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过了多久，外面的天已经渐黑下来，我看了看时间，我在这里坐了快3个多小时。

我继续等着。

我终于看见喜珠和那个男人出现在我眼前，我下意识地侧过脸，拿起腿上的一份酒店宣传册翻看起来。

我有点退缩。

因为我害怕。

我用余光关注着喜珠，我听见她的嗔笑。

等他们出了酒店后，我小心地跟上去。他们两个人就相偎着很甜蜜地走在路上，我谨慎地跟在后面。

夜风吹过来，我的视线有片刻的茫然。

我后悔了。

我转身离开，我不想再去知道关于周凛的消息了。我当初做出那个选择，我心里就有准备的不是吗？

没有人会知道这件事。

我这样混乱地想着，不停的给自己暗示。

忽然迎面有一个年轻女人牵着一只小狗狗往我这边走来，那只小狗迅速地跑到我脚边开始嗅我的裤腿。

我感觉我被抓住了一样。

我的心慌了起来，那只小狗那么小，那么灵活，我慌乱中不小心踩到小狗的爪子，它发出汪汪叫声，旁边的行人顿时都看向我。

我有些不知所措，我不是故意踩到它的。

我不是有心的。

小狗的主人倒是很知情达礼，她立刻抱起小狗狗，关切地询问我：“没事没事，小姐刚刚没有被吓到了吧。”

我轻轻摇摇头。

“它呀就喜欢粘人，不知道这样突然贴近有些人会害怕的，不好意思啊。”

我慢慢平复自己的心，轻轻摇头说：“没事，小狗很可爱。”

小狗的主人轻轻拍了下小狗，然后对我说：“是的，就是有点太闹。”她露出歉意的笑。

小狗还在瞪着无措可爱的眼睛看着我。

你也不是故意想吓我的对吧，我看着小狗这样想着，它忽然伸出舌头轻轻舔了我一下。

“呀~坏狗狗~”小狗的主人嗔骂了一下。

小狗的眼神很无辜，我伸手轻轻碰了碰小狗,说：“没关系的。”

小狗的主人带着歉意说：“好的，总是不好意思，...那我先带它走了。”

我轻笑着点点头。

她带着小狗狗往前走去，我看着自己被小狗狗舔到的手指，从口袋里拿出纸巾仔细地擦干净。

我不太喜欢这种感觉，这种触感很奇怪又微妙。

我擦干净手，准备继续往前走的时候，我闻到一阵浓郁的香气，忽然背后有人轻轻拍了下我，我下意识地转过身去。

是喜珠。

我心立刻紧张起来。

只见喜珠眼睛亮了一下，她说：“你还记得我吗？”

我心里只觉得不妙。但因为我现在画了妆，应该和那一天素脸有一点差别，我的穿着打扮和当时判若两人，况且那是两年多前的事情了。

我挤出一个微笑，若无其事地说：“你应该认错了人了。”

喜珠眼睛微眯，像是在聚焦。她微微一笑，说：“那应该是我认错了人了吧...你很像我之前见过的一个人。”

“这样啊。”我不想多说话，免得多说多错。

过后我才意识到我真正应该做的事情是礼貌地转身离开才对，但是因为我心虚又紧张，所以我就站在喜珠的面前。

喜珠静静地看着我的眼睛，她的眼睛很亮。她又一次开始说：“是的。...不过时间太久，我也有点记不清她具体的长相了。”

我只是微笑着，心里有些不安。

路边的行人逐渐少了，声音慢慢远去，我从喜珠身上感到一丝害怕，连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喜珠...”前面那个和她一起的男人叫她，他的语气带一点不耐烦的催促，那个男人又高又壮，有种狠厉的感觉。

我始终让自己看着喜珠。

喜珠眼神冷了一秒后又重新露出微笑，她转身看向那个男人说：“诶呀...你等一下嘛。”她的语调非常缠绵带着游刃有余的甜腻味。

喜珠转过脸看向我，眼神射出一丝敏锐，十分锋利。

我有些不安。

喜珠忽然凑近我，平静地说：“我没有认错人对不对。”

我心慌了一秒，但是绝对不可以承认。

喜珠观察着我的表情，然后她移开上身，和我拉开一点距离，接着不紧不慢地露出微笑说：“我告诉你一件事好吗？”

我心跳起来，内心很恐惧。我仿佛有预感她要说什么话一样，因为无论是什么话，我现在都不想听，我只想离开。

我脸上的笑已经在僵硬的边缘，我的眼里透出无措。

喜珠脸上露出一丝冷笑。

“我救了他。”

喜珠的表情变得严肃，她很冷静地说完这句话，立刻就用力扇了我一个耳光。

我硬生生地受了这个耳光，却完全感觉不到任何的痛意。

我将脸转向她，仿佛突然得知了一个惊天噩耗于是变得迟钝，导致无法反应那般。

我就这样看着喜珠，清晰地看见她眼里的恨意。

喜珠用手抚摸着自己那只扇我耳光的手，轻轻地笑起来，这个笑让我觉得瘆人。

“他喝了酒，是我开车送他回去的，...我知道第二天是他的生日，想给他庆生所以我又折返回去了。”

喜珠的语气冰冷，和她脸上的笑完全不符。

我心沉入冰窖。

喜珠将目光移到我脸上去，又换上一副温柔的语气说：“你知道吗？我爱他。但是现在他被强制送到海外去了，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他，这都是你造成的。”

我知道喜珠和周凛关系不一般，只是不知道她爱周凛。

这种人也会有人爱吗？

喜珠的眼神非常冷静，她微微扬起眉，用一种很亲昵的语气说：“你是不是一直都很害怕，现在我帮你解脱了，你应该好好谢我才对。”

我依旧直直地看着喜珠，我的嘴唇似乎在发抖。

喜珠露出一个轻笑，她轻快地转身，小跑着凑到那个等她的男人身边，拦着他的手，发出撒娇的语气说：“走吧，我们去吃饭。”

那个男人看了我一眼，问喜珠：“刚刚怎么打她？”

喜珠不以为然地说：“她欠我的。”

他们两个人嬉笑着走远了，我还久久地站在原地。

脸颊上的痛感慢慢地传来，不仅仅是痛还是疼。我麻木地转身往街那边走去，我一直往前走，不能让自己停下来。

周凛没有死。

我以为我会庆幸或者松口气。

但是没有，我的心像沉沉压下石头，投到深不见底的湖底，却没有水声，只是一直坠，也听不到落地后的“嗵”声，十分恐怖。

直到我情绪慢慢缓和一点，我才发现路边有行人时不时地看着我。

我路过一家服装店的玻璃镜前，才发现自己脸上一个明显的巴掌印，甚至有一点血痕。我想起喜珠那双经过护理的手。

喜珠并没有下狠手，否则我这张脸应该远不是现在这个样子。我用手碰了碰自己的脸颊，发觉半边脸似乎都肿起来。

我看见自己苍白无力的五官扭曲在玻璃镜里，我静静地望着自己，望着陌生的自己，心里悲哀无限，但是在悲哀之余却又畅快。

我找到了我一直在寻找的结果。

我之前一直给自己安慰，毕竟我不能百分比确定他的情况，我就是靠着这点侥幸来安抚自己，但是我又十分的害怕，我怕周凛真的留在那场大火里。

我不是故意的，是他对我太过分。

我已经忘记我是怎么找到租的车然后开车回到酒店的过程了，我好像失忆了一样，没有关于那段时间的任何记忆。

我只记得我回绪城那天，坐在大巴车上最后一排右侧的位置，耳机音量调到最大，单曲循环着某首歌。风把头发吹乱，我整个人浮浮沉沉，飘在路上，不知时间，我希望这趟车永远开下去。

我的生活开始变得正常规律起来，每一天我都会在镜子面前对自己微笑，我更加进一步的关注我自己。

我去图书馆看书，我运动，我每周去两次美容店，我定期去爬山，我看电影、舞台剧，我让自己不再孤单。

我重新做人。

只是我开始刻意地有意识地减少和张娅文的见面次数，这座城市里，只有她知道我一点过去，但那远远不是真正的我。

我不想让自己见自己有点在乎的人。

陌生人给我自在。

上班时间，我全情投入，带上面具，游刃有余。

每天下班后，第一时间回到住处，去浴室洗澡，耐心地护理自己，就这样等时间一点一点过去，然后随便喝点什么，吃点什么。

每天都会检查仔细门窗，确保自己的安全。

直到夜幕降临。冬季的夜晚来得那么迅猛，总是不给人反应的时间。这使得我有莫名的安全感，因为这一天就要过去了。

我早早换上睡衣躺在床上，有时看小说，有时拿电脑看电影，总之让自己的注意力全部集中起来，这样就没有余力去想其他事情。

新年的前一天，我为了拒绝了张娅文的跨年邀请，于是决定出去旅游，其实也不算旅游，我只是回到了攸海市。

这是另类的故地重游。

我没有去自己住的地方，怕打扰到芳藤。不知道她过的怎么样？我相信她会过得好的，因为她足够勇敢。

夜幕降临，我待在酒店房间里，半躺在床上看电影《真爱至上》。看完电影后，我看着窗外的元旦跨年的喜庆氛围，想了想也决定出去走走。

我对着镜子仔细地化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