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转过去看向他，我们之间的距离不过一米长，他的眉头微蹙，表情平静，眼睛看着我。我没有动。

在僵持的几分钟里，辛景略的表情明显有些不耐烦了。

我就这样看着他露出的不耐烦的表情，心里竟然有很难过很受伤的情绪，不过我绝对不肯显露出来。

我只是看着他，我觉得我就是在挑战他的忍耐性，但是我非要这样做，我就想看看他到底这四年里是变得更加耐心还是更加冷漠。

他的眼睛透着一丝冷淡。

我转身往便利店方向走去，因为我觉得自己很没有趣。我听见辛景略下车的声音，但是他并没有追上我，我没有听见他的脚步声。

一瞬间我自己都分不清我是什么情绪。

我觉得自己做错了，我应该继续回路边等出租车才对。我现在很想躺在床上休息睡觉。我没有必要和辛景略纠结或者置气什么。

我这样反而显得我扭捏不干脆，这不是我。

我转身往回走去。辛景略竟然就靠在车上抽烟。他抽烟的姿势完全游刃有余了，我们隔着一层烟雾看向对方。

他冷静地看向我。

我控制住情绪，一步一步走向路边，走向他。

辛景略将烟熄灭后扔到一边的垃圾桶里，但是他也只是继续靠在车上，沉默地看着我，似乎他在分辨我和四年多前的那个江宝宙的区别和变化。

我在他的目光里，几乎以一种龙卷风的形式在脑海里将这四年多的时间里发生的一切都飞速地过了一遍。

我再一次感觉自己想哭，可是我不能哭。

我抬眸往上看，试图掩饰住情绪。我不知道自己到底怎么了。我走到路边后并不看辛景略，我的眼睛只往路的尽头看去。

我们彼此都沉默着。

沉默的空气。我心里滋生出苦涩的味道。我的头发被风吹动着，我将一侧的头发拨到耳后。终于来了一辆出租车，我伸手去拦。

我知道我可以离开这里了。

我觉得我需要呼吸，这里如同一个窄小黑色的花瓶，我是里面一支枯萎的花，我需要挣脱开花瓶，我需要伏在花瓶口呼吸。

我要把花瓶打碎。

夜色中开过来的出租车亮着绿色的光，我看着那道绿光，一时间竟然眼睛和心都漂浮起来，我如同在一个黑色的雾里。

绿色是希望。

出租车即将开过来，我走过去。辛景略忽然一把拉住我的手，我看向他，他的眼里带着一种隐忍的愤怒。

我试图挣脱开自己的手。

“上车吗？”司机从车里探头过来问我，眼里却有点看戏的意味看着我们。

“上车。”我坚定的说，我甩开辛景略的手。

辛景略的手却纹丝不动，牢牢地抓住我的手臂。

辛景略用平静不容拒绝的语气对师傅说：“师傅，她不上车...你开走吧。”他一把将我抱在他怀里，我怎么挣扎也挣脱不开。

“辛景略你放开我。”我轻喊道。

辛景略听我这话，似乎有点失去耐心，只是将我抱的更加紧了。我闻到散发在我们身上的烟味。

我像一条无法挣扎的鱼。

“小情侣闹什么变扭，小伙子好好哄哄你女朋友。”师傅语气带着一点劝诫，他开着车就走了。

这个时候，辛景略的力气明显减弱了些，我推开辛景略，冷冷地站着，他就在一边一言不发地看着我。

我看着远去的出租车，一时不明白辛景略到底想干什么。

我带一丝恼怒的情绪，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不太尖锐，但还是忍不住冷冷地说：“你什么意思。”

辛景略看着我，眼睛微眯起来，又轻轻看向那出租车驶去的方向，他的表情又恢复了平静的状态，说：“没什么意思。”他语气平静。

我有些不解地看着他，只觉得他有些莫名其妙，我转身就准备走。

现在可没有力气和心情来和他在这里纠结。

夜晚吹过来，带一点热，又加重我的倦意和烦躁。

辛景略却又拉住我的手，我看着他抓住我的手，然后抬眼看他。

他似乎在压抑自己的情绪，我看到更加逆反心理起来，他这样子是在觉得我不可理喻吗？

我冷冰冰地说：“放手。”说完就要把手挣脱出来。

“上车，我送你回去。”他的眉头皱起来，带一点强硬，但是语气变得柔和些。

我对他的态度和行为感到一丝迷惑。

“不用，我可以自己回去。”我说完后就可以感觉他手上的力度又加重了一些。

我感到痛意，但是很快就压制了自己的感受。

下一秒，他又将力收了一些，但是依旧没有松开我的手。

“辛景略。”我用不耐烦的语气对他说。

他的脸色略微透着一丝冷意，最后又沉静下来。他用平静的语气向我说：“你知道你还要等多久吗？...我送你回去。”

我看着他，冷静了一下。

我觉得自己没有必要在这里和他、和自己较劲什么，我现在需要的是赶紧回去洗澡睡觉，我觉得自己现在非常非常的累。

我只需要把他当作一个普通认识的人就行。

我坐上辛景略的车。他的车是一款做工优美，空间宽敞的最新款进口汽车，我坐在里面，很难不想起我和他曾经发生的事情。

我内心有点晃动，但是保持着面无表情，我和他之间的事情，那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了。

我系好安全带，用非常严肃的姿态，整个人坐直在座位上，我想让自己保持戒备心。

辛景略轻轻转头看我这边一眼，他没说话。

我的眼睛只看着前方，用平静的语气说：“麻烦你送我去馨苑。”

“好。”

车子开动，一路无言。

我感觉时间过得很缓慢。

我渐渐困意沉沉。

因为我晚上根本睡不好觉。辛景略的车里散发着一种淡淡的古龙水味道，座位非常的舒适，他开得又很沉稳。一切都在催重我的睡意。

我睡了下去，睡的非常沉。

我知道自己是安全的。

短暂的梦里，我听见有人叫我“宝宙...宝宙。”我不愿醒来。

我感到温暖，我不想回到现实。

等我醒来的时候，我立刻发现我躺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里，房里只开着一盏昏黄的落地灯，我坐起身，冷不丁地看见辛景略坐在沙发上看着我的目光。

我立刻想起了周凛在黑夜中凝视我的样子，我几乎是尖叫了。

辛景略立刻走过来，他将房间灯打开，马上坐在床边抱住我。

他安抚我：“宝宙，是我。”

但是没有用，我心里那种恐惧已经被点燃，被放大。

我一直哭，一直哭，我沉默地流泪，剧烈的、无声地、泪光闪闪。

我的眼泪打湿辛景略的肩膀，但是我不能控制。

一切一切的被压制住的情绪齐心协力地袭击了我。

我无力反抗。

直到哭到再一次精疲力竭后，我的情绪才慢慢平复下来。

我时不时就会梦见周凛。我梦见他在火里挣扎。

我很害怕。

我很害怕。

我过去两年一直在查询关于衡海市的相关火灾资料，但是完全没有那场火灾的任何信息，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我自己在被恶梦惊扰得精神恍惚的时候也会怀疑是不是什么都没有发生。我并没有遇见过周凛，我并没有放火，我并没有伤害任何人。

恶梦让我不敢睡觉，我很久没有睡一个好觉了，我实在受不了所以决定答应张娅文回到绪城，我想去衡海市，可是我无论如何也想不起那个位置。

我很害怕。

我很害怕。

辛景略拿着纸巾帮我擦眼泪，我看不清他的表情。我哭的满脸通红，头非常非常的痛。我只是靠在他身上，慢慢地平缓平复悲伤的情绪。

他试着喊我：“宝宙...”

“我在哪里。”我的声音略微带一点沙哑。

“我住的地方。”

我从他身上起来一点，他还用手揽着我，但给我留出一点空间。

我用手掌捧着脸，我的手是冷的，我试图让自己情绪镇定下来。

“我要回去。”

他看着我，我的眼睛一定是红的。

我的态度很坚决。

“好，我送你回去。”他的表情冷静，语气平静。

我忽然感受到一种剧烈的痛苦，但是我不能表露出来，因为那只会让我看起来更加脆弱，我不想流露自己的脆弱。

我几乎是立刻的就屏蔽了自己的感受。

辛景略用审视的目光看着我。

我从他怀里出来，面无表情一般地开始穿自己的高跟鞋。我的头发垂在我的脸边，让我的双眼困在黑色幕布的中间。

辛景略从床上起来站在一边看着我。

我机械似地穿上鞋

我现在非常的平静。

情绪由一个极端切换到另一个极端。

辛景略走到我面前蹲下来用手握住我的手臂，非常认真地看着我的眼睛对我说：“宝宙...你需要休息...”

我定定地看着辛景略。

他再一次重复：“你需要休息。”这次的语气比之前更加认真，不是要求我，而是为我好的口吻。

我看出他的真心。

沉默的几秒里，我露出冷笑，用一种轻佻平静的语气说：“你想让我留在这里...你想睡我是吗？...”

辛景略眼中露出几分冷漠。

我直视着他。

他慢慢站起来，带着几分冷静，几分失望的眼神居高临下地看着我。

我忽然如同受了刺激一般，为了让他再次更加对我失望一般。我站起来，急不可耐的就要去吻他。

我强吻他。

我觉得我非常不可理喻。这股冲动如同洪水猛兽一样涌入我的五脏六腑，完全无法自抑。

“江宝宙！”

他冷着脸挣脱开我的吻，将我推到床上。他凶我。

我如同一个得不到玩具的小女孩，执拗地看着他。

这是辛景略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凶我。我冷冷笑着，眼泪再一次流下。

我看见他的表情，他阴沉着脸，我知道自己彻底激怒了他，我让他厌恶。

我全然麻木，起身就要走。

辛景略却拉住我，我失去力气，他逼我看向他。

他的眼里有厌恶，有嘲笑，有生气。

我只是冷着一张脸。

在沉默的这几秒里，我感觉自己非常冷漠。

辛景略皱着眉，用愤怒的口吻说：“你为什么总是这么任性！”

我露出冷漠的表情，心里空空荡荡，我看着他。我异常平静，但还是带一种挑衅的口吻说：“你没有资格这么说我。”

“是。我没有资格。”

“你放开我...我要回去...”

“我不放！”

“我让你放开我。放开我！...”

我觉得我们就要吵起来，我心里感到一股强烈的愤怒，我们两个人谁也不肯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