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诚终于又失眠了。
边尧这四年里还是变了很多，不管是说话方式上还是行为举止上，整个人都克制了不少。按以前，他向来会不管不顾地缠上来，任何时间地点都能看到他的影子，晃在眼前时很烦，不搭理他时闹得更烦。
现在这点担心好像完全没有了，边尧对于他的那个回复也没有什么特别过激的行为。当然，还是改不了他本能的第一说“不”的反应。
“你……谈恋爱了吗？”
这个问题问出来的时候路诚一瞬间是有点茫然的，回答假话显得自己很小家子气，好像生怕边尧又缠了上来，可说真话……他又觉得以他俩之前的那个身份好像也不适合聊这个话题，而且，说到底他也怕边尧借此乘胜追击。
沉默了片刻，他只说了一句——“我们还是做朋友比较好。”
不管边尧是什么想法，起码在路诚这里，做朋友远比那种要命的纠缠好得多。
边尧对于他这句话的反应也不出人意料，依然是一句“不要”先抛出来。
但紧接着后面又跟了一句，他说：“不要……说得这么决绝，好吗？”
路诚没有回应他，只是问他住哪说送他回去。
边尧说了地址后路诚系安全带的动作一顿，似乎是没想到他还留着那套房子。路走一遍就能记住，哪怕这几年很少经过那条路，路诚脑子里的记忆还是清清楚楚。
车停在小区楼下，边尧解了安全带下车，站在车门边看他，突然说：“不上去坐坐吗？”
“不了，你伤刚好，还是早点休息吧。”路诚说，说着又突然想到了什么再次开口道：“你车被我从工地开回我公司了，我明天叫人给你送来。”
“不用。”边尧立马说：“我自己去取。”
路诚对视上他的目光，双眸里流露出一股坚定之色，对视久了又仿佛被人架在火上烤一样，那目光炙热得让人简直受不住，他败下阵来只好率先移开了视线，强壮着镇定驱车离开。
……
路诚一闭上眼，脑海里就能回想起边尧的脸。他抬起手用胳膊盖住眼睛，强行让自己入睡，结果反而越想越浮躁。
“唉～”
他对着天花板仰天长叹一声，摸到床头柜前的手机拨打出一个电话过去。
这次响铃很久都没有人接，路诚疑惑地看了眼屏幕，才凌晨两点，季观风不是个作息规律会早睡的人。
正当他准备挂掉时，电话被人接通了。一阵诡异的沉默后，双方突然同时疑惑发声。
“你不接电话做｜爱呢？”
“大半夜打电话发｜情呢？”
“……。”
“……。”
片刻后两人齐齐笑出声。
最后还是路诚突然笑岔了气，连连说算了今晚不说了，季观风死活非逼着他把话说完，因为他为了接这个电话不得不放弃了那盘正在玩的游戏。
“没什么要说的，”路诚说：“就是提醒你这个点别熬了。”
季观风愣了一秒，怒骂道：“你是不是有病？老子的半盘游戏！！”
“老是盘盘风顺有什么意思？我给你游戏添点堵。”路诚笑道：“挂了。”
说完不等季观风再骂一句就已经利索地挂断了电话，徒留他一人气愤地咬牙捶床。
售楼部中心坍塌和另外一边项目要拆楼重建的事都在重新稳步进行处理中，半个月来，路诚每天忙得焦头烂额。因为有了这次教训，他在新项目和旧项目上又四处亲自跑了一趟，特意再三强调叮嘱了一番。
中午回到公司时没想到在楼下大堂看见正随意坐着玩手机的边尧，路诚顿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应该是来拿车，于是朝他坐的沙发那大步走过去。
边尧一看见来人就立马站了起来，脸上挂着一点欣喜的笑意：“你回来了？”
“拿车是吧？我叫人把车钥匙带下来。”路诚说。
“不着急。”边尧看着他，问：“你吃饭了吗？”
路诚抬眼看着他没回答。
边尧只好继续自说自话：“那好，我也没吃，要不我们一起吃个饭吧？”
“还得谢谢你那天在病床前陪着我。”
“后面还委托人来照顾我。”
“出院时还特地来接我。”
“还请我吃了顿饭。”
“……”
生怕邀约吃饭的理由不够一样，边尧想到一个嘴里就立马蹦出一句。一直说到李鲤把车钥匙送来，边尧主动接过道了声谢。
等李鲤一走，他又把目光重新放回到路诚身上，试探性地问：“要一起吃吗？”
终究，路诚还是跟着去吃饭了。
等上菜的过程中，路诚又觉得心里不是很爽快，尤其是看见这样小心翼翼说话的边尧时。
“边尧，你……”
“你别多想，我就是想请你吃个饭。”边尧立马接过他的话：“你要是不愿意的话，感觉很为难的话……我也可以自己吃的。”
“我没有想骚扰你的意思，当然，可能我现在约你吃饭和骚扰也差不多……”
“我就是想说，之前和你在一起的那些年真的很抱歉了，你说得没错，我一直都是一切以自我中心为主，从来没想过你愿不愿意，只管自己喜不喜欢，喜欢就明争暗抢，抢到自己手心我就舒坦了，但现在，我改了，我……”
话音一顿，他又笑了笑：“算了不说了，免得你又听得心烦。”
他不说了路诚也不好继续就这个话题聊下去，虽说边尧那种性格有时候还真挺烦的，但也确实是构成他性子的一部分特征，也是能吸引路诚的一点。可现在好像如他所说都改了，路诚却感觉很不满意。
自我中心又怎么？有人愿意围着你转就是本事。
明争暗抢又怎么？能抢到自己的手心就是本事。
别改了。
路诚皱了皱眉。
“什么？”
耳边突然传来一道疑惑的声音。
路诚这才惊觉自己竟然把心声说了出来，索性都开口了，他干脆抬眼看过去再次说了一遍：“我说不用改了。”
边尧看着他，一时没理解他的意思。
“你的性格，该是怎样就怎样，不用为了人特意去改变，喜欢你的人自然会喜欢。”路诚说。
“那你喜欢吗？”边尧紧跟着问。
路诚垂下眼睫，笑了笑道：“我要是不喜欢就不会和你在一起啊，真以为你那个人情债我还非得搭上我自己还不可吗？”
这话说出来连路诚自己都愣了一下，现在无法验证那个当下到底是想彻底撇清与边尧的关系为多还是想借此与边尧沾上联系为多。
但不管是哪个，总之都不讨厌那个人不是吗？
边尧怔了怔，猛然站起身，动作大到吸引到旁桌的注意。
路诚也被他吓了一跳，连忙伸手拉了他一把：“你又发什么疯？”
“你说的是真的吗？”边尧问。
“嗯？什么真的假的？”路诚有些莫名：“都过去的事了真的假的也不重要。”
“重要！”边尧直勾勾地盯着他：“那我不改，你现在还会喜欢我吗？”
又来。
不过几秒的功夫就能恢复原样，逼人问话的本事也一直没退步过啊。
路诚微微眯眼打量着他：“你前面几分钟都是演的吗？”
“不是。”边尧瞬间泄气：“我怕讨你嫌。”
“一样嫌，刚刚那死出嫌得我恨不得把你踹江里清醒一下。”路诚说得直白：“但那样踹我又有点于心不忍。”
“那现在踹就舍得了？”边尧乐了一下，看得出来是发自内心的开心。
路诚：“……。”
恰好这时候菜被一一端上桌，边尧把菜往他面前推了推：“尝尝吧，我听说这家评分很高才带你来的。”
路诚夹了一筷子麻辣椒香的烤鱼，又酥又嫩，鱼肥味鲜，他点了点头：“还可以。”
“昨天才吃那么清淡的，今天就又重油重盐，你小心身体发炎。”
“没事。”边尧说：“我自己心里有数。”
“你要是真心里有数就不会往那会二次坍塌的地方冲进去了。”路诚毫不留情地反驳道。
边尧瞬间闭上嘴。
过了几分钟后，边尧放下筷子，看向路诚说：“路诚，我和你说……。”
“不听。”路诚直接回绝。
“我都没说！”边尧立马瞪大眼睛。
“我大致猜到。”路诚一直垂着头认真吃饭。
“你知道？！”边尧震惊了。
路诚倒了杯水喝了一口，然后温声说：“我说过了吧，我们只适合做朋友。”
“可我们已经是朋友了，是时候向下一步发展了。”边尧说。
路诚：“……。”
能说过无理取闹的边尧的——只有五分钟后的边尧。
路诚看着他心里直叹气，不过话说回来，现在这个态度可比刚才在公司大堂那副可怜着劲儿死作的样子看着让人心理舒坦多了。
不用特意为人改变自己的性格。
喜欢的人自会喜欢。
那你喜欢吗？
那你喜欢吗？
那你喜欢吗？
不喜欢的话也不至于两次都栽在同一个人身上吧？路诚心想，边尧就是有魅力啊，就是比其他人更能吸引到他的注意力啊。这没办法的，出众的五官，先天优势摆在那就已经甩常人一大截了，而且两人相处的日子也很愉快，偶尔的争吵打闹更像是生活的调剂品，油盐酱醋茶通通倒进去才会越拌越香。
那你喜欢吗？
那你喜欢吗？
那你喜欢吗？
路诚感觉自己因为他这句话人都要魔怔了，稍微一恍惚说不定就会开口回答说一句喜欢。
唯一能让自己镇定下来的还是只有扯些别的能让自己清醒的话题。
比如——
“你姥爷他们还好吧？”路诚问。
“我姥爷说你不喜欢我，叫我别打扰你。”边尧说。
路诚一时呆住，反应过来后显得有些无奈：“谁问你这个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