溶液被抛洒向空中,透明的液体划出一道抛物线,“啪”地一声,溶液瓶落地,溅满了墙壁和地板。
迎面撒了骷髅脸一头。
“哈?生长液?”骷髅脸伸手抹掉脸上那层黏糊糊的溶液,“你想干嘛?”
“哦!你不会是想用这东西催熟那些F级的垃圾在我身体里留下的卵吧?”他表情夸张地看着对面站在试验台上,奄奄一息的一团焦黑。
“很不错的想法,比我手底下那群垃圾有用多了,但你是不是被烧坏脑子了?”
他侧过身,那是被烧得光秃秃的右半边肩膀。
“可之前你寄生在我手腕里的卵带都被烧光了啊。”骷髅脸露出个残忍的笑容,“你不会以为我没想到吧?”
他看着余舟逝,就像在看一个聪明但却天真的小生物。
他一只手就可以捏死这一个怪异中的特殊生命体,但是他偏不。
他富有但无趣的生活让他爱死了这种玩弄生命,凌驾于另一个智慧生命体的快感。
“我知道你会猜到。”余舟逝形变嘶哑的声音从肉团中发了出来。
那不像是人体声带能发出的声音,反而像是空气通过他扭曲肌肉的缝隙被挤压出的奇怪声响。
余舟逝也不知道自己的声带流动到哪个位置了。
“你会说话?!”骷髅脸的表情更加夸张,他的像是要用视线把余舟逝剖开,一层层研究祂身上的每一寸构造。
他这种无所谓的轻视状态让余舟逝从心底感到厌烦。
“有时候太过自信不是什么好事。”余舟逝控制着他的新声带,像个破旧的老式收音机,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
“你们听到了吗?”骷髅脸指着余舟逝,和所有与他一起冲进药剂室的士兵笑着说,“怪异在教我们做人的道理!”
“还不好好听着!”
他的嘴角咧到了极致。
他大笑着,所以他手底下的人也要跟着笑。
这是他们作为人类,上等人类的特权。
一时间,房间里充斥着欢声笑语。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咳哈哈哈哈咳咳。”
“咳咳咳!”
骷髅脸的嗓子卡住了,他咳出了什么东西。
一朵带着红色神经的花瓣。
“可是我的寄生又不止一次。”余舟逝顿了顿,“你的额头,还记得吗?那个绿色的小尾巴。”
骷髅脸下意识伸手。
他摸到了自己的额头,原本光滑的人造皮肤上此时却布满了疙疙瘩瘩的肉球。
仔细触碰,还能感觉到其中分裂的肉瓣。
“队长!”
“什么情况?!”
"出不去了?!"
“砰——”
药剂室的门被白花无数根茎缠满,死死挡住祂们的去路。
“你的颅腔里的骨骼义体确实坚固,谢谢你说这么多废话正确了时间。”余舟逝阴阳怪气,“现在祂们应该已经成功从你的脑干钻入你的脊髓了吧。”
话音刚落,骷髅脸就跪在了地上。
脊髓的损伤让他暂时失去了对四肢的控制。
这些东西是什么时候留在自己身体里的?
骷髅脸逐渐混沌的脑子终于回想起了几个画面。
在最开始,他们还在上层寻找余舟逝下落的时候。
有一条绿色的丝线,没入了自己的额头……
他感觉自己的头顶肿胀不堪,反复有什么动东西在里面跃跃欲试,企图破壳而出。
“你身体的所有部分都可以改造,但在是要维持自我意识的情况下,还有一个地方不可能全部改造吧?”余舟逝缓缓道。
“你的大脑。”
“砰——”
骷髅脸的右半边脑袋炸开了。
巨大的肉质花瓣接二连三地从他的脑袋里喷涌而出,像破茧的蝴蝶翅膀,缓慢地鼓涨,舒张。
男人倒在了地上。
迎接他的是下属的惊呼和混乱的脚步声。
所有人都想着逃跑,他像垃圾一样被自己视为猪狗的人踢来踢去,填满根茎的喉咙发不出一点声音。
他倒下的那一刻,作为上等人的骄傲土崩瓦解。
“队长死了!快逃!”
“草,这个破门怎么打不开啊?!”
“你别推我,放我进去!”
“这时候谁在前面谁死的快,你当我傻吗?”
蓝色的眼睛毫无感情地将这一场闹剧尽收眼底,余舟逝能感觉到作为他对同类的怜悯心正以一种极为缓慢的速度消失。
他知道这样不对,此刻他不愿过深思考其中的意义。
无数绚烂的白花迎着人群的尖叫与呼救声,在实验室的灯光下同时绽放。
它们仿佛一朵朵异世界的蒲公英,从余舟逝那血肉模糊,肿胀不堪的母体中盛开出纯洁的花瓣,整个实验室被它们逐渐填满。
余舟逝站在试验台中央,看着鲜红与纯白在空中四溅出构图复杂的彩绘。
柔嫩的白花的根茎上盘着一颗颗圆形肉瘤,祂们在空气中肆意游动,寻找黑色防护服的空隙,能落脚的皮肤。
终于,其中一朵发现了这之中秘密。
祂伸出根茎,像撕开包装袋一样,轻而易举地在扯出了一个口子。
瞬间,悬浮在祂们周围的白花如遇见分叉的河道,顺着破口涌了进去。
祂们穿透敌人的皮肤、脂肪、肌肉、骨骼、器官,在每一条能够容纳祂们根茎的管道中肆意翻滚,在对方的血肉与灵魂上扎根、生长,疯狂地进食着从诞生以来,从未感受过的美好盛宴。
这一刻,仿佛祂们才是这个世界的主人!
占领,侵略,繁衍!
祂们要回归!重新夺回那一片本属于祂们的土地!
体内的东西躁动不安起来。
成为白花的母体后,余舟逝能感觉到到空气中的活跃剂的浓度有些过于高了,那并非来源于千奈美为他调配的溶剂,而是一种起效更为缓慢,覆盖范围更大的气体……
他在工厂门口眼部忽然剧痛的画面在脑海中一闪而过。
那时候活跃剂的影响就开始了?所以他体内的F-0427才会被激活?
谁干的?
“够了。”
余舟逝忽然出声。
骚动停止了。
白花群的枝叶不满地晃动,却也纷纷听从命令回到了母体。
药剂室里一片寂静。
余舟逝却感觉自己脑子里一片欢腾,祂们热烈地叽叽喳喳,但大部分都是些无意义的拟声词。
原来这么活泼吗,这和养了一群麻雀有什么区别。
余舟逝叹气。
他闭上眼,努力控制肌肉和骨骼生长方向,像捏橡皮泥般,让自己脑内的想象逐渐变为现实。
他的头颅、五官、躯干、四肢……
植物根茎包裹着□□不断生长,最终,一个赤果的成年男性躯体就此成形。
余舟逝像个怪物,行动迟缓地从地上站起来,新奇又不熟练的使用着自己的人类的皮囊。
“我……咳,看见了……”肢体四散的血泊中,躺在角落的骷髅脸奄奄一息,却强撑着一口气嘲笑道,“你自己也发现了吧,你控制不了他们,站错了位置,你迟早会被这些东西……”
“噗嗤——”
巨大的植物根茎从地板下方窜出,直接穿过骷髅脸的另外半边脑袋,把他钉在了天花板上。
战后补刀,余舟逝的习惯。
……
金毛和黑猫正跟在林肆身后往门外走。
他俩还沉浸在刚刚的震惊中。
所以他们这是被自己的营救对象给救了?
两只毛茸茸对视一眼,看着对方以及对方眼里满身血污,无比狼狈的自己。
金毛:……
黑猫:……
这个任务能撤回吗?不想干了,太丢人了。
前方不远处的高大男人跌跌撞撞地扶着墙,步履蹒跚地往前走,他的脚下留下一片蜿蜒曲折的血迹。
林肆和他们正准备找个既能躲避监控,又远离战火中心的位置处理休整一下。
几分钟前,千奈美按照余舟逝的交代在试验台上留下了几瓶白花催化剂后就听见了门外的争吵声。
他们连伤口都来不及处理,就着急忙慌地从后门撤了出来。
千奈美总是控制不住地回头看,但只能看见比之前更加茂盛的白花。
不清楚余舟逝怎么样了。
但不知是不是错觉,白花现在貌似不会主动攻击他们了。
林肆终于找到了一个转角,把变成小孩的林芥放了下来。
林芥紧闭双眼,蜷缩着小小的身子,布满伤痕的手紧紧攥着那瓶红的溶液。
金毛凑了过去守在他们身边。
林肆伸手从口袋里掏出瓶一模一样的红色溶液,“啪嚓”一声徒手掰开玻璃瓶,眼都没眨直接往自己身上淋去。
“嘶啦——”
伴随着腐蚀的声音,林肆身上的白花凋落,祂们原本寄生的地方出现了一个个巨大的血洞。
嘶。
一直抬头观察对方的金毛下意识皱起了脸。
狠人。
林肆面色惨白地单膝跪地,看着昏迷不醒的自家少爷那满身缺损的皮肉,眉头紧皱。
他没有直接把红色药剂倒在林芥身上,只是稍微抹了一些在对方的伤口处。
即使是这么小的剂量,也引起小男孩一阵抽搐。
林肆不敢再有动作。
“喵!”千奈美不安地来回走动。
「我好像听见前面有脚步声,不清楚是不是实验室的人追来了。」
「那我们赶紧走吧!」金毛的尾巴耷拉了下来。
「可是林肆听不懂我们说话。」黑猫急得喵喵叫,「我们又搬不动林芥,怎么让他和我们走。」
男人的手一顿,看着两只从实验室就跟着他出来的小动物说。
“呃……其实我听得懂。”
「我知道你听得懂,可是林肆听不懂。」金毛晃了晃脑袋严肃道。
黑猫:「我没说话……」
金毛:……
那谁?
“是我。”
金毛感觉有人摸了摸他的狗头。
“我能断断续续听懂一些,所以你们是边境科技和联防部派来和我一起出任务的问寻官吧?”林肆说。
金毛尴尬地扭头:「是的。」虽然他现在有些不想承认。
「你听得懂怎么不说话?」
“我以为你们知道我听得懂……”
「等等!所以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听见我们说话了?」千奈美发现了盲点。
“从你们进门开始吧……”林肆似乎意识到对方想问什么:“包括你们把救援对象认错成我这件事……”
“不过你们放心,我是不会说出去的。”他有些尴尬地移开目光。
金毛/黑猫:……
淦!
「那你刚刚也听见了,我觉得我们还是先藏起来吧,脚步声比刚刚更加近了。」
「你抱上林芥……林芥呢?!」金毛大叫。
林肆猛地回头:!
原本应该好好躺在地上地小男孩此时早就不见了踪影。
「去哪了!刚刚他还躺在这!」
前方突然一阵兵荒马乱。
他们甚至来不及顾不得多想,急忙躲到拐角。
“天哪!这巨型白花,我从来没见过那一株能卖上几百万吧?”
“坎贝尔家那小子有福了,有这笔钱,他们一家只能搬去十区了。”
听见坎贝尔几个字,金毛忍不住把头探了出去。
“他父亲可是为了他受了不少罪呀……”说话声还在继续。
“花取了吗。”
“没呢,正在准备等再长大一点,开的更茂一点再采走,否则不就浪费了。”
“都五米高了,还长啊这人还能活吗?”
“你们说我爸怎么了?!”角落里窜出一个畸形的瘦小身影,他踉跄地冲上前抓住了那人的胳膊。
是林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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