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这个幻境从头到尾都不是小杰克小时候,而是约翰·坎贝尔小时候?」
黑猫震惊了。
一开始方向就错了,难怪问寻不出来。
「谁能猜到这家伙后面还带改名的啊……」金毛说到一半就尬住了。
好吧,确实有人能……
处于话题的中心余舟逝正站在街角,看着在街上闲晃的约翰。
此时幻境已经快进到约翰定居十区的十几年后了。
没有什么求生技能的约翰浑靠着所剩不多的存款,与时有时无的脏活,浑噩噩地十区长大。
这里也有很多类似白花培育试验体的工作,只不过更隐秘。
他什么都干,只要给钱。
十区的身份对于穷人而言变化并不大,约翰和杰克一样,生活仍旧艰难。
白花泄露事故的舆论影响在某些团体的操控下,甚至比不上本季度的虚拟歌会。
沉浸式体验边境科技量身定制的精神鸦/片总比关注那些血淋淋的照片好。
只有少部分受害人组织了短暂的集会示威。
但他们的影响力甚至很难超出十区,集会团体在一个月内就被城市机械警察攻击地七零八落。
看吧,就是这样。
约翰嗤笑一声,将手里印着“边境科技违规开展人体试验”“人类残害同族饲养怪异”等字样的廉价电子宣传页丢在地上。
“咔嚓——”
硕大白花从人体中破出的影像被沾满血水的鞋底碾碎,电子宣传页在几下无力的闪动后彻底熄灭。
尘埃落定。
约翰没托人去打听自己名义上应该在不久前就死亡的父亲现在到底怎么样了。
他不关心,也不应该去关心。
男人从怀里掏出一片被压扁的白色干花放在鼻子下深深吸了一口,接着直接丢进嘴巴里。
他面无表情地咀嚼,咀嚼,咀嚼……
那股汹涌的恨意,和顽强的求生欲,重新让他干瘪的意识恢复了些许生机。
直到某天,不怎么相熟的工友拍了拍他的肩膀。
“嘿,约翰,我好像看见了你的同乡。”
约翰一愣,“什么?”
“你不是来自十一区吗?我今早看见有人往中心住宅区里运变异鱼,一个不大的小孩,可能是帮家里做事的?他还给我传了名片。”
“听说这行很赚啊,就是风险太大了,你同乡有门路的话带着哥几个赚钱呗。”
一张简单的投影广告发了过来。
变异鱼代理定制点的大字下是一行名字。
“杰克·坎贝尔。”
约翰的眼睛骤然睁大,他死死攥住工友的手臂。
“你说什么?你说他叫什么?”
“杰克·坎贝尔啊……”工友被他吓到了。
“可你说他是个小孩子!”
“就……就是小孩啊。”对方比约翰高大得多,皱眉看着眼前这个神志不清的小个子,“看着也就十几岁吧?是小孩有什么问题吗?”
约翰没有理睬对方,精神恍惚道:“住哪里?”
“我怎么知道?”工友看神经病一样看着他,“喂,那个就是你老乡吧,你们都姓坎贝尔,而且都是从十一区……”
“我才不是十一区人!”
约翰忽然尖叫起来,青筋暴起的太阳穴下是涨红的脸和突出的眼球,“我有十区身份!我是十区人!”
工友被吓傻了,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狠狠的甩开了对方攀着自己胳膊的手。
“神经病!”
瘦弱的约翰被推倒在了地上,手臂蹭上粗糙的地面,划出了几道**的血痕。
但他像是没有痛觉般,死死盯着工友离开的背影。
约翰在原地呆坐着,直至清洁机器人让他挪挪位置。
……
约翰找上了门,他必须弄清楚怎么回事。
小屋和十年前完全不同,大片大片的白花在它四周肆意生长。或许因为污染降低了地价,它显得比之前宽敞了许多,摆着很多印着变异鱼工厂衔尾蛇logo的集装箱。
以及门口莫名其妙立着的老式信箱。
这个时代根本没人会用这种老古董。
更古怪的是,上面写着自己的名字——约翰·坎贝尔。
约翰愣住了。
谁干的?
为什么这里会有人知道自己修改后的名字?
“你是谁?”一道声音从他身后响起,约翰回头一看,是个穿着工装的半大少年。
双方的的年龄差距应该只有十几岁,但约翰看起来却像对方的父亲。
男人被常年神经痛和生物试验折磨得苍老无比,进食干枯白花造成的习惯性呕吐让他的牙面被反流胃酸腐蚀得凹凸不平。
“我是谁?”约翰·坎贝尔有些不可思议,“是这栋房子的主人。”
“可我们的房东不是你。”
“房东?这房子应该是属于私人财产……”
“从前是,但不久前被变异鱼厂统一收购了。”
约翰愣住了。“那现在这里……”
“还是住着杰克·坎贝尔一家。”对方见约翰愣在原地,死死盯着这个邮箱,便主动问,“你认识这个邮箱上名字的主人?”
“为什么这里会摆着一个老式邮箱?”约翰反问。
少年:“上面写的名字是老杰克的孩子……老杰克说自己的孩子失踪了,他怕房子变了对方找不到,所以立了这个信箱。”
“失踪的孩子?他说失踪?”
约翰的声音有些颤抖。
那个人从来都知道,知道自己改了名字,去了哪里……
但他为什么没有来找过自己?
不,自己都这样对他了,他凭什么来啊?
那又为什么要立这个邮箱?
混乱的思绪在他脑海中不断的交叠膨胀,男人的面颊开始下意识地抽搐,受痛苦都汇聚到了他的表情上
答案不言而喻。
杰克知道自己根本不想回来。
他颤抖的手从衣服中掏出几片干瘪的白花,直接塞进嘴里,像嚼着草叶的牛那样疯狂咀嚼。
还不够。
他的目光放到了一旁茁壮生长的白色花瓣上。
新鲜的效果更显著。
但在他扑过去之前,少年挡在了他身前。
“所以,你就是约翰·坎贝尔?” 对方似乎猜出了自己的身份,但约翰毫不在意。
“是又怎么样?你是谁?”他懒得跟面前这个半大的少年废话,径直想往屋内走去。
“你是想找老杰克吗?你想道歉?”
“道歉?”约翰像是被这个用词刺激到了,他回头死死盯着少年,高声质问:“我没有错!凭什么道歉?”
“我这次来只是想来看看这个老东西死了没有!”
“放尊重一点,他是你的父亲。”少年冷声。
“你知道个屁。”约翰眯起眼睛,“你什么都不知道,你有什么资格指责我?”
“知道什么?”少年缓缓道,“你是说当年你溜进工厂造成F-0427孢子泄露,老杰克愤怒之下扇了你一巴掌的事吗?”
“还是你把他打到半残,卷走家里所有钱后用你快死的父亲阻止愤怒工人的事情?还是……”
“没有我他还能活到现在?!那些寄生污染物早把他当化肥了!”约翰大吼着打断了对方。
男人的转身拎起了少年的领子恶狠狠道:“他还和你说什么了?所有人都能在我身上踩一脚!唯独他不可以!你以为我现在变成这样是因为谁?!”
即使几乎被对方掐着脖子,少年的表情也没什么变化:“所以他责怪你了吗?”
这句话一下击中了要害。
约翰的手一抖,少年摔在了地上。
“想要活命,你最好把这张臭嘴给闭上!”男人说。
“我凭什么闭嘴?”少年冷冷看着约翰发疯,“你间接害死了我的祖母一家,我凭什么闭嘴?”
“说什么?”
这句话一下打开了他尘封记忆的阀门,他瞬间记起了那个时的种种细节。
「格林太太家不一样,她的女儿难产死了,她要赚钱养小孩,所以才想挣些介绍费。 」当年老杰克就是用这句话拒绝想要进工厂帮忙的他的 。
“你是格林太太的孙子?”
“从前是。”
“从前是是什么意思?”约翰已经猜到了但他仍旧不愿意接受现实。
“现在我姓坎贝尔。”少年缓缓道,他把衣领从对方的手里抽出来。
“”孢子泄露后,那些接受实验却又没有拿到相应报酬的人把我的祖母的家洗劫一空,并把她本人关在塞满白花的屋子里,我祖父为了救她也受了严重污染,他死前恳求你的父亲收养我。”
“所以我现在是坎贝尔的孙子了,现在我才是杰克·坎贝尔。”
“哈?”约翰的脸彻底扭曲,“他是疯了吗才会收养你?格林那个老家伙骗了那么多人去做地下实验室,不止一个人死在里面,这下场是她活该!”
“这都是他们自愿的!实验开始前我的祖母和他们讲清楚了后果!也说清楚了提成比例和报酬!她自己也有参加试验!”
“自愿?!你管这TM叫自愿?!”约翰疯了似的大喊.
"就算不是又怎么样?!你以为靠那点微薄的收入坎贝尔能把你养大吗?!你别天真了!我们从来没得选!他去接受实验到底是为了谁啊? ”杰克毫不退让。
“是我的错吗?我从来没要求过他去做那样危险的事情,是他自以为是的付出!实际上我根本不需要!”
约翰一下子把积攒在心中给十几年的怨恨吼了出来。
“吱呀——”
门开了。
老杰克站在门边看着他们,手上提着一袋鱼饲料,脏兮兮的工服上满是水渍。
十几年的时间,皱纹和白发抽空了他全部的生命力,让他像个八十几岁的老人。
“回来啦?”
老人的声音如一声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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