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下界篇

元宵节热闹,黑白两道身影穿梭在人流之中。

二人容貌俊秀,白衣面貌更是惊为天人,引得闺秀细语低喃。

闹市喧闹不止,只见一名浑身脏乱的瘸腿乞丐,猛然扑倒在二人身前,搂住他身旁白衣人的裤脚,没等抽起刀便听到他哑着嗓子哭喊。

“恩人,求您大发慈悲施舍我一口饭吃,我快要饿死了恩人。”

乞丐哭嚷道,游玩的旅客本就不在少数,他这一倒,堵上半条街,更是吵嚷的街道沸腾,围出一道小圈。

“滚开!”

拦了去路,黑衣男子定然生气,抬脚便要将他踢开。

白衣的反应却是截然相反,手上就像是习惯般,从袖中掏出钱袋,便要施舍。

“这种下贱的地痞子给他作甚?”黑衣拦住白衣施舍的动作说道。

“他敢拦我也是缘分给便是给了。”白衣道,说得理所当然,倒让他觉得自己不和常理。

“缘……”黑衣口里一噎,把难听的话憋回了心里。

手上力气突起,挑开乞丐攀在白衣身上的腿,寒气凌人的剑便指上了乞丐的眉心。

“陈景路边坐着讨吃的乞丐给也就罢了,这种不要脸的就该当街打断他的腿。”黑衣凶狠地说。

“不要杀我!”

“恩人,恩人您说句话,我不想死在这儿,求您了!劝劝您身边的这位小哥,我是饿疯了才昏头冲出来讨饭的,真是饿疯了,求您发发慈悲,发发慈悲。”

蓬头乞丐说着,死命拽住白衣的裤脚,连磕上五六个响头,磕得头破血流,抵在他脖颈上剑刃寒意却是更剧。

“陆冕兄你把刀收一收吧,你看他都吓成这样了。”白衣男推了推他手里的剑柄说道,扶起瘫跪在地上的乞丐。

“多谢恩人,恩人真是天神下凡仁慈善良!”乞丐说。

“行了,快走吧。”陈景拿出三个铜板打发走,扭头就要哄起身边生闷气的陆冕。

“好了,这钱给了就是给了走吧,不是还要逛夜市放孔明灯吗?陆冕兄。”

陆冕好像挖了他一眼,又好像是白了他一眼,反正是生气了。

难哄哦,陆冕兄一看就不像好哄的人……

陆冕收了刀,闷着气不在多管,冷眼旁观陈景被一个个讨饭的饿鬼拦住,也是在旁边发出几句冷哼。

声音正正好只让陈景一个人听见,让他第一次觉得撒钱是一件尴尬的事。

现在他只能边撒钱边回头冲着生气的陆冕笑。

让陆冕兄别因为生气丢下他自己逛。

眼见着陈景艰涩勉强的笑,说不管是不可能的。

陆冕心里哄气消了,抬手便一把推开涌到他身前的乞丐,拽起陈景就往人多的闹市走。

生着闷气,拽着他手的力气极大,生要把他手腕扯断了。

“陆冕兄,慢一点,慢一点。”陈景吃痛地踉跄两步,把钱袋抛到了乞丐堆里。

这行为幸亏没让陆冕看见,这要让他看见了,陈景这好不容易碰见的新鲜人可就要和他分道扬镳,气跑了。

“陆冕兄,疼!”陈景喊道,陆冕手上一顿,收回手掌放过他,便不理人的往前走。

陈景跟着他走了一路,一路上见一个要钱的给一个,没要钱的还要去小巷里找要饭的。

陆冕可不等他,继续向前走。走到自己喜欢的摊子就看看,要不是陈景最后总会缠上他,没人会觉得他俩相熟,他俩是一起来逛街的。

当然陆冕从始至终都没有和陈景一起逛街的想法,全是陈景自己硬要跟着他。

“你不能自己逛吗,咱俩熟嘛?。”

“我就是随便逛逛,陆冕兄去哪我去哪。”

“你找别人不行吗?非跟这我逛做甚。”陆冕看到他这张脸就膈应。

因为两天前他在青玖山追杀的就是陈景。

那是二人相见的第一面,今天逛街是第二面。

也算他倒霉能遇见这么个奇葩,真没见过往杀手怀里倒贴的,当真不怕他找个没人的地方给他杀了。

“我喜欢你啊,喜欢这个理由都不够吗?”陈景是这么恶心回答他的……

“你恶不恶心!滚。”陆冕拿剑鞘狠狠顶开身前的陈景,头也不回的走开。

为什么后来又和这个恶心的家伙走到了一起,因为他这个还在攒钱买房的江湖莽夫向钱低头了……

那钱给的够雇他提七八户人头了。

陈景掏出一袋子的银子就让他允许自己跟着,仅仅只是跟着连雇都没有用上,更别说是陪。

一切集市的活动还是以他自己做主,陈景当真只是跟着,站在他旁边。

没说过一句商量行动的话,倒是他刚才冲动干预了别人。

满城何时出现过这等人物,那钱撒着玩?

满城说富不富,只是凉国一个不上不下的二等城,就算是盛年一个寒冬也能死一万人。更别说现在凉、冀两国交战,凉国前线连连败退,城里的宗室各各拥兵自卫,囤粮自用,整个凉国别说他们那群宗室,就算是九五之尊的皇帝在这个节骨眼上也不敢如此不爱惜钱。

这个陈景的身份来由当真不明,很危险。

这是作为一个杀手的敏觉。

陆冕看向眼前乱跑乱逛地陈景,凌厉的眼睛透出一股杀意,握住剑柄的手也沉下几分。

“陈景你是下凡的散财童子吗,看一个给一个,你不会还抱着天下人安居乐业,皆有所居,皆有所用的伟大幻想吧?”陆冕看着陈景充盈的钱袋渐渐发瘪,问道。

“当然不是,我只是好奇这一袋的钱能拉拢多少人,最后又能收获多少。”陈景说道,撒完三钱,抬起了手中的钱袋。

“拉拢他们做什么。”陆冕疑惑道。

“无聊之举,陆冕兄不必困惑。”陈景说,“钱财与我来讲是无用的,倒不如临走前散尽财物图一乐呵。”

“财都散尽了,你拿什么讨生活。”陆冕生活在底层当真不理解他的说辞。

“我不需要钱来生活,陆冕兄。”陈景顿住身形,笑得坦然。“能寻得到开心就行了。”

陆冕听得一时无言,他不明白。

寻开心的日子何尝不需要钱财来供养,钱若散尽了拿什么过日子又拿什么讨生活。

饥饱都解决不了,解决快乐?真是个奇人。

“所以你所说的开心事就是数数这个钱袋能分给几个乞丐吃饭?”陆冕只是一介江湖莽夫,理解不了陈景大手大脚,好无厘头的傻瓜举动。

他要是有这钱定要去花楼喝酒,痛痛快快的喝一场然后存到折子里买房用。

“陆冕兄猜得很准的。”陈景笑道,“我今天就是在猜这袋钱能分二十人余,现在还剩一半却已数十五人,所以今天的赌局是赢不了了。”

陈景依旧笑意正浓,随手挑弄着钱袋,在手边晃……甚至闪出一抹颓废。

眼见像十七八的少年,但他既己及冠,自然也是同他二十开外的成年人。

及冠而立,自当万事稳重,才得顺心如意。

这是师夫及冠时教训他的话,可眼前的人却并非如此。

无论是何时,他都只能在此人身上看见幼稚和怪诞,毫无稳重稳妥一说。

“陆兄要不要赌一赌最后能分几人。”陈景掂起钱袋问道。

“你……”陆冕一时语噎,随口胡诌地话竟真的成了真,“陈景你要是真闲的想撒钱就请我吃顿酒好了。”

“你要是猜对了我就请你吃半月的酒。”陈景晃着还剩半拉钱的钱袋说道。

“吃最好的。”

提的建议随便,说的赌注也听着随便,陆冕觉得这就是一句拌嘴的玩笑话,万不是什么真的承诺。

“分一人。”陆冕避开钱袋,不是很上心地回答。

“为什么?”陈景问道。

陆冕回头看上他一眼,听不出语气,“没有为什么。”

说完陆冕跟上陈景的步伐,默契无言在城里逛。

陈景是真的对什么都很稀奇,总要在摊子前徘徊很久。

陆冕怀里揣剑跟在在后面,看起来像极了富家的公子和侍卫。

瞟上一路陈景另类的购物方式,陆冕皱着眉头顶着问号也是走了一路。

他是当真理解不了陈景半点,哪怕是一点点人与人之间应有的共鸣。

陈景这个摊子买的东西下个路口就会送人,送的人还有老有少的,毫无规律。

要说共同的特点那就只可能能是和他看对眼的陌生人。

“孔明灯你也不自己放?”陆冕拿着写好的孔明灯问道。

眼见陈景将手里十分奢华的孔明灯赠与湖边吹哨的小孩,陆冕满是惊讶。

不放买它作甚,这孩子也并非一直盯着路摊吵闹着想要的。

不只小孩,陈景这一路送人全是乱送,不管人想不想要直接硬塞。

这不是心地善良的散财童子,这就是个挥霍钱的傻子。

“陆冕兄你觉得放孔明灯的意义是什么?”陈景不回答他的话,转身来到陆冕身边,望向身前漂泊的湖水。

“寄托人们美好的愿望?”陆冕停顿一刻疑惑道。

问这做甚?

陈景摇头盯起湖面倒映的亮光,眸子泛起一阵昏暗的涟漪,连孔明灯的烛火也是无影可见。

“说的不对?”

“说的很对,因为很对所以我不会去放孔明灯。”陈景转眼又盯上陆冕手里的孔明灯,“陆冕兄的愿望是攒钱在满城中央买座好宅子,那个小孩的愿望是将来能成为有名的乐师。”

“陆冕兄,这里的人都有着愿望,所以满城的元宵节的上空总是耀眼夺目。”

陈景的眼里平淡地观望缓缓升起的孔明灯,眸子被烛火照的琉璃溢彩。

陆冕看着他的侧脸一时失神,猛然却见他回头,同他四目相对。

“我没有愿望,没有愿望何以放孔明。”

灯光昏暗,陆冕看不清陈景说这句话时的神色。

他只能知道这就话说的平淡,没有一声叹息和一丝伤感,就像他今早喝的井水,平淡习惯,理所当然。

“陆冕兄……”

陆冕尴尬地轻咳一声,自知失礼,别过眼不在多看。

“这么了?”陆冕脸上攀起红晕,尴尬回应道。今天这是怎么了,对一个只见过两面的男人脸红?莫要让他看出端倪。

把孔明抵在两人中间,悄咪咪地也不说话。

陈景浅笑又看回了湖面,语气清淡回道:“陆冕兄在不放开孔明灯,孔明灯气炸了可就飞不起来了。”

被陈景一提醒,陆冕连忙松开双手,静看自己的愿望升上高空,飞入大部队的行列。

湖面安静,放飞的愿望二人观了许久。

陈景率先踏步离去,陆冕紧随其后。

“陈景你如果没有什么愿望,那你就把散尽天下钱当做追求。”陆冕说道。

听到这话反倒把他逗的轻笑出声。

“陆冕兄,天下钱可不是这么用的,我也不需要天下人的钱。”

“我喜欢的永远会是须臾的一瞬,我最不需要的就是追求,更没有追求。”

此时天灯启明,灯火下陈景俊秀貌美的脸忽影忽现。

陆冕盯上那张毫无波澜的脸企图找到一丝的悲哀,可这张坦然自若的脸上什么也找不到……

“你……”陆冕把话憋回了心里。

人各有异,或许陈景便是与他完全不同的一类人。

收回之前偏执的看法,陈景此人绝非幼稚,只是以他一介莽夫的目光太过短浅,他完全看不懂,也不想懂更不必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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