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梦中情

平阳候府院里,雁翎一进门,便看到院中一袭嫩黄衣裳的女童,提着裙摆小跑,跑过长廊花院,那一晃而过的脸,依旧跟她孩提时一模一样,看来这还是梦中那女子幼时。

雁翎一路跟着这孩童小跑,跑到书阁院中的溪流桥上,她看着孩童朝书阁高处挥手,也高看了眼,没人在啊。

她疑惑眼前孩童怎么对着空窗子招呼,还挺高兴,又跟着孩童登上书阁,这才发现书阁里居然有人,还是景南归。

就弯腰在书阁后作画,见人进来,侧头朝门扉一笑,那把太师椅也是老样子,就摆在书案前,好似等着人去坐,女童熟练跑去坐下,二人相谈甚欢。

雁翎离近走了走,面朝二人,将身子倚在窗扉处,看着那从景南归眼中冒出的欣赏和爱意。

对,在这个梦里,二人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话语声,她听女童唤景南归为“景哥哥”。

“景哥哥,小唯今午时睡过了,就来晚了。”女童身子侧转,双手攀上椅背,下巴往手背上一磕。

雁翎“蹭”一下直起身子,这个动作怎么跟她那会儿动作一样呢,她走进低眉,仔仔细细看了个遍,就是如出一辙。

这这这。

她一时难以相信,就算人跟她长得毫无二致也就算了,怎得动作也能相撞呢。

巧合?

还是什么。

雁翎手托着下巴,不甚明白。

耳畔是景南归摇头轻语,将画像提起,“无碍,我闲来无事,给小唯作了幅画。”

坐着的女童接过,雁翎不经意瞥了一眼,画像上的就是女童。

也可以说画的是她,画工的确精湛。

画的是她?

雁翎楞在原地,她刚没过脑子的一句话,提点了她。

窗扉敞开,花香轻漪。

雁翎鼻息中若隐若现的海棠花香,让她身子重新倚在窗扉边上,她不知道梦里的故事是怎么开始的,但知道有景南归的几次梦境,都与景南归有关。

这头一次是她装晕在他怀里,做了一场在芳菲殿后院,菩提树下习剑的梦,这梦平静,一眼万年。

次有平阳候府,雁明院中荡秋千之失,他紧紧抱着她,又做了一场梦,这个梦,如今想想,是不满八岁的她同他道别,是离别,此生不复见。

再一次便是眼下,她感知到什么,浑然昏厥,又是前倒的梦。

就好似景南归抱她,好似什么机关,一触碰,便有梦境。

这头一次梦中,虽只有长大后的女童自个,但那把剑,她那会醒来去到他院中,看着他那把剑,莫名熟悉,即便那剑并非梦中女子那把剑,可熟悉就是熟悉,一种隐隐感觉,这两把剑之间总有些什么关联。

雁翎不知道是什么关联,但这三场倒流梦,绝对跟景南归脱不得干系。

她记得之前她怀疑过,梦中人是否就是她自己,被她自己给否认了,因她实在没做过这些事。

就在刚刚,雁翎偶然晃过的一句话,让她想通了,灵华寺住持曾说,自梦心话,凡入梦者,皆有之。

她以前不明白这话之意。

这场梦里,忽而明白其意,梦境不由心控,心中话亦不见得会在梦中得问,凡是有梦入梦,仅凭自心去择相信或不信抛之。

未曾做过的事,不见得不会做梦。

这次雁翎选择将这个梦当做是自己的梦。

梦里的场景她都见过,走过,感受过,真实到连她自己都辨不清这到底是梦,还是真实发生的。

菩提树下少女习剑,心中却时时刻刻牵挂一不能再相见之人;侯府门外女童心疼门里人,和狠话时的不舍;眼下女童心中欢喜,雁翎统统能感受到。

就连梦中北殇如何被灭族,梦中女子又是如何被害,心中境地,她亦能身临其境。

真的,跟自身有过此番经历一样。

凭心论,雁翎是具八岁的灵魂身子,每每做梦,她都无法辩清现实与梦境,还是依附公主殿下,已及笄的身子,才能知晓梦只是梦。

雁翎深叹一口气,步伐松散,想走到哪儿,便走到哪儿,就是走不出侯府宅院,长阳长月交替,月上眉梢。

她晃晃悠悠走到景南归的院中,望着那棵盛开着的海棠树下,这是梦里,她确定,院中空无一人,只她自己。

再抬眸细望,便是遮花残星,凛冽花香,月亮漏隙,微风慢摇,她感觉这里的时辰都慢了下来。

雁翎感觉到的是前所未有的宁静悠远之感,没有战事和死亡;没有爱之深,绝之切的心痛;也没有爱。

只有她自己和风,没有骨痛加身,只剩自由如风。

这和雁翎想活命的本色一致,感她所感,思她所忧。

***

雁明院里,宋流深送别太医后,小跑回屋,神色紧张,跟那坐在床畔的女子静色不一,此女子乃百里御史之女,百里小姐。

宋流深还不知道为何是百里小姐带公主殿下回来,也不知景世子去了何处,只见到公主殿下又一次昏迷,太医说辞跟上次在边关城,殿下去瞧我朝如何处置别国奸细时。

“无大碍,公主殿下受了惊吓,醒来便可无事。”

百里小姐,名序华。

百里序华从将人带回,神色就是平静的,公主昏迷事大,但所有人都乱了阵脚也是大事,公主只是昏迷,太医也说了无碍,那便静静等公主醒来即可。

她喜静,好在身边的宋姑姑只神色忧虑。

烛火明盛,雁翎睡颜松动,就听着有人拿剪波动烛芯的‘滋滋’声,很轻却很清脆。

眼皮上台,她看到一人坐在她跟前,朝她笑说,“公主殿下醒了。”

“你是谁?”雁翎不认识这人,却能坐在她榻畔,想必景南归和宋姑姑都是放心的,宋流深听着话声,站在床尾欣喜过后,便先去厨房端那碗熬好的药膳了。

这是太医叮嘱的,受惊吓所致,最好别用汤药,是药三分毒,但也需治,药膳就是最好的解法。

“臣女叫百里序华,是百里御史的女儿,公主殿下应该听过臣女父亲一次。”百里序华见她想坐起,将她身后引枕抬高。

雁翎记得,之前百里御史送来了一封帖子。

她想,景南归一定信任百里一家。

“福满茶楼那位说书的明姑娘死了。”雁翎又道,这是她的华心堂,是侯府,她在福满茶楼昏倒了吗,昏倒之前,她很清楚地感觉到自心在快要走到明姑娘屋外,就昏倒过去。

很不祥的预感。

“凶手找到了吗?”雁翎接着关心道。

百里序华摇摇头,“还没找到。”这是她第一次得见公主殿下,之前全然是听城中百姓和家中在朝为官的爹娘、哥哥说,无一例外,都是些公主怕死、公主无德之话,甚至比起拥护公主殿下登位,不如倒戈拥护景世子,最起码能保北殇长盛。

百里府也是这么做的,在景世子开府门后,百里府一心想成为景世子府中人,等来的却是公主殿下成为景世子学生,局势显而易见,景世子只愿效忠公主殿下。

百里府足够审时度势,停了危险思想。

这些日子,都城中对公主的意见褒贬不一,比以往好了些许,看来这景世子的确有手段能耐,公主殿下也并非一事无成。

今日百里序华收到景世子派福满茶楼的小二告知,想让她送公主回侯府,其实她知道景南归在做什么,想做什么,为了做什么。

像景南归这等上好的儿郎,城中姑娘家没人想错过的,家世和品行皆上乘,错过实属可惜,但城中姑娘家,受的是自由婚嫁之言谈,自然不会强人所难,亦明白人心不可强求。

可惜,家中上辈父母,再或祖父母不这般想,想为自己家子女争个好前程,姻缘便占一份。

景世子想通过她这个店铺遍布都城,如鱼得水的生意人,从中尽一份绵薄,改善百姓对公主殿下的态度是虚假的,是隔着乌云的。

她爹爹乃御史,能言善辩,这街上百姓对公主殿下的污秽之语,不是她和爹爹散的,但她和爹爹是一定能将其改善的。

御史能将黑的说成白的,她能借店铺荣光,诉说她的眼见为实。

还有,公主殿下应当还蒙在鼓里,之前大周商客欲求娶北殇公主的事,虽没在城中闹开,但该知道的人都知道,她当然也知,而后不久,公主便与一见不得天日的人订了亲。

她猜这见不得人的未婚夫,就是景世子。

景世子怕和公主殿下订亲一事传开,殿下在城中的坏名声又会多一条,毕竟散播公主怕死言谈的人,只会是官员中人,而北殇老官员一心想把自家女儿嫁到侯府。

景世子不能冒险,只能沦为公主殿下见不得人的未婚夫。

在隐蔽角落里,慢慢扭转都城言谈,才为自己争取得见天日的那一日。

公主殿下喜欢不喜欢景世子,百里序华暂且看不出来,眼下殿下有话等着她回,儿女情长也不重要。

“臣女不知凶手找到没,据听茶楼小二一路禀的事情原由,明姑娘死在说完书后,小二去送赏金前,待臣女赶到茶楼时,世子正揽着你寸步不离,神色也看不出什么,臣女也无法缓解公主心中疑惑。”

景世子大人有大谅,不与百里府计较一开始送至侯府的那张帖子中的野心,已是莫大恩赐,百里府一定会为北殇一心一意做事的,再不敢有二心。

这唯一让百里序华生了二心的,就是在公主跟前无意提两句景世子好话,如若能促成这门亲事,百里府也算功过相抵了。

在梦里,有一片海棠贴在她额前,顺着她脸颊神不知鬼不觉掉在她手心里,很轻,她感觉不到,就跟百里小姐的话,雁翎听进心里,却没留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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