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米摇了摇头，迷茫地说道，“你瞧我，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连自己未来该怎么做都没有头绪。可你不一样，你拥有了数不清的财富，受到许多人的追捧，许多人羡慕你的身份。如果其他人知道我和你在一起，或许会觉得我没有资格。”

鹿米所说的是那个身为夜翊的秦轻。

鹿米初次了解这个世界的时候，所了解到的就是万人瞩目的夜翊。

他在网上有着庞大的粉丝群，直播观看量数以万计，财富不可估量。

即便鹿米仅仅是远远地看着夜翊，却足以感受到两个不同的世界带来的震撼。

那是隔着虚拟的世界所无法去填平的隔阂。

秦轻握住鹿米的手，“为什么要这么想呢，哥哥？人和人之间的地位从来不是由财富和权力来决定的。你一直告诉我，人和人是平等的，可为什么你自己会有这样不平等的想法呢？”

在秦轻和鹿米日常的相处中，在两人互相了解的过程中，秦轻被鹿米人人平等的观念灌输，他和鹿米的观念保持了一致。

所以，秦轻对于此刻鹿米提出来的普通，并不理解。

秦轻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也许，我确实拥有了一些别人眼中的‘多’，但那只是我努力生活的见证。我是一个认真生活的人，认真生活的人在这个世界拥有一些不一样的东西，也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鹿米听着秦轻说话。

秦轻坚定道，“我喜欢你，正是因为我们是同样的人。你身上的特质吸引着我，让我觉得我们是同类。你对生活认真努力，愿意为了别人承担起责任。你说人人平等，公平正义，你在用心地思考这个世界。在看到不公时，你觉得要改变，你觉得人人都应该幸福富足。即便现在的你没有力量，那又如何呢？婴儿时期，谁有能力去承担呢？我看到了你身上的改变，我相信你会慢慢地，至少是坚定地为了自己的生活而努力。你和其他人不一样，你的眼神清澈，你在思考这个世界，这与我相同。我喜欢的，正是这样的你。”

鹿米的心一颤，他觉得秦轻清醒无比。

他根本没有虚妄症，他也不是把这个世界当成游戏世界，而是在这个世界真实生活的人。

他的每一句话，每一个眼神，都透着一种真实。

但鹿米还是忍不住问道，“我很好奇，如果我认识的是那个主播秦轻，会怎么样？他会不会根本不想认识现在的我？”

秦轻眼神里满是温柔，“相信我，哥哥。所谓的虚妄症只是把我带到了你的身边。无论发生什么事情，无论我和你说过什么话，无论你我是什么样的人，我注定会爱上你。因为你是你，独一无二的你。”

“虚妄症。”鹿米低声重复着这个词，声音里带着一丝不确定，“你说的这一切，听起来像是命中注定。可命运真的存在吗？”

秦轻说道，“或许我们早就在之前就认识了，在你我还不知道的时刻，我们注定相遇，注定相识。命运不会在一开始展露自己，但它会在未来的某一天，向世人展现它的力量。”

此时的鹿米，还不知道秦轻这话的真正含义。

“人的大脑是很精密的仪器。”秦轻说道，“即便我生病了，可我却完整地拥有过去的认知和判断。我似乎忘记了一些无关紧要的东西，但那些都不重要。我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知道自己需要什么。即便在我的认知里，这是游戏，但你和我的灵魂却非常清晰地映在我的心上。”

秦轻停顿了一下，在思考着什么重要的事情，说道，“我必须得承认，你就是活生生的一个人。我不能把你当成一个被设计者粗制滥造的角色。你有自己的思想，你是真实的，我也是真实的。这并不是游戏。”

鹿米简直要怀疑秦轻根本没有犯病。

他现在的神志比自己还要清醒，怎么会这样？

难道是最近的一系列事情让秦轻开始慢慢地恢复了？

难道真的是上次云机子教自己的办法有用了？

让秦轻的大脑重启了一下，他就恢复正常了？

“秦轻，你现在感觉还好吗？”鹿米担忧道，“现在你说的话让我觉得你已经意识到自己的问题了，你恢复了理智吗？”

秦轻回答，“即便这是游戏又如何？你又如何知道所谓的‘我们的真实’不是某个被粗制的作者创造出来的一个游戏世界？游戏和真实，我们的真实和虚拟世界似乎只是一条线之隔。重要的是你，重要的是你的灵魂，不是吗？我感受到了我的灵魂在被你碰触，这让我觉得我是存在的，这让我觉得我没有冷冷地变成一串代码。”

鹿米愣住了，他不得不承认，思考这些的秦轻，才真正地和自己站在了一起，他们的思想才真正地达到了一条水平线。

不然，鹿米总是有一种不被理解的苦闷。

鹿米声音里带着无奈，“你太奇怪了，思考那么多。之前的你不太会思考这么多东西。”

秦轻却并不觉得奇怪，“哥哥，我只是觉得你遇到了太多的危险，而我却无能为力。我看着你一个人面对那些困难，却只能在旁边干着急。我真的很想帮上你，哪怕只是一点点。所以，我开始努力去思考，去理解这个世界，去理解你。”

鹿米从未想过，秦轻会因为自己而做出这样的改变，“秦轻，你知道吗？你已经帮上我了。有你在身边，我就这个世界一点也不可怕。”

秦轻不明白鹿米所说的这个世界一点也不可怕是什么意思，可他却明白一件事，“哥哥，我会变得更强的。我会努力成为一个能让你依靠的人，一个能和你一起面对风雨的人。我会让你看到，我不仅仅是一个需要被保护的人，我也可以成为你的力量。”

鹿米和秦轻相视一笑，那一刻，他们相信无论未来会怎样，只要彼此在身边，就没有什么是克服不了的。

这样平静的生活并没有持续下去。

生活并不是一个点到一个点永远保持直线继续下去，它弯曲了，出现了以外。

秦轻还是被找到了。

不知道这是幸运还是不幸，鹿米刚下班，就看到秦轻站在拉面馆门口。

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一群人堵住了。

其中两人正是来找秦轻的。秦轻的脸没有任何修饰，他的身份一清二楚。

秦轻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

他们以为武门的事情已经过去，以为那些追捕已经结束，可没想到，寻找夜翊的人却找上了门。

“你们想做什么？”鹿米问道。

来人公事公办地说道，“夜翊，该回去了。你该接受更专业的治疗。”

切断了自己的脑机接口，任何人都无法联系上他，基本上可以断定秦轻对自我认知产生了巨大的改变。

这个情况下，只有接受专业的治疗。

秦轻摇了摇头，“我不想回去。我在这里生活得很好，我并不需要治疗。”

来人却并不打算放弃，他继续说道，“大家都在找你，所有人都期待着你的直播。你忘记自己的梦想了吗？你希望玩好多好多游戏，我认识的那个夜翊绝对不会生活在没有游戏的世界里。”

秦轻沉默了片刻。

严格意义上来说，他现在确实生活在游戏的世界里。

虽然他不再是一个主播，但他依然在用自己的方式体验这个世界。

他和鹿米一起度过的日子，与他曾经的生活截然不同。

“回去，对我来说，并没有任何意义。”秦轻回答。

确实没有意义，秦轻根本不知道自己过去生活的日子有多么重要。

虽然他并没有丢失记忆，过去只是在他的大脑中蒙上了一层面纱，但只是非常笼统地变成了他过去是在做着游戏直播，可他并不觉得有什么了不起，也并不觉得自己有多热爱。

所以，放弃起来并不是一件难的事情。

这话让来人沉默了片刻，他显然没有预料到秦轻会如此决绝。

过去的秦轻，并不是这样。

至少，他曾经把游戏视作他的唯一热爱的事业。

来人忍不住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急切，“秦轻，你有自己不能放弃的事业，你有比这里好上百倍的生活。没有足够的营养素，你连自己的大脑都维持不了。”

来人并不放弃，试图用秦轻过去的逻辑来打动他，试图唤起他曾经的身份认同。

秦轻不懂自己过去到底生活在怎样的世界里，那个世界真的比现在更好吗？

在这里，他有鹿米的陪伴，这些，难道不比所谓的“好上百倍的生活”更好吗？

鹿米站在秦轻身边，给予支持，“秦轻，我觉得在保护自己安全的情况下，我们可以尝试接受更专业的治疗。”

来人虽然并不认识鹿米是谁，但他能看出来，鹿米能帮助自己说服秦轻。

来人说道，“你的这位朋友说的不错。现在的你无法理解我们说的话，不如交给未来的自己思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