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迹走进纪之晟办公室时，青年女人正嚼着口香糖。

她丢过来一叠纸：“看看。”

沈迹稳稳接住，迅速扫了一遍。

这是一份……任务资料？

她抬眼看向因为嚼口香糖而烦躁的青年，扬了扬手上的白纸：“什么意思？”

“合同上写着的，你直属于我手下管理，我有需要的时候你要听我命令。”纪之晟吐掉口香糖，不紧不慢道，“现在我需要你去执行这个任务。”

沈迹又看了一眼资料。

又看了一眼。

她没看错吧？

“你的意思是你要让我扮演一个治安局警员去押送异能者？”她无法理解。

“不是，想什么呢。”纪之晟轻笑出声，“这是我们从治安局的人那里截下来的情报。”

“我要你替代这个警员的位置，把这个异能者救出来。”

沈迹思考几秒。

对她而言其实并不难。

治安局警员没有异能，而她本人的体术绝不输于任何一个警员。

外貌上，纪之晟会安排易容异能者帮她调整容貌，她还可以用自己的【建模】掩饰。

又或者，她其实没有拒绝的余地。

唯一的问题是：“为什么是我？”

纪之晟避而不答：“你这几天在调查的事情，在这个任务里也许会有结果。”

沈迹拧眉。

她一点没猜错，纪之晟果然盯着她。

“那么，为什么要救这个人？”

一个有些越界的问题。

“她的异能叫作【预示之眼】。”纪之晟用的是陈述句，剩下的不必她再补充，沈迹是聪明人，能体会她的意思。

预言类异能的确是bug级别的，对哪个势力都会是助力。怪不得纪之晟要这个异能者落到她手里呢。

纪之晟见沈迹认真思索的神情，知道她是同意了，又递过去几张纸。

“这是【预示之眼】的资料。”

沈迹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接过来时只是随意一瞄，却像被眼瞳烫到一样收回了视线。

这张脸……这个名字……

她听到【预示之眼】时就该反应过来的。

照片上的女人一头晃眼的金发，蓝色眼珠深深地望向纸面外，不复她从前见过的温柔慈爱，取而代之的是凶狠与怨恨。

那分明就是她上辈子的指引祭司。

或者用联邦的话说，是她的师母。

师母怎么会出现在联邦？明明拥有预言的能力，又怎么会被抓住？

沈迹的脑子乱糟糟，好歹还记得要对纪之晟点点头，一目十行地扫完剩下的资料。

她必须去。

不仅是为了完成系统的任务，也不仅是为了完成纪之晟的任务，更是为了把她的师母救出来。

起码在纪之晟手下，师母能活得像个人。

*

纪之晟叫她扮演的警员名叫梁确，是个治安局新人。

因为是新人，人际关系简单，扮演起来也易如反掌。

沈迹压了压帽檐。

镜子里的女人面容年轻朴素，颊上点点雀斑配上本就暗沉的黑黄皮肤更显粗糙，是位治安局宣传部门最喜爱的脚踏实地的好警员形象。

女人脸上在象牙塔里养出的稚气还未脱去，一眼便知是二十三四岁刚出社会的大学生。

几个小时前刚被易容异能者调整过的容貌在镜面里还有些不熟悉，沈迹把衣领翻得整整齐齐，昂首阔步走出卫生间。

“咋去了这么久？”跟警员一组的老警员陈娴挤了挤眼睛，“要不要姐给你推荐点药啊？”

沈迹扶额。

她在厕所里研究纪之晟传来的详细资料，怕是被这位姐误解成便秘了……

“谢谢陈姐，没事的。”面上依然扬起嘴角。

陈娴还想说点什么，却被光脑上“滴滴”传来的工作日程打断。

“小梁，你是新人，等会就跟着我，看我给你演示。”她手指点着光屏上的“保护利刃191分队”，侧头望向沈迹。

沈迹点头应声，内心直冷笑。

她看任务资料时才知道，所谓“保护利刃分队”，不过是“运送异能者”的好听称呼。

被枷上锁链，被分成一个个三人小队，再由治安局的人秘密运送进“白色中心”。

倒是队如其名，她们不过是联邦手底下的指哪打哪的利刃。

如果情报没错，她的师母就在191分队里。

路上坐的是悬浮飞车。

“直升机不是更方便？”沈迹坐在副驾驶座问左手边悠闲开车的陈娴。

“直升机风险更大。飞车接入了联邦总控智能系统，没那么容易出意外。”陈娴慢慢悠悠，“你是新人，不知道以前的事也很正常。”

“以前有支分队，三个人，联合挣脱了链子，控制直升机撞在居民楼上。那次我们牺牲了两个老人。”

只是牺牲了两个警员而已吗？

撞在居民楼上，受伤甚至死亡的普通人又有多少呢。

沈迹觉得自己心里有颗火种在逐渐升温，刚燃起的火苗又被她自顾不暇的冷水泼灭。

“真吓人啊。”她微微侧身向陈娴，“哎，陈姐，她们是怎么挣脱链子的？”

一个有点冒险的试探，但沈迹把一个治安局新人的好奇演得入木三分。

陈娴没起疑，耐心地跟新人解释：“说起来也是我们的疏忽。这三个人中间有一个是精神系异能者。你也知道，精神系对链子的抵抗力有多强，再加上她们中间另一个的异能挺特别，名字叫【消消乐】，把三个人的链子一起消除了。”

沈迹手指无意识地敲击自己的大腿。

她算是明白了，“链子”是个精神烙印。

具体功效不得而知，但说破了天也就是那些——忠诚，温顺，安分，无危害性。

原身能躲治安局追捕躲十六年，还是在她们拥有不少强大异能者的情况下躲藏至今……

她对原身的身份更好奇了。

利刃191分队正被安置在“白色中转站”，由两位警员看守。

见到她们，守门的警员松了口气，脱帽敬礼：“姐们，终于来了啊！里面有个红发的特别吵，还一直在闹腾，搞得人累死了。”

陈娴回礼：“辛苦了，把她们带出来吧。”

见到三个人的瞬间，沈迹强行压抑住自己的情绪。

师母……瘦了好多。

金发碧眼的女人几乎形销骨立，脊背却依然挺得笔直，脸上带着温和恬静的微笑。

她双眼直视前方，和沈迹对视上时沈迹几乎想哭。

但师母只是看了她一眼便把视线移开了。

“特别吵”的那位红发少年看上去年纪小得令人心惊，也就十三四岁。

甚至比原身还小啊……

她的眼瞳也是红色，眼里跳动的仇恨几乎要漫溢出来，死死地盯着沈迹。

不知是不是被其她警员教训过了，明明看着下一秒就要暴起打人，却一言不发。

沈迹只是秉公执法，把三个人的手铐链子串在一起，像牧羊般把她们放牧到车后座，自己坐在正对着三个人的位置。

三人里存在感最低的黑发女人是最温顺的一个，从始至终都没有任何反抗行为，也因此成了三个人里外露皮肤上伤痕最少的一个。

沈迹要装出一副严肃认真的样子，面前的三个女人要装出三副乖巧温顺的样子，她有些想笑。

一路无话。

直到她又以牧羊的姿势将三个人列队赶进“白色中心”，师母不知何时偷偷换到了队伍最后。

她的声音比云还轻，像梦一样。

“你跟我的学生很像。”

沈迹倏地抬眼，望进师母那一双幽深的蓝眸。

听说有的人会害怕深海这种无光幽深的环境。

沈迹想，她没有深海恐惧症，只害怕师母的眼睛。像要把她吸进去的漩涡，洋流裹挟着她进入师母的领域，叫她下意识惧怕，下意识说实话。

但她已经不是那个只会屁颠屁颠跟在师母身后挥刀的小女孩了。

“维尔莉特·莱特妮斯，不要试图反抗。”沈迹掏出腰间电击棒，抵在师母后腰上。

维尔莉特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收起先前温柔的笑。

沈迹心想，稳了。

师母这个表情，代表她要认真了。

直到最后一个拐角，三个女人即将被排着队赶进三人间，陈娴也放松了警惕，下意识回头想招呼“梁确”一起回治安局。

维尔莉特突然暴起发难！

只见她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柄尖利的匕首，手起刀落在一秒钟内就狠狠切断了三个人的手铐链！

黑发女人怔愣一瞬，勾起一个幅度颇大的笑，双手一握便让手上的铁环“啪”地碎成块。

红发少年意识到这是个绝好的机会，“链子”让她攻击不了治安局的人，那她就开始攻击周围墙壁！

沈迹识相地往边上退一步，假装跟师母缠斗，既符合她刚从校园出来的实战经验稀缺的人设，又让陈娴一对二脱不开身。

维尔莉特也看出她在摸鱼划水，便顺了她的意，并不阻拦她观察陈娴的视线。

她瞧准陈娴被二人同时进攻，视野被挡住的时机，便要拉着师母逃跑。

大不了就推给师母，罪大恶极的异能者维尔莉特·莱特妮斯带走了可怜的治安局新人警员梁确。

师母却钳住她手腕。

“带走她们两个。”她在沈迹耳边低声道。

“我不知道你是谁，什么来头，但是要我给你办事，你就得带她们两个一起走！”

啊，好喜欢这种一睁眼又欠世界三千字的感觉[鸽子]下本我起码要存个十万字的稿……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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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6章 预示(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