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自戕

在前往二楼书房的过程中,二人没有遭到任何袭击。只是越往目的地靠近,黑色曼陀罗的香味愈发浓重。

在北地文明时期,女巫们与遗民部落纷争不断,黑色曼陀罗是遗民法系的核心原料之一,尽管许多与之相关的法阵现今仍旧没有破解方法,但在长期的对抗中,女巫们发明了一种专门对抗黑色曼陀罗幻觉的镜子魔法。拉尔夫也是从母亲那里学习了这个魔法。

塞米拉还记得那是寒意未褪的晚春,在安珀城的第五社区私塾里,社区内的所有适龄小孩共聚在木屋中,年长的女巫讲述着先祖的历史,小孩们笨拙地跟着她描绘阵法,墨水在羊皮纸上晕开,外圈是水仙花叶,两侧是月桂枝,正中间画上“你自己”。这是所有小孩们需要学会的第一个魔法,不仅让那段历史随着法阵世代流传,更因为描画“你自己”是成为女巫的第一步,只有有了明确的自我意识,女巫们才能逐渐发掘自己的特质与能力,施展自己独一无二的法阵。

不过几分钟时间,二人便穿过漆黑走廊与楼道行至书房前。

“你……这是疯了吗?”塞米拉惊慌地问道。

此时塞米拉感受到拉尔夫衬衣下处于战备状态的、紧绷的肌肉,拖着她腿根的手不自觉缩紧。

屋内死气弥漫,塞米拉用尽所有的尤加利叶,炭笔也耗掉了一半,才勉强隔绝黑色曼陀罗阵法残留的不详魔力。

塞西尔骑士团的所有成员被倒吊在屋内,其中包括塞米拉先前见过的几位。他们双眼紧闭,呈现出敬奉神明般肃穆的神情。而那些黑色的咒文,从他们裸露在手套外的指尖爬上额头,甚至还有几笔延伸至空气中,在破漏窗户传进来的风中扭摆。即使是教皇,也未必能全然抵御用黑色曼陀罗书写的诅咒,显然这些圣骑士陆陆续续死于克莱恩的咒杀。

克莱恩用曼陀罗花的汁液在地上画了一个巨大的法阵,方才的爆炸应该就是这个法阵造成的。然而屋内的死气却并不是源于这个法阵,相反,塞米拉只在法阵上感受到了微弱的、即将挥发的诅咒,不知由于什么原因,但显然这个法阵失败了。

克莱恩跪坐在法阵的正中,淡金的发挂着木屑凌乱地垂坠,他手捧着先前挂在骑士长胸口的太阳神挂坠,浓烟散去,庭院路灯的白光透进书房,也照亮了他脸上两道清莹的泪痕。

他缓缓抬头,澄蓝双眼温润依旧,带着乞求,他开口对塞米拉说道:“请你杀了我,塞米拉。”

“我不能杀你。”塞米拉用颤抖着的声音回答:“我只会替你的灵魂祷告。”

“母神告诉我们死亡会带来安宁。但死亡不会为残缺的灵魂带来安宁。”

“院长,我无权评判你的行为,但你需要自己面对。”

“你依旧认同自己的做法吗?”塞米拉看向他手中沾满指纹与泪水的太阳神挂坠,“院长,你在忏悔。我想这也是法阵失败的原因,对于遗民先祖来说,你不忠诚了。”

克莱恩别过头,长久地凝望着庭院里的路灯,而门外的两人不敢有丝毫松懈。在他迅疾地掏出腰间匕首,将要刺入心口时,拉尔夫夺过塞米拉手中的炭笔,转腕一掷,破空声闪过,银质雕花匕首被击出窗外,落在花丛中。

“看来你的魔力用光了。”拉尔夫边陈述边抛出一个禁锢魔咒,克莱恩软绵绵地倒在地上,无神地望着天花板。挂坠从他的掌心滑落,镀金的费加罗链上结着干涸的血迹,塞米拉几乎察觉不到他眨眼的动作,克莱恩比这些倒吊着的骑士更像一具死尸。圣骑士们到死仍抱有坚定的信仰,可想而知他们不会为自己所做的一切而懊悔,即使他们为此送命。而北地遗孤成了真正意义上的流亡者,塞米拉不知道他想施展的是什么阵法,但就好像无法描摹“自己”的女巫施展不出镜子魔法一样,产生动摇的克莱恩再也无法回到他的精神旧乡。

“你需要活着,然后向舅舅诚实地说出你所做的一切。”拉尔夫将长剑插回剑鞘,双手向后托住将要从他背上滑落的塞米拉。她被屋里的场景吓坏了,在克莱恩完全丧失行动能力后,她再也压抑不了对尸体与诅咒的恐惧,酸软的手臂手忙脚乱地在拉尔夫的脖子与前胸处扒拉,怎么也使不上力抓牢他。

在给克莱恩添上了数层禁制,并确认他着实无力也无心反抗后,拉尔夫犹豫片刻,还是决定背着塞米拉返回会客室:“雇佣骑士属于通缉犯,加上他们在贝德福德公爵指派下企图谋杀办案人员的行径,法院不会追究你的责任。但我们会给你警告,并给予你3个月到一年不等的活动限制。”

“你需要反思你今晚的行为,各个方面。”说完,拉尔夫从厨房找来木柴,壁炉里重又燃起篝火。

塞米拉脱下大衣,推给坐在沙发另一边的男人,又伸长手臂把躺椅上的毛毯扯了过来,将自己缩成一个小球蜷在沙发角落,她觉得自己有必要解释一些事情,也有必要向他道个歉,为今天和之前发生的事,但她被这个变故丛生的夜耗尽了所有精力,她偷偷打量着拉尔夫在明灭火光中的侧脸,这会让她回想起他们因为暴雨被困在小镇的那夜,被压抑许久的情感悄悄抬头,像青葡萄一样酸涩,她就在这样的心情中睡着了。

……

窗外风雨不停,夜半的这场中雨在清晨时转成大雨,拉尔夫在壁炉里又添了好几根木柴,把遮光帘扯到不留一丝缝隙。

上午十点整,在雨势收小时,教皇殿下步履匆匆,带领着他最信任的圣骑士卫队,和他的亲信首席魔法师前来庄园。

十点十分,因为拉尔夫不愿意离开会客室,首席魔法师在塞米拉周围施下隔音魔法,他与教皇——也是只比他大7岁的亲舅舅,详尽讲述了昨晚发生的一切。

“克莱恩还好吗?”屋内没有阳光,在沉默地听完拉尔夫的所有陈述后,教皇只开口问了这个问题。

“如果您指精神,那他显然不好。如果您指身体,誓约给您的反馈显然比我所能得到的信息更准确。”

“好的。这段时间恐怕要很忙了,对贝德福德公爵的调查,以及案件的整理都需要你来完成。圣骑士卫队会在三天内清点好所有线索证据,你和卫队长可以互相配合。”

“除了贝德福德公爵呢?那个北地遗孤你打算怎么解决?”拉尔夫察觉到教皇对事件重点的回避。

“目前重点是贝德福德家族,其次才是塞西尔骑士团与前任教皇对北地遗民的非法行动,以及背后牵扯的几个家族。”教皇起身,火光随着他的动作,在白金色的长袍与高帽上投射着姿态各异的阴影:“前一个由你来办,最终目的是降爵并收回封地。后面一个利益相关方太多,我会认真考虑。”

“我希望您还能保有您的原则。”拉尔夫冷冷地说道:“从程序上来说,对北地遗民的行动完全合规。而信仰这件事并不是仅由您与我的立场来界定是非,即便我们要从那件事情切入削弱他们的势力,”拉尔夫停顿片刻,还是收敛了恼怒与苛责的语气:“塞西尔骑士团也未必要遭受这样的结局。”

教皇深深看了他一眼,又轻飘飘地瞥过他身旁熟睡的塞米拉,拉尔夫自下而上地注视着他的双眼,黑眸中无风无浪,带着上位者的威严:“黑色曼陀罗溢散的不详气息会影响你一段时间,加重你的不安全感,扰乱你的情绪。这段时间很关键,我允许你和她呆在一起,当然,在不影响办案的情况下。”

十点五十四分,教皇指挥近卫骑士团在庄园内展开调查。拉尔夫掀开窗帘一角,看着一列骑士在雨幕中前往农舍方向,首席魔法师在身后请他稍作休息,卫队长带着剩下的人马维护教廷秩序,并前去控制贝德福德家族剩下的所有人员,按计划下午才会来到庄园。

十点五十八分,首席魔法师匆匆赶往二楼,并忘记撤下隔音魔法,会客室又只剩下拉尔夫与熟睡的塞米拉。靠近,再靠近,要完全贴近才能缓解那种恐慌感,沾血的大衣被拉尔夫远远丢开,他在心里厌弃着自己,手上却将毯子从塞米拉身下扯出,让她的腰贴着自己的腹部,让自己的掌心护在她的胸下,毯子把两人圈在一起,塞米拉的脑袋钻进他下巴与脖子间的空隙。好困,不想纠结了,十一点零五分,拉尔夫也睡着了。

十一点十分,在楼梯口徘徊了许久的首席魔法师终于能踏上楼梯,5个近卫骑士紧随其后,被炸出大洞的房间除了教皇外没有一个活人。教皇带头单膝下跪,圣歌声响起,他挥出一道空气利刃,解放了正邪难辨的同僚的双足,白金衣帛裹着僵硬的躯体落下,死去的与活着的用同样肃穆的神情面朝天幕,此刻真相置之莫问,唯号风木同悲。

十一点十分,塞米拉挪了挪脑袋,拉尔夫在睡梦中打了个喷嚏。

我写写写,,看看明天(今天)能不能再写一章,感觉好难,反正两天一定会更一次的!!!

睡觉咯好困~

希望起床可以看到评论或者收藏

5555没有就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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