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算怎么回事?短短半个月内我就要失去我最亲近的两个人了吗?
但本命契约还在,这说明凌容没死。
可他去哪了呢?
凛霜剑里的那部分神魂呢?
如今凛霜剑就只是一把单纯的灵武,往常那萦绕着的淡淡华光消散了。
可凌容去哪了呢?
我抱着剑反反复复想这个问题,神思不属地过了不知道多长时间后,我决定去找他。
修真界很大,但我并未想过从何找起,我只是做出了这个决定,然后缠好凛霜剑,背着它踏出了葬仙谷的院子。
像凌容每次离开一样,我顺着他走过的这条路离开了。
不能说我的这场寻人之旅没有任何计划,因为我的珍珑袋里装了葬仙谷的大部分家当。
然后我带着它们改换形貌进到了修真界最鱼龙混杂的交易市场,买了一切我认为可能会用上的东西。
然后我又回到葬仙谷,花了两天时间找到了凌容在这附近新开辟的传送阵。
这一切都进行的如此条理分明,可事实上我并未进行过详细规划。
可能在那些连我自己都不知道的时候,已经将这一切在脑海里演练过无数遍了。
我在传送阵前研究了数日,终于找到了阵眼,披上买来的隐匿斗篷后运转灵力开启了阵法。
我以为我会直接到魔界,所以将斗篷又仔细整理一番。
但显然有哪里出了问题,我感受到周围气息的驳杂,而摆在面前的是又一个阵法。
周围光线并不是很充足,在这不甚明显的日月交替中,我破解了第二个阵法。
但是输入灵力运转之后,我又回到了葬仙谷的阵法前。
就这样我不死心地试了一遍又一遍,将两个阵翻来覆去观测了无数回,我很确定我没有找错阵眼,那就说明这是个凌容能破而我破不了的阵。
如此便只剩一种可能了——这个阵要想通往魔界需要魔气。
所以凌容能去,我去不了。
想通之后我便又开始寻找灵台山的踪迹。
在一连几次使用传讯令都没有收到回音后,我决定出去打听消息。
与灵台山有关的传闻众多,但听来听去都是些老生常谈的事情,没有任何价值可言,直到我在茶馆里听见有散修说起前不久的九重雷劫,这才找到了灵台山的大体位置。
可还是没用,我与逗留在山下的众人一样,不得其门而入。
当初上山是道祖带我进去的,下山是凌容抱着我走的。
如今传讯令无人应答,灵台山成了可望不可即的存在。
在山上住了这许多时日后,我差点忘了,灵台山本来就是修真界众人可望不可即的存在。
可我必须上去,我要找到道祖,弄到魔气,好去找凌容。
我于是在灵台山脚下安顿下来,边破阵边寻求其他办法。
眼看着原本聚集在灵台山脚下的各方人士陆续走掉,我仍旧岿然不动地坚守。
他们走是因为他们只以为这附近出了个九品金丹,不知道灵台山近在咫尺。
而随着时间流逝,结丹者自然不会在原地等他们来寻,所以这山脚下渐渐就只剩了我一人。
在我将阵破到一半,摸到那厚重雾气的边缘时,传讯令突然亮了。
是一名年轻弟子的声音:“请问是哪位真人?”
我抓起那枚传讯令急忙回道:“在下沈离。”
声音说不出的喑哑,我于是记起自己已经好长时间没有开口说话了。
大概沟通了一下情况后,那名弟子下山来接我,我这才发现他就是当初给道祖通传山下聚集了各方人士的那名弟子。
当他在一片密林中找到我时惊讶道:“从未有人能走到这里。”
我只是礼貌笑笑,因为我知道,放在以前我未必能走到这一步。
路上我问他:“道祖的传讯令如今在你那里?”
他连忙摆摆手道:“不不不,道祖下山游历去了,我是例行清洁时看见传讯令一直在闪,怕耽误道祖要事才斗胆回信。”
下山游历去了?
“去哪里有人知道吗?”
说到这他面带愁容地摇了摇头:“我们都不知道道祖是何时走的,几位长老察觉到不对劲才知道道祖下山了。这传讯令我也是今日才发现它亮着。”
我不由得皱起了眉,但都到这里了,哪怕见不到道祖也要去山上看看那两个通往魔界的阵法。
说不定与葬仙谷的不一样呢。
想到山上那个住了大半年的院子,便想起了小九。
于是问道:“小九最近修炼可还顺利?”
没想到那名弟子说:“师弟是道祖的亲传弟子,平日里便很少与我等一起修炼,发现道祖下山之后我们便找过师弟了,但是没有找到,道祖待他亲厚,长老说应当是与道祖一道下山游历去了。”
道祖待小九亲厚吗?怎的我从未察觉。
我有些狐疑,但他们灵台山的家事我不好贸然过问。
快到山上时我问能不能去道祖的大殿里看看,我与凌容的院子进出自然是不设限制,但我怕道祖不在他们不让进殿。
那名弟子犹豫片刻后说要去请示一下。
这样也好,我先把另一个阵研究明白,如果两个阵一样的话也不会耽误太长时间。
告诉那名弟子不用着急,我便进了院子。
进屋之后并没有停留,直奔密室而去,见到那个阵法时,我心里不由得升起一股绝望。
原因无他,这个阵和葬仙谷的那个一模一样,我几乎能将它零碎拆解再重组了,绝不可能认错。
但我依旧不死心,调用灵力启动了阵法。
果不其然,第二个阵也与葬仙谷的一模一样。
我又试了几遍后终于认命般地走出密室,等待那位弟子的消息。
纵然此时我已经不再对那个阵法抱有希望,因为布这几个阵的人显然是同一个。
很快他就来了,可以进殿,但结果并没有任何变化。
及至此刻我终于确定,灵台山再没有什么能帮助我尽快找到凌容的捷径了。
我当机立断决定下山,纵然我才刚上山不到两个时辰。
临走前那名弟子给我的传讯令加了个小阵法,说这样可以直接联系到他,道祖那枚没人敢随身携带,所以有时候可能会漏掉消息。
并拜托我如果见到他家道祖,尽可能劝他早日回灵台山。
我答应了。
于是我便只身一人踏上了漫漫无期的寻人路,凌容或者那位道祖至少要寻得一位,除非我有其他办法可以直接找到凌容。
而凛霜剑仍旧没有任何动静,哪怕我每日都要将它拿出来,尝试用各种方法将它唤醒。
本以为是一场单纯的寻人之旅,但在我真正走入这世间后发现,我无法将自己与这世间种种脱离开来、只单纯专注于自己要做的事。
以前下山游历是有确切的目标,哪里有妖邪作祟我们便直奔目的地而去。
可是这趟让我知道了,这世间多得是无钱无权,饱受小邪祟骚扰的普通百姓。
那些呈上台面的,要么是妖邪太过张狂,引起了修真人士的注意,要么是拿出足够筹码,请修者下山处理。
就是这样一件分内之事,被有些人搞成了链条交易,环环相扣竟然运作得风生水起。
实在是可恶至极。
开始时我会着意挑选我认为他们二人可能落脚的地方,后来我便在处理完一桩邪祟事件后按照当地人提供的线索赶往下一处地方。
反正都是没有确切的目的地,往哪走都一样。
在第三年的时候,途径天剑宗辖地,我听见有人提到了凌容的名字,但他们话题里的主角是我那前婚约对象——天剑宗少主宋冰寒。
几个瞧着是散修模样的人围着一张桌子聊起了天剑宗少主的婚事。
一名肤色黝黑,蓄了很长络腮胡的男人挑起的话头,他神神秘秘道:“听说了吗?那位少主要成婚了。”
旁边一名身着黑色短打劲装,头发高高束起的女修者接话道:“知道又如何,这一方天子的家事,难不成你还想混一杯羹?”
那络腮胡便嘿嘿一笑:“那倒不是,有那贼心也没那贼胆,不过听说天剑宗给那少夫人许出的好处丰厚至极。”
另一名身形清瘦,头戴斗笠的男人开口了:“好处丰厚是不错,听说列出的条件也同样苛刻至极。”
络腮胡便又接过了话头:“那少主身体有疾,所以才条件苛刻地找人成婚,其实是想治病。”
同行的女修者明显不信:“什么病还需要成婚才能治?你这又是从哪听来的消息?”
那络腮胡大汉便自得一笑道:“自然是从可靠之处听来的,他们少主生来便身具极阳之气,少时这气有助于修炼,但到了渡劫期则会影响心智,重则走火入魔,所以他们才要寻阴寒体质之人与他双修方能压制。”
同桌上一直好奇听着的一名半大少年惊叹道:“他已经到渡劫期了吗?”
戴斗笠的男人为他解惑:“不是,是那股极阳之气不受控了。”
女修者便睁大了眼:“你又是从哪听来的消息?”
那少年不满故事被打断,对女修者撒娇道:“妈,你每次不关注这些还每次都要问,先听我爹和我二叔说完嘛。”
那女修者便有些心虚地瘪瘪嘴:“我打听的都是要紧事,哪有空关心谁家里的八卦。”
斗笠男人无奈一笑,先给了那少年一个脑瓜崩,故作严肃道:“少跟你母亲没大没小。”
那少年便捂着脑袋委委屈屈地不吱声了。
络腮胡在旁边偷笑,斗笠男人继续道:“据说是三年前他们去抓捕魔修凌容时被那魔修所伤才致使极阳之气失控。”
听到这我觉得有些荒唐,怎么可能是因为凌容,当年双方都没有动手。
但我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画面:当年离开之前凌容回头看了一眼修真界众人,而那位道祖则是在听到我宽慰凌容的话后回头瞧了我和凌容。
当时我还疑惑,我与凌容不过正常说话,他看我们做什么。
但在得到凌容亲口证实之前,我不愿意相信道听途说的流言,可是凌容什么时候回来呢?已经三年了。
我带着些许惆怅又听了一会儿,他们没再提到凌容,话题也从天剑宗转移到了紫霄宫。
我叹了口气,如今从别人口中听见凌容的名字也能成为一种慰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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