酸雨在窗外凝成悬浮的水晶珠，又重重落了下来。

江烬盯着仪表盘上从2524年9月15日跳到2524年12月25日才停下的时间戳说："我们又跳时间线了？"

"卫伦的手笔。"宇文宙的机械手指敲着方向盘，变形的悬浮车发出垂死呻吟。

江烬猛地朝他转过身，安全带勒进肩膀："他也会时间跳跃？你们赛博人都是属蚂蚱的？"

"他偷了叶昭实验室的锚点生成器。"宇文宙突然急转避开空中交管，"现在整个霓虹都的时间线——"

悬浮车擦着全息广告牌掠过，粉色虚拟偶像的投影被气流撕成碎片，"像被电子猫抓过的毛线团。"

江烬抓着车顶扶手，突然眯起眼睛："等等，这混蛋到底什么来头？之前就成功跃迁过？"

想到这，她突然猛拍大腿："不会我从2025年穿越过来就是这家伙干的吧？！"

"你的坐标扰动值和他不匹配。"宇文宙的金瞳闪了闪，"他应该是从B-2154的旧实验室拿到了早期研究资料。"

"那地方居然是实验室？！里面不空荡荡的只有污水还有一条狗吗...好吧，也就是说他技术升级了？"江烬突然扒着车窗往后看，"不对啊，我们那个爆炸能把垃圾场犁平三遍，他居然..."

"四年前我炸断他右臂时，"宇文宙扯开领口，露出机械锁骨上焦黑的疤痕，"他就给每根骨头装了量子缓冲器，没那么容易死。"

车顶突然传来重物砸击声，江烬抱头缩进座椅："坏了，那我们不会把那边的住户炸飞了吧？我感觉那里都被我们炸碎了..."

变形的车顶凹槽里卡着半截交通巡查无人机的残骸，滋滋冒着电火花，宇文宙连看都没一眼："那是叶昭的旧实验室，里面炸空了外面都没有事。据我所知在那里面引爆核弹，外头连个响的都听不到。"

江烬："听起来你对那里熟的像自家后院，怎么还要我烧衔尾蛇宠物来找那个地方。"

宇文宙像看白痴的眼神看了一眼江烬："因为认知滤网，叶昭设定的级别很高，连我都被筛出去了。就像你明明记得自己把钥匙放哪儿了，但就是找不到，因为有人把记忆锁进了保险箱。"

"那卫伦到底想干什么？"江烬用靴尖踢开冒着烟的零件，"你这铁皮罐头里到底藏了什么宝贝？"她突然摸了摸左眼，"该不会是..."

"要挖你眼睛早该带着显微镊子来。"宇文宙突然加速冲进窄巷，"他想要的是..."

"等等！"江烬突然揪住他染血的袖口，"咱俩那个械魂共鸣,这算不算给他装了个**GPS？"

车载屏幕应声弹出全息示意图，械魂核心与无垢之眼的光谱纠缠成莫比乌斯环。

宇文宙甩开她的手："他的仿制锚点精度误差38%，除非..."

江烬盯着旋转的光环，突然打了个寒战："所以他是想挖你心又抠我眼..."

"超市促销的器官盲盒都没这么混搭。"宇文宙猛打方向盘，躲开了迎面冲过来的无人机，"你的无垢之眼是绑定在你的基因链上的。"

"噢....那为什么....."江烬斟酌了半天小心翼翼地说，"我在跃迁时看到自己拖着你逃命？那时候你明明是个大活人....."

宇文宙的机械心脏泵速突然紊乱，蓝血在观察窗里形成湍流："那是叶昭留在械魂核心的记忆碎片。"

"所以我不是她转世对吧？"江烬松了一口气，"没有那种'啊原来我们五百年前'的恶俗戏码？"

宇文宙的金瞳变成一道竖线："你到底在脑补些什么...叶昭是我老师，江岸是我还是人类时的名字。"

江烬扶了一把突然开始刺痛的脑袋，之前注射的X-07止痛剂药效已经过了："那为什么现在叫宇文宙？这名字听着像武侠小说里的大反派。"

"原主死了。"悬浮车碾过路边的全息广告牌，蓝血顺着车门滴落："我需要一个名字，和过去划清界限。"

江烬盯着雨幕中破碎的全息广告，突然轻声说："你心脏跳得比焚化炉反应堆还吵。"

"械魂体没有心跳。"宇文宙的声线带着金属摩擦音，"那是反物质泵的量子白噪音。"

"你现在听话的好像一个21世纪的AI，有问必答。"江烬突然凑近，"不像刚穿越过来的时候，又是发呆又是发火...我之前可没见你发过火，该不会是穿越觉醒了什么奇怪属性？你要底特律变人了？"

宇文宙的机械心脏突然泵速紊乱，他干脆闭嘴专心开车。

变形的悬浮车在霓虹都上空划出歪扭的航迹，像条被踩了尾巴的机械蛇。

"我们去哪？"江烬扒着车窗往下看。

"休息。"

"可你不是人类..."

"你是。"

江烬撇撇嘴，心想这铁疙瘩还挺会关心人。

她确实累得够呛，只想回自己那个漏雨的铁皮屋躺平。

但是她没想到，宇文宙直接把车停在了C区诊所后巷。

江烬看着眼前贴着"蟑螂消杀"广告的铁皮屋，这和她想象中铺天盖地打广告的宇文诊所相差甚远："你确定这不是噶腰子窝点？"

诊所里三个医疗机器人正在给义肢抛光，听到门响齐刷刷转头，电子眼闪着红光。

江烬找了个诊疗床坐下："只有机器人在里面，你也不怕有人抢？"

宇文宙从路过的医疗机器人托盘顺走止痛剂扎进江烬脖子："抢这里不如去抢垃圾场。"

江烬瞬间觉得自己好多了，嘴里却还要说："那我还是想抢你这，你这机器人看着就值不少钱吧。"

江烬知道，宇文宙非常可能在诊所里埋了秘密武器，毕竟他拉着自己想炸就炸，也不怕共振失败直接炸死自己。

宇文宙没有理会江烬的废话，带着她推开诊所深处的房门，蓝光从门缝溢出："你先待在这，以防万一。"

江烬耸耸肩，迈步进屋。

房间比她想象中宽敞，量子焚化炉的微缩模型在墙角运转，墙上投影着星火组织的加密通讯频道。

她掀开床单，发现底下是整面墙的武器架。

"还挺齐全。"她嘟囔着，宇文宙已经关上门离开。

没过多久，敲门声响起。

医疗机器人端着托盘无声地滑进来，上面摆着崭新的睡衣和洗漱用品。

江烬拎起睡衣抖了抖，吊牌上的生产日期显示是十分钟前。

"现买现送，服务到位啊。"她光速冲了个澡，扑进床里秒睡过去了。

这一觉她直睡得天昏地暗，直到机器人掐着她洗漱完毕的时间送来早餐，她才彻底清醒。

江烬盯着托盘上的咖啡、面包、香肠和韭花松子酱，突然觉得宇文宙的诊所一点都不赛博朋克。

"这哪是低端生活，简直是神仙日子！"她边吃边感慨。

"睡醒去C区找这个老头。"宇文宙的全息投影突然浮现在早餐托盘上，蓝光映得咖啡杯里的倒影都泛着冷意，"他会给你安排..."

得，当神仙的日子实在短暂，江烬刚放下咖啡杯，连最后一口面包都没来得及啃，就被宇文宙赶出门了。

白天的霓虹都比夜晚更令人窒息。

灰蒙蒙的雾霾中，永不熄灭的霓虹灯把天空染成脏兮兮的调色盘，像是被泼了一桶劣质油漆。

"我都穿越到一年前了，"江烬踢着路边的易拉罐，罐子叮叮当当滚进下水道，"没人认识我，没人追着我问哪天能去收宠物遗骸，就不能让我摆烂几天吗？"

她这一刻，深刻地感觉自己像是被卖到国外的黑劳工，无亲无故，只能被铁皮疙瘩赶着去上工。

突然，她的左眼一阵刺痛，视线开始不受控制地聚焦在街上的赛博宠物身上。

那些宠物的芯片像是被强行撬开的潘多拉魔盒，信息一股脑地涌进她的脑子：

主人姓名：张赛云、李德丰、王之为...

宠物购买时间：2523年平安夜、2524年儿童节...

宠物姓名：旺财、咪咪、小点...

主人工作：垃圾场清洁工、诺生流水线工人、地下黑市商贩...

家庭住址：B区215号、C区13巷、D区垃圾场铁皮屋...

更糟糕的是，她还看到了闪回的记忆片段：

一个老人抱着机械狗痛哭，狗的眼睛里还闪着"主人，别哭"的电子字幕；

一个小女孩把电子猫丢进垃圾桶，猫的尾巴还在抽搐，嘴里念叨着"主人，我会乖..."

一只机械仓鼠在滚轮上疯狂奔跑，主人的声音从芯片里传来："跑快点，再跑快点..."

江烬感觉自己今天像是突然激活了阴阳眼，满大街的宠物身上都飘着它们主人的"鬼影"。

有的悲伤，有的愤怒，有的麻木。

她忍不住想发消息给宇文宙问问情况，但突然想起来，自己和他一直是单向联系。

每次都是他神出鬼没地发指令："今晚去垃圾场""明天烧电子猫"，而她连个回拨的权限都没有。

"这也太惨了吧..."江烬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感觉自己像个被资本家压榨的赛博社畜。

恰在此时，她的肩头突然跳出来一个全息小精灵，它穿着粉色护士服，手里举着"宇文诊所年末大促"的广告牌，上面还写着热线电话：C00000435。

江烬从来没有这么喜欢过宇文宙的牛皮癣广告，二话不说，立刻拨通了诊所的热线电话。

电话一打就通了，对面传来甜美的电子音："您好，这里是宇文诊所，请问您需要..."

"宇文宙！我眼睛变阴阳眼了！"江烬不等医疗机器人说完，直接打断，"满大街的宠物身上都是它们主人的鬼影，太恐怖了！你快给我解释一下！"

医疗机器人的声音停顿了一下，随后传来一阵机械转接的咔嗒声。

"买个墨镜。"宇文宙的声音冷冰冰地传来，背景音里还有砂轮打磨金属的刺耳声。

"不是墨镜的事！"江烬气得咬牙，"而且戴了墨镜我不就更像什么捉鬼天师了吗？！"

"那就忍着。"宇文宙的声音依旧毫无波澜，"去C区找老德，他有办法。"

"喂！你..."江烬还没来得及骂人，通讯就被切断了。

她盯着手腕上熄灭的全息投影，咬牙切齿："这铁皮罐头，迟早有一天我要把他的机械心脏拆了当废铁卖！"

江烬发现这些鬼影对自己没兴趣，似乎只是在重复播放记忆碎片，自己看习惯也就习惯了。

她甚至觉得有了他们以后，街道上更热闹了，移动的赛博宠物身上个个都背着一个人影，本来就狭窄的街道瞬间摩肩接踵的。

在她躲过在幻影中抱人腿的赛博鬼影后，江烬终于找到了宇文宙发给她的地址，一间藏在巷子深处的茶室。

门口挂着褪色的招牌，上面写着"静心斋"，旁边还画着一只云气蒸腾的长着龙头的鲤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