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弃？”齐松原微微皱眉，目不转睛盯着派克塞斯：“你知道为了培养9715，这段时间上上下下费了多少心思吗？”

刹那间，诸位研究人员陷入沉默，相顾无言。

一片死寂中，只见派克塞斯荧绿色的透明面孔上，露出了公式化的微笑：“抱歉，这是她的指令。”

人工智能即使拥有了立体投影形象，那双红色眼睛依旧冷漠且充满死意，齐松原一言不发，转头望向前方的透明监控屏。

他背对众人，审视的视线似乎穿透了监控。

“齐先生，我们无法干预她的决定。”派克塞斯走到他身边，与他一起并肩：“但我认为9701的确是个好人选。从加入项目到实验成功后实训，根据她前后的表现来看，一次死亡似乎激发了她真正的本性。”

据资料显示，之前的宁翡完完全全是一个普通的公民，她与五环边缘区那帮从不作奸犯科的穷光蛋如出一辙，身体瘦削，性格善良愚笨，永远在为一口饭奔波劳碌。

实验成功后尽管进行了为时半月的训练，却依旧没有任何主动性或攻击性，仿佛一只误入杀人竞赛的无辜羔羊。

但她被杀死后再次苏醒，大脑受损带来失忆的副作用，也暴露了她隐藏的本性。

“十分钟，她在还没搞清情况的状态下杀死了两个试验品。”派克塞斯最后这样补充，“心态冷静，行为高效，她很欣赏9701。”

齐松原注视着屏幕里正使用火龙将9702击溃的宁翡，许久，才冷声道：“需要我提醒你她之前是怎么被杀的吗？”

对此，派克塞斯只是平静回答：“整合数据来看，9701是一个较为善良感性的人。拥有这种强烈感情的物种利用率最高，他们通常会将他人的安危放在本身之前，9701会来参加项目，也是因为她更重视别人。”

它侧头，与齐松原对视：“但9715不是。”

“9715无依无靠，是一个没有感情的危险人物。”

“……”齐松原怎么可能不理解，只是不甘心罢了。

实际上他一直在思考最后要如何掌控9715，光脚不怕穿鞋的人永远是一个定时炸弹。半晌，他沉沉吐出一口气，眸光冷沉：

“那就按她说的做。当然，前提是9701能活着出来。”

……

同一时刻，山林里火光汹涌。

轰——！

盘旋在宁翡周身的龙状火焰猛地向四周爆发，硕大的龙头冲出火墙，翱翔半空，威武如神迹，随即张开血盆大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速度一口吞噬了9702的身影。

最后一招使出，宁翡精气神终于耗尽，肉./体凡胎根本无法长时间或多次使用神火，能当个保命复活甲都算是老天开眼了。

她粗喘着，后背几乎被冷汗沾湿，只能将手撑在旁边树干以防摔倒。

身体大概是到了极限，宁翡顿时感觉到一阵头晕目眩，她低头晃了晃脑袋，试图将那股翻腾倒海的晕眩感甩出脑子。

这种感觉比晕车还要难受百倍，她甚至觉得自己下一秒可能就要化作喷射战士，当场表演什么大呕特呕。

忽然，嘭一声！

宁翡强撑着呕吐的**，立刻抬头。

只见火龙缓缓消逝之际，露出了9702艰难高举盾牌的身影，那是一枚足以笼罩一个人的巨大光束盾牌，似乎是光系异能，竟硬生生抵挡住了这一击！

宁翡惊诧地瞪大眼，这特么不科学！

她本来以为业火可以彻底干翻对方，虽然两者是不同体系，但业火在修真界就是顶级神火，这种无敌金手指到了未来世界，不说横扫千军，起码干几个小趴菜还是可以的。

但她实在是太不了解异能，错误预估的结果就是危险加倍！

目前为止，9702已经展露了四种异能。

控土、意念控制、四肢延展以及刚才的控光。

宁翡用脚趾头想，都知道她就是9715了。

如果一个试验品拥有四种异能，这等级别的人物，先前的9704等人绝对会挂在嘴上。

可这人不是男的吗？

她有些疑惑。

“鬼知道她还有什么异能，真难缠啊……”宁翡来不及思考了，深吸一口气，抽出一直别在腰间的匕首准备迎敌。

不过9702这回似乎是真的脱力，在她紧盯的目光中，就见光束盾牌瞬间在她的掌心中消失，随即9702双腿一弯猛地跪倒，额间青筋凸起，双手捧头发出嘶吼，一副极其痛苦的模样。

与此同时，强烈的反胃感也猝不及防涌上宁翡的喉口。

就算她第一时间捂住嘴弯腰，但还是生理性地呕吐出了一口酸涩黄水，舌根涩麻不已，连喉管里都是一阵火辣辣。

好一会，宁翡才回过神，双手撑在大腿上低头轻喘，余光扫向地面，黄水中带着泡沫黏液，一看就是长时间没进食了。

“哈、哈哈……”这时9702似乎缓解了些，突然笑起来：“我们现在都是强弩之末。”

……谁是强弩之末？她还能打，谢谢！

宁翡没说话，冷漠抬眼。

视线中，只见9702胸膛压在屈起的单腿上，胸脯剧烈起伏着，笑容充满了恶意：“3S又怎么样？异能等级越高，副作用越强。别说正常使用异能进化剂的人都会头疼，像我们这样的试验品副作用只会加倍！”

【副作用】——

宁翡又获得了一个新线索。

所以9702刚才那样，是来自于实验的副作用吗？

她敏锐地眯起眼，也就是说，现在就是干掉对方的最佳时机喽？

没有一丝丝迟疑，宁翡直起身，匕首在掌心旋转一圈，尖头瞬间调转，随即猛地扎向自己的大腿，刺眼的鲜红刹那迸溅，尖锐的疼痛直接盖过了一波又一波的晕眩感。

她再次晃晃脑袋，恢复短暂的清醒后，直接冲9702疾步狂奔。

“谢谢提醒，现在就来干你！”

9702笑容一僵，彻底震惊了：“这不可能！”

她不是震惊宁翡如此果断冲自己下手，而是她的恢复速度，即使宁翡能自愈再生，也不可能短时间内缓解甚至无视副作用！

地球存在亿万年，物种进化早就抛弃了已经进化到极限的人类，就像当初核战争后，至今还属于高度辐射区的地方，里面存活的动物与植物逐年进化，甚至能发生奇特的异变，而站在食物链顶端的人类却只能通过进化剂才能获得超出常理的各种能力。

天上从来不会白白掉下馅饼，一切事物在存在的起初就明码实价标注好了不同的代价。

人类想要觉醒异能，付出的代价要么是基因彻底奔溃，要么就是长期头疼或神经疼痛，且只能服用稳定剂来缓解。

那种痛连意志最坚定的人都难以忍受。

在这一层面，某种意义上，所有等级的异能者终于平等了。

9702心知肚明，他们这批试验品并不是用正常方式觉醒的异能，因此副作用出现的次数会比正常觉醒者要多，也许是连续使用导致，也许是身体本身就不好，甚至也可能是因为被攻击后受伤激发。

但此时此刻，疾步狂奔的宁翡简直生龙活虎！

“你那不是副作用？”9702终于意识到这个荒谬的事实，有些慌张地想要爬起来。

宁翡作战时从来不说废话，脚步不停，手中紧握的匕首在阳光下折射出锋利的寒芒，完全是一副今天不干死对方就不算完的态度。

……bug，绝对是bug！

9702脸色微变，下一秒俊秀的圆脸上划过一丝狠色，拼尽全力再度释放土系异能，然而在这种状态下还强行使用异能，简直就是自寻死路。

她顿时痛苦地扑倒在地，一口血从口中喷出，脸就跟被白漆刷过一样，金黄色的阳光落下来也无法穿透，那是一种阴森森的惨白。

见状，宁翡一言不发再次提速。

即将奔至9702跟前，谁知眼前几道如同触手的土条从地面迅速伸出，精准地勾住了她的右脚腕，然后牢牢捆住。

她回头一看，用力蹬脚也无法挣脱。

“……”

靠，这女人不是一副快死的样子吗？

宁翡迫切地想要蹬开，愁得几乎快要秃头了。

天崩开局就算，毕竟苟一苟还能活，结果上来就碰见多系异能者，现在这状态再激发业火，原主这具普通身体绝对玩完！

趴在地上的9702忽然出声，声音微弱：“宁翡。”

宁翡面无表情：“叫你妈作甚？”

“……”9702一哽，变脸跟变戏法一样，艰难地笑起来：“别嘴硬了，我已经发现了你的弱点。”

随即，只见9702伸出手，开始控制四周一切可以控制的东西朝宁翡击来，鲜血从她唇边汩汩溢出，这货却满脸无所谓，五指成抓状，脸上露出了疯狂的笑意。

紧接着，周围窸窸窣窣的声音响彻云霄，周围所有东西都像是活了过来，悬空、瞄准、包围。

宁翡眼底倒映出无数断枝碎石向自己包裹而来的画面，她仿佛是一只落入陷阱的猎物，即将要被扎成刺猬。

但它们忽然在半空停滞了，时间像是被凝固。

宁翡站在攻击中心，拧着眉看向9702。

9702似乎缓解了一些，慢慢坐起来，秀气的圆眼眯成两条缝，边喘气边微笑：“你很幸运，居然还能觉醒3S异能。可3S要是能这么容易被掌控，那早就烂大街了。”

这就像玩游戏，异能者不仅有种类和等级的区分，还有至关重要的蓝条。

联邦曾统计过，目前为止出现的异能者都包含在自然元素系、身体强化系、空间与时间系、心灵与精神系、动物系、特殊系这六个异能大类里。其中，只有以金木水火土等自然元素为主的异能可用肉眼观察，人们能根据使用形态以及威力来进行简单的判定。

根据能力施展的表现，等级分为DCBA、S、SS、SSS七档。

DC级能力不稳定或者调动元素有限；BA级可熟练使用；S级能力专精，能够完美控制异能；SS级可研究出固有招式，范围区域化；SSS则能随心所用使用异能，范围广效果强，控制度及研究度精绝。

虽然有些幸运儿觉醒就是S或S往上，但实际上蓝条才是最后决定等级的关键因素。

联邦将其称为精神力，这与个人的固有天赋有关，精神力天生强的人，只要经过系统训练，操控异能越熟练完美，施放间隔时间越短，甚至还有可能进阶。

可假如精神力低，那么就算是天生3S异能，无法短时间内连续施展，基本也和吉祥物没区别了。

9702越想越兴奋，这种兴奋超越了疼痛，令肾上腺素飙升。

她完全忽略了时刻绞痛的大脑，眼中冒出精光，故意控制周围的攻击物前进几厘米恐吓宁翡，同时洋洋得意地挑眉：“但你精神力太低，才使用一分钟火就消失了，现在也没法再次施展吧？”

宁翡一言难尽：“……”

为什么，为什么这些蠢货干架时总爱讲些废话？不过她实际上还挺喜欢他们讲废话的，这能给她时间思考对策。

“你说完了吗？9715？”

宁翡丈量好两人距离，故意提起9715吸引9702的注意，捏紧匕首的手却不着痕迹放到了背后，腰部也在一点点调整角度，但她始终盯着对方，讥嘲道：“话这么密，该不会是抢了某位倒霉蛋试验品的大嘴巴异能吧？”

…….神他妈大嘴巴异能！特么有这种异能吗？！

9702没有如愿看到宁翡惊慌的变脸，还被怼了一波，脸上的笑容唰地一下消失。

“你倒是聪明。”9702冷着脸，坦然承认了自己就是9715。

宁翡小心翼翼地挪动腰，顺便真诚发问：“你不是男的吗？怎么扮成女的？还是说你是人妖？”

9715：“……”

“我本来就是女的！”9715暴躁地怒喝，话落才想起来自己就是用这张脸杀死的宁翡，顿时反应过来宁翡似乎失忆了。

怪不得感觉很奇怪。

9715冷冰冰地盯着宁翡毫无波澜的双眼，“之前的你就是一个蠢货，没想到死过一次，你反而长脑子了。”

宁翡特别诚实：“拜你所赐，的确新长了一个脑子，全新的就是好用。”

9715：“…………”

9715无话可说，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早知道把你头割下来。”

“可惜没有早知道。”宁翡的腰已经快要完全侧向右方，语毕，她立刻指向天上：“看！UFO！”

9715下意识抬头，下一刻就听见哗哗一阵风声响起。

那是因为动作太过迅速，宽大的实验服灌进风后发出的声音。

等9715回过头时，只见宁翡不知何时用匕首插进脚腕皮肉，一挑一划，直接将肉和捆住脚的土一起挑开，小腿瞬间鲜血淋漓，紧接着她就跟没有知觉一样，迅捷弯腰翻滚，左手抄起悬停在空中的一根断树枝，眼疾手快投掷，然后立刻再度向前翻滚，短短十几秒就到了她面前！

整套动作一气呵成，高效又完美，仿佛早已在心中模拟过许多遍。

“你阴我！”9715骇叫一声，刚要继续施展意念控制，谁知眼前寒芒一闪，宁翡已经宛如一头凶狼扑了上来！

宁翡一字未说，简直像头蛮牛一样径直扑倒9715，随即整个人直接坐到她的身上，右手紧握匕首戳向她喉口，左手掌心平放抵在匕端，不断施力往下压。

9715根本没有时间反击，只能抬手抵挡，惊慌失措的双眼中倒映出了宁翡漠然而肃杀的表情。

沾血的刀尖一点点戳进皮肤，惊悚的刺痛感让9715彻底慌了：“你别杀我！我可以帮你离开这里！”

然而宁翡充耳不闻，9715挣扎的厉害，根本戳不进去，她粗喘着气，双腿死死压住对方身躯，抬起左手一下一下狠辣地往匕端上猛拍：“我也发现了你们的弱点。”

她盯着9715惶恐的脸，一字一句地说：“你们根本不懂怎么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