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语课预备铃还有半分钟响完,沈昭正把桌角那本卷了边的英语课本往中间挪了挪。他的手搭在课本封面上,手指很长,骨节是清晰的凸起,指腹带着点薄茧——大概是常年练球磨出来的,手背皮肤是健康的麦色,却又白一些,阳光斜斜扫过,能看见青色血管在皮肤下轻轻跳。
江逾白刚把自己的课本摊开,就听见“啪嗒”一声,沈昭手里的荧光笔没拿稳,滚到了两人课桌中间的缝里。沈昭“啊”了一声,弯腰去捡,后脑勺的碎发随着动作晃了晃,露出点后颈的皮肤,沾着点没擦干净的汗渍。
“在这儿。”江逾白伸手把笔勾了出来,递过去时指尖碰了下沈昭的手背。沈昭接过来,指尖蹭到江逾白的指腹,对方的手很凉,像刚洗过。他挠了挠头,把笔帽扣上:“谢了,手滑了一下。”
沈昭把荧光笔放在课本上,开始翻页找今天要讲的单元。他翻书的动作有点急,书页边角被指甲刮得发卷,翻到标着“Unit 5”的那页时,停住了——这页空白处已经写了不少字,全是歪歪扭扭的拼音,“hamburger”旁边标着“汗伯格”,后面还画了个叉,大概是被纠正过,“noodles”旁边写着“努斗子”,旁边用红笔改了“奴豆丝”,看笔迹像老师的。
江逾白瞥了一眼,忍不住弯了弯嘴角。这个同桌真的很有趣。他这才仔细看了看身边的新同桌:沈昭眼睛很亮,眼尾有点上翘,睫毛很长,瞳色深如墨,笑的时候会露出两颗小虎牙,皮肤是晒出来的健康色,和自己白得几乎透明的手腕对比明显。
“笑什么啊同桌?”沈昭察觉到他的目光,把课本往自己这边拉了拉,有点不好意思地用荧光笔在“hamburger”上划了道,“我英语确实烂,就去找我发小老贺求了一招,学霸亲自下场指导说标拼音好歹能混个眼熟,那我不得信一下。”
正说着,徐老班抱着教案走进来,高跟鞋敲在瓷砖上,笃笃的响。她把教案往讲台上一放,先冲全班笑了笑,目光扫到后排时,在沈昭桌上停了停:“沈昭,今天课本没包篮球吧?”
全班哄笑起来。沈昭赶紧把桌肚往前推了推,露出里面的空当:“保证没有,老班,昨天刚洗了书包,装不下球。”
徐老班笑着摇摇头,翻开课本:“好了,今天练点餐对话,同桌一组先顺顺,等会儿抽查。江逾白刚转来,沈昭你带带他。”
沈昭“哦”了一声,把课本往江逾白那边推了推,手指在“salt”那个词上点了点:“我先声明啊,我发音可能不太对,你听着不对就直接说。”他说话时,握着荧光笔的手紧了紧,指节更明显了,笔尖在纸上悬着,没敢落下。
江逾白指着句子:“这句‘Could you pass me the salt’,你试试?”
沈昭深吸一口气,念得很用力:“Could you pass me the……扫特?”尾音有点飘,自己先皱起眉,“不对吧?听着像扫地的‘扫’。”他赶紧把荧光笔按下去,在单词旁边写了个大大的“扫特”,笔画太重,笔尖把纸戳出个小坑。
江逾白看着他认真标注的样子,轻声说:“其实‘al’在这里发长音,你可以试试把舌头往后卷一点。”
“舌头卷?”沈昭皱着眉试了试,舌尖往后顶,念出来的“salt”带着点含糊的卷舌音,像含着颗糖。他自己听着不对,又拿起贺son给的“秘籍”——其实就是张写满发音技巧的便签,上面还有贺景行画的鬼脸,“他说了,不会就标拼音,总比瞎念强,嗯我也觉得。”
正说着,徐老师走了过来,手里转着支红笔。沈昭慌忙用课本盖住拼音,结果动作太急,课本滑下去,露出那页写满“扫特”“努斗子”的纸。
“咋滴还在用拼音呢?”徐老班弯腰看了看,没批评,反而指着“salt”说,“沈昭你看,‘salt’是盐,你想啊,炒菜时盐撒多了,不得‘嗖’地一下倒出去?‘嗖——特’,是不是好记?你还别说,我这样教你,感觉我比你都还熟。”
沈昭眼睛一亮,赶紧用荧光笔把“扫特”划掉,改成“嗖特”,笔尖在纸上划出亮黄色的痕迹,握笔的手很稳,指腹的薄茧蹭过纸面,留下点轻微的沙沙声。“对哦!嗖特——salt!”他在旁边画了个小锅,锅里冒着热气,旁边画了包盐,箭头指着“嗖特”。
江逾白看着他画的小锅,觉得比自己课本上工整的笔记有趣多了。他这才发现,沈昭虽然英语差,但学得认真,课本上每个不会的词旁边都有标注,有的是拼音,有的是中文谐音,还有的画了简笔画,比如“knife”旁边画了把小刀,刀把上还歪歪扭扭写着“乃夫”。
“这个‘knife’,”江逾白指着那个词,“你刚才标的‘乃夫’,其实可以记‘奈夫’,发音更像一点。”
沈昭赶紧改过来,改完抬头看江逾白,正好对上他的目光。江逾白皮肤很白,阳光从侧脸照过去,能看见细小的绒毛,睫毛很长,垂下来时像片小阴影,说话时声音很轻,带着点温和的调子:“你画得挺好的,比光标拼音好记。”
沈昭“嘿嘿”笑了两声,挠了挠头:“以前学数学,我就爱在公式旁边画小人,不然记不住。”他把荧光笔放在两人中间,“你要是有不会的词,也能用这个标,颜色亮,好找。”
徐老班在前面拍了拍手:“好了,沈昭、江逾白,你们俩上来展示下?”
沈昭愣了一下,下意识想往后缩:“我靠怎么每一回都点后排?这什么精准命中,这冲我俩来的吧?”江逾白碰了碰他的胳膊肘:“额,没事,就按刚才顺的来。”
上台时,沈昭的校服袖口卷着,露出的手腕上有块浅褐色的印子,像是被篮球砸的。他站在讲台边,手在背后抓着衣角,念到“Could you pass me the salt”时,顿了顿,想起王老师说的“嗖特”,硬是把音咬准了。
江逾白接得很自然:“Sure, here you are.”声音平稳,带着点笑意。
下台时,沈昭松了口气,回到座位就趴在桌上:“哎呀妈呀,吓死我了,刚才腿都软了。”
后桌的周小胖递过来颗糖:“可以啊沈总,没念错‘chopsticks’就赢了。”
沈昭刚要接,江逾白从笔袋里摸出块橡皮递过来:“你刚才标‘嗖特’时,笔尖戳破纸了,用这个补补。”
沈昭接过来,橡皮是白色的,带着淡淡的薄荷味。他低头补纸时,看见江逾白的课本摊在那里,上面用红笔标着清晰的重音符号,字迹工整,和自己这页花花绿绿的标注完全不同。
下课铃响时,徐老班走过来,在沈昭的课本上画了个五角星:“今天标音进步了,没再写‘汗伯格’。”又对江逾白说,“新同学发音很标准用,以后多带带沈昭。”
沈昭收拾书包时,把荧光笔塞进笔袋,突然想起什么,从桌肚摸出个苹果:“给你,谢你刚才没笑我。”苹果是红富士,上面还带着片叶子,“我妈早上塞的,说吃了脑子灵。”
江逾白接过苹果,指尖碰到沈昭的手指,对方的手带着点阳光晒过的温度。他看了眼沈昭的英语课本,“salt”旁边的小锅被涂成了红色,旁边的“嗖特”被荧光笔描了三遍,亮得晃眼。
“明天见。”江逾白把苹果放进书包。
“明天见!”沈昭挥了挥手,看着江逾白走出教室,才想起自己的荧光笔还落在江逾白桌上。他刚要喊,又停住了——反正明天还要当同桌,不急。
窗外的蝉鸣渐渐响起来,沈昭把英语课本放进书包,摸了摸口袋里贺某给的秘籍,英语好像也没那么难。至少,有个会耐心教他“嗖特”的同桌,总比自己瞎标拼音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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