个男人往他旁边一挤,两人不得不腿贴着贴才能坐得下。
另一个人的温度传过来,段礼皱起眉,声音淡淡:“你就非得坐在我旁边?”
路向熙给他递了双筷子:“这样吃更暖和。”
“……”
很神奇,段礼沉默几秒,竟然默许了路向熙的“无礼”。
路向熙看他接过筷子,不由得扬起唇角。
段礼看着年轻人笑意吟吟的眼睛,眉头皱的反而更深。
按道理来讲,他对路向熙实在是有些太过越界了,即使他们现在名义上结婚了,但也不该离得这么近不是吗,他段礼独来独往这么多年,谁敢在他面前这么耍无赖。
但是,他偏偏对路向熙毫无办法,甚至他有种感觉,身体里似乎是有种莫名的激素,让他抗拒不了路向熙的亲近。
哪里不对。绝对不对。但是,他又判断不出究竟是哪里有问题。
鼻间又窜进那股熟悉的橙子香气,微微发甜,段礼循着那味道,目光流转到路向熙脸上。
路向熙察觉到他的视线,侧过脸。两人莫名对视,因为离得太近,段礼甚至能在路向熙那浅色瞳孔里看到了自己。
“怎么了。”路向熙挑了挑眼角,“不好吃吗?礼礼哥。”
“……”
段礼收回视线,紧皱着眉,一筷子一筷子地,不知不觉间就把一碗面吃完了。
路向熙看着他一言不发闭嘴吃面的模样,实在忍不住轻笑出声,小声说:“礼礼哥,你怎么那么可爱。”
段礼动作僵住,表情更是要裂开。从盘古开天辟地起,哪有人敢用“可爱”这种词来形容过他?
简直大逆不道!
段礼放下碗,酝酿着要发作,谁知路向熙提前预判,温柔地打断他道:“吃饱了吗?吃饱了我带你去看星星吧。”
“……什么?”段礼以为自己听错了:“看星星?”
汪汪和喵呜在厕所里大战三百回合,段礼被路向熙拉到这座小房子唯一的卧室,卧室里除了一张单人床外,就是数不清的书,段礼匆匆一瞥,大多是医学类的书,光是看那些拗口的名字他就开始头昏眼花,眼前开始冒星星。
好在路向熙带他看的不是这个星星。
卧室里只有一扇窗户,此时,路向熙正站在窗前,他身侧是一架小型的天文望远镜,银白筒身在夜色里泛着光亮,段礼有些讶异,原来真的是看星星。
“礼礼哥,你快来。”路向熙弯着腰调试了下望远镜,说:“今天的星星格外亮,是个特殊日子呢。”
段礼走过去,下意识问:“什么日子?”
路向熙回头,他看着站在两步外英俊冷淡的男人,嘴角微微翘起,意味深长地说:“也许一会儿就知道了。”
装什么神秘。段礼面无表情地走到那望远镜面前,他没有立刻去弯腰看星星,反而仔细端详起了这望远镜,忽然问:“这东西不便宜吧?”
按照路向熙的生活水平,怎么会买得起望远镜这种奢侈品。
果然,路向熙说:“我的一个病人他是做这个的,打折卖给我的。”
段礼闻言,眯了眯眼,倒也没追问。他弯下腰,透过那一个小孔,目之所及是平日里看不到的点点繁星,闪烁成片,连成银河,十分壮观。
纵使段礼平时不是一个多浪漫的人,此时却不得不承认,路向熙说的没错,今天的星星确实是格外亮。
忽然,他感觉自己耳边涌入一股温热气息。
“新婚快乐啊。”路向熙在他耳边轻轻说。
段礼顿时汗毛竖起,耳鸣不断,浑身血液如同被烧着般沸腾起来,这种感觉,他太熟悉了!
——他的发情期!
因为本就不规律,所以他从不去刻意记自己的发情期,但是以往,都是有些预兆的,比如因为缺乏Alpha信息素标记的安抚,他在发情期到来前会感觉头晕、乏力,并且比平常更加烦躁,此外,后颈腺体处也会隐隐有些痛意,这些不寻常会让他有机会、有时间提前准备抑制剂,但这次……
他实在想不到,这次的发情期到来会一点预兆没有,甚至上一秒,他还在感叹一碗番茄炒蛋面那么好吃。
段礼绷着脸直起腰,他额头隐隐有冷汗浸出,但在路向熙面前,绝对不能露馅,他看了一眼年轻人:“路向熙,你有没有……闻到什么?”
自己发情期到了,自己的信息素自然也是会溢出来的。
路向熙看着他:“什么?”
段礼欲言又止,他不可能直接说自己的信息素,毕竟路向熙是个Beta,他又闻不到。
“算了。我去上个厕所。”
他说完,转身就走,路向熙跟在他身后:“礼礼哥。”
段礼根本不理他,本来就不大的地方,他三两步就走到厕所,结果一打开厕所门,首先迎接他的就是大金毛的迎面暴击!
成年金毛的体型巨大,粗略估计这只傻狗的重量有三十多公斤,被他这么一撞,段礼还没来得及反应,就痛的闷哼一声,本就不稳的身形承受不住地往后一倒,他以为自己难逃被一条狗撞倒在地的结局,却没想到,腰间忽然窜上一双有力的手,稳稳地托住了他。
“……”
急促的喘息间,段礼察觉到那双手将他稳住,并让自己靠在了他的肩上,他保持了一丝清醒:“路……路向熙?”
他感觉自己呼出来的气息都是灼人的。
路向熙扶着他,在他身后,靠近他的耳边。不知是不是段礼的错觉,路向熙说话时带起的风声此时都被无限放大了。
“礼礼哥,你怎么了呢。”他问。
“我……”段礼抬手掐了下自己的眉心,强迫自己忍耐,在三秒后,他就挣脱了路向熙的双手,自己扶着墙站直了。
段礼眼前画面已经开始晃悠,他仍旧摆摆手:“没什么,我有些头晕。”
“哦,这样吗?”路向熙上前一步,尾音竟然翘了起来:“你看起来不太好,需不需要我送你去医院?”
段礼现下自己自身难保,自然不会察觉到别人的异常,他转身进了厕所,把门一关锁一扣,打开洗手池开关就开始往自己脸上扑冷水,试图让自己恢复一点点理智。
段礼在很多年前也有过一次发情期失常,不过那时他休假在家,所以就故意没有立刻使用抑制剂,抽风似的,想测试下自己的忍耐极限在哪儿。
于是那次,他得出了一个结论——那就是发情期刚开始的一个阶段是一次汹涌的小高峰,但却也最短暂,也许只有一个小时,他可以凭意志压制住,如果成功了,那就可以获得一段时期的清醒,这清醒的时间虽然也短暂,但也足够他走出这间厕所、打一辆车回家了。
这么想着,段礼抓着洗手池边,冷硬的大理石刺激着他的神经,血管里火烧似的血液一刻不停地奔流,他慢慢调整自己的呼吸,努力在被疼痛折磨的间隙里找到理智。
而这时,拍门声却响起,一开始是一下,接着是两下,再然后是不停地拍打声,伴随着他从未听过的,路向熙那冷静到不像他的声音:“段礼,开门。”
那声音像段礼手下被水浸过的大理石面,陌生而冷硬。
可惜段礼现在头脑发热,无法正常思考。他甚至觉得自己很好笑,这时候了,他的第一反应竟然是,臭小子,竟然对他直呼其名了。
不过段礼下一秒就笑不出来了,因为他迟迟不开门,门外的路向熙也不再敲门,一阵令人头皮发麻的安静过后,门锁开始由外开始转动。
段礼低头,望着那被钥匙转动的锁扣,一时愣在原地,“咔”的一声,门锁应声而开。
“……”
段礼迷茫极了。
他看不清面前人的脸,模模糊糊间只看到进来了一个人,那人身形高挑,肩背宽阔,他站在门口盯着他看,盯了大概有十秒,才抬脚朝他走来。
段礼本能地抗拒,晃悠着身体,抓过洗漱台上的一个什么东西,就砸了过去,脱口而出:“滚开。”
“……”那人身形顿了下,随即段礼就听到了熟悉的笑声:“礼礼哥,是我啊。”
段礼扶着洗手台:“……路?”
“嗯,是我。”路向熙走上前,声音轻飘飘的,像是氤氲在雾气里:“是我啊。”
段礼闻到了那股甜橙香,他闭上眼睛,昏了过去。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