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王捏着最上面那份试卷的边角抖了抖，雪白的纸页在晚风里掀起轻颤。他清了清嗓子，镜片后的眼睛在教室里扫了一圈，最后落在几个蠢蠢欲动的男生身上。
“这次小测验时间紧，”他慢悠悠地说，指尖在卷首“高二数学突击测试”几个字上敲了敲，“题量比平时删了两道填空，还有大题的几个小问，但难度不变——别以为删题就是给你们放水，剩下的每道题都够你们喝一壶。”
教室里响起几声压抑的哀嚎，周小胖缩了缩脖子，偷偷往沈昭那边瞄，正好对上对方侧身投来的“节哀顺变”的眼神。
“还有，”老王话锋一转，忽然提高了音量，“今天就不麻烦大家挪桌椅了，反正某些同学的作弊手段，就算隔三排也能精准传递答案。”他顿了顿，目光在周小胖和沈昭之间转了个来回，“但我丑话说在前头，严禁同桌互帮互助——尤其是某些同学，先掂量掂量自己同桌靠不靠得住，别人家写啥你抄啥，最后俩人错得一模一样，连题号都抄错，那不是明摆着告诉老师‘我们作弊了’？”
全班哄地笑开了，周小胖的脸腾地红透，在桌子底下踢了沈昭一脚，用气声骂：“都怪你！上次那两道概率题错的离谱！”
沈昭也往后回踢了一脚，嘴硬道：“那你不会自己算？抄作业还挑三拣四。”
老王等笑声歇了，才拿起试卷开始发：“第一排往后传，不够的举手，多的往旁边匀。拿到卷子先写名字学号，别等交卷了才发现名字写在别人卷子上——去年就有个糊涂蛋，把名字写在同桌的草稿纸上，最后俩人手拉手去教务处解释了半节课。”
试卷往后传递，沙沙的纸张摩擦声里，沈昭伸手接过前排递来的卷子。他刚把卷子摊开，就感觉一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转头看见江逾白正看着他，眼神里带着点忍俊不禁的笑意。
“看我干嘛，”沈昭压低声音，飞快地在卷首写下名字，笔尖在“沈昭”两个字上顿了顿，故意把“沈”字的笔画拉得老长，“又不是我主动让他抄的，是他自己非要借鉴。”
江逾白没说话，只是低头翻开自己的卷子，嘴角还勾着浅浅的弧度。沈昭撇撇嘴，心里嘀咕“学霸就是不懂学渣的生死交情”，手里的笔却没停，已经开始圈画选择题。
“考试开始。”老王看了眼手表，往讲台上一坐，从抽屉里摸出本《数学习题集》翻着，目光却在教室里扫来扫去。
前五分钟，教室里安静得能听见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走廊的灯光从窗户斜照进来，在试卷上投下长长的窗格影子，沈昭盯着第一题的空间向量坐标运算，感觉那些xyz像活过来似的在眼前转圈。
他咬着笔帽琢磨了半天，忽然想起下午翻书时看到的坐标运算公式，连忙在草稿纸上写下：若a=(a?,a?,a?)，b=(b?,b?,b?)，则a·b=a?b? a?b? a?b?。对着题目里的向量代入计算，总算算出个结果，跟选项A对上了号。
“搞定。”沈昭在心里比了个耶，刚想往下写，就听见斜前方传来“咔哒”一声轻响——是有人转笔转得太急，笔帽掉在了地上。
这声轻响像个信号，原本紧绷的寂静瞬间被打破。先是后排传来椅子腿摩擦地面的吱呀声，接着是有人假装咳嗽的闷哼，再后来，各种小动作像雨后春笋似的冒了出来。
沈昭用眼角余光瞥去，只见斜后方的男生把课本藏在桌肚里，假装捡橡皮，脑袋恨不得钻进桌子底下；前排的女生更绝，把选择题答案抄在橡皮擦上，趁老师低头翻书的功夫，用脚勾着同桌的凳子往自己这边挪；最离谱的是靠窗那组，穿蓝白校服的男生把脖子抻出二里地，目光越过三排桌子，正对着隔壁组女生的试卷猛瞅，女生发现了也不恼，反而用笔杆敲了敲正确选项，俩人配合得天衣无缝。
周小胖坐在沈昭后面，此刻正上演着一出“掩耳盗铃”的大戏——他用手搭成凉棚罩在额头上，挡住自己的眼睛，却把眼珠子瞪得溜圆，视线从胳膊底下钻出去，直勾勾地盯着斜前方江大师的卷子。那姿势看得沈昭都替他累得慌，生怕他下一秒就把脖子拧成麻花。
“咳咳。”老王突然清了清嗓子，手里的习题集“啪”地合上。教室里的小动作瞬间冻结，伸出去的脖子、勾过去的脚、藏在桌下的课本，都以极其僵硬的姿势停在半空，猛然按下暂停键。
等老王重新翻开书，那些小动作又像藤蔓似的悄悄滋长起来。有个男生假装揉眼睛，趁机往旁边瞟了一眼，刚想把答案记下来，却对上同桌突然转过来的脸，俩人鼻尖差点撞上，吓得同时缩回脖子，对着空气挤眉弄眼地比划半天，估计是在互相埋怨。
沈昭看得直乐，手里的笔却没停。他属于那种有自己“原则”的学渣——不会就是不会，绝不抄同桌的。倒不是有多高尚，主要是觉得江逾白的答案太“标准”，跟自己的水平差太远，抄了反而容易被抓。
遇到不会的选择题，沈昭就从笔袋里摸出块橡皮，在桌子底下偷偷一抛，接住时看橡皮朝上的一面有没有字，有字就选C，没字就选B，实在拿不准就投硬币——这是他摸索多年的“蒙题玄学”，正确率居然比瞎蒙高那么一点点。
填空题第三题考排列组合，问“从5名男生和4名女生中选出3人参加活动，要求至少有1名女生，有多少种不同的选法”。沈昭对着题目琢磨半天，想起分步乘法和分类加法的区别，先算出总选法C??，再减去全是男生的选法C??，总算算出个结果。可写到第四题就卡壳了，问二面角的正弦值，他对着图形看了半天，连法向量都求不出来，最后干脆在空格里填了个“√2/2”——这是他觉得最像正确答案的特殊值，反正三角函数里总少不了√2和√3。
大题前两道还算顺利，第一题考空间向量证明线面平行，他记得要用向量共线定理，先找出直线的方向向量和平面内的某条向量，证明两者共线；第二题是计数原理的应用题，分两类计算再相加，步骤写得整整齐齐，连自己都有点佩服自己。
到了第三道大题，沈昭彻底卡壳了。题目考的是立体几何中的二面角计算，还得建空间直角坐标系。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写出坐标系，也找对了两个面的法向量，可算到最后一步，居然算出个负数，这才想起二面角的余弦值取绝对值。可等他重新计算时，又发现法向量求错了方向，越算越乱，最后干脆把笔一扔，在答题区写下：“解：建立如图所示的空间直角坐标系O-xyz，设棱长为1，则各点坐标为……”后面跟着几个正确的坐标，再往下就写不出来了。
沈昭盯着空白的答题区看了半天，忽然灵机一动，在公式下面画了个小小的笑脸，旁边用小字写：“老师，这道题我尽力了，您看在我写对坐标的份上，给个步骤分呗？祝您工作顺利，天天开心，桃李满天下！”写完觉得不够，又添了句“祝您发际线越来越高，工资越来越涨”，企图用彩虹屁打动阅卷老师。
等他写到最后一道大题，连公式都想不起来了。题目考随机变量的分布列和期望，他只记得分布列要满足概率和为1，却忘了期望的计算公式。琢磨半天，在答题区画了个大大的根号，下面加了条横线，活像个上吊的小人，旁边批注：“老师，我承认我不会，但我态度端正，求放过。”
江逾白早在一个小时十几分钟就写完了所有题目，此刻正低头检查。他算到第二遍时就听见旁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抬头一看，差点被沈昭的操作惊掉下巴——只见沈昭一会儿对着卷子挤眉弄眼，一会儿在草稿纸上画小人，写祝福的时候还特意把字写得圆润可爱，画“根号上吊”时更是憋笑憋得肩膀发抖。
作为常年霸占年级第一的学霸，江逾白见过不会做题的同学，但从没见过把“摆烂”玩得这么花样百出的。他看着沈昭在不会的题旁边写满祝福语，连“老师您家孩子肯定聪明伶俐”这种话都想出来了，忍不住在心里直呼“妙啊”。这人虽然成绩中等，基础题和部分提升题做得有模有样，可一旦遇到难题，脑子里的奇思妙想比解题思路还多，简直是把考试卷当成了才艺展示台。
沈昭可不知道江逾白在想什么，他写完最后一个字，居然还有十分钟时间。于是他把卷子从头翻到尾，像欣赏艺术品似的打量着自己的答案：选择题蒙得有模有样，填空题特殊值填得恰到好处，大题前两道写得整整齐齐，后面的祝福语句句真诚，连那个“根号上吊”都画得颇有艺术感。
“完美。”沈昭在心里给自己点了个赞，觉得这次发挥得比上次月考强多了，至少没交白卷。他甚至开始想象老王改到他卷子时的表情，说不定真能被那些祝福语逗笑，多给个一两分。
“还有五分钟交卷。”老王的声音把沈昭从幻想里拉回来，他连忙检查了遍名字考号，确认没写错，又贴心地把选择题答案在题号旁边用铅笔标了遍，方便老师阅卷。
最后一分钟，教室里响起此起彼伏的笔尖划过纸张的声音，有人在抓紧时间改答案，有人在往空白处填公式，还有人对着难题唉声叹气。沈昭倒是淡定，已经把笔帽盖好，双手抱胸盯着卷子，欣赏自己的杰作。
“时间到，停笔。”老王站起身，“最后一排同学从后往前传。”
收卷的动静像投入湖面的石子，瞬间打破了教室里的寂静。周小胖手忙脚乱地在最后一道题上画了个公式，才恋恋不舍地把卷子往前传；谢芜对着填空题唉声叹气，说自己把排列数算成组合数了；还有人趁收卷的功夫，对着同桌的答案疯狂对答案，嘴里念叨着“完了完了这题又错了”。
沈昭把卷子往前一递，正好对上江逾白看过来的眼神。对方眼里的笑意藏都藏不住，沈昭被看得有点不好意思，挠挠头说：“别看了，我知道我写得丑。”
江逾白摇摇头，低声说：“很有创意。”
沈昭没听出这话是褒是贬，刚想追问，就见老王抱着收上来的卷子，拍了拍上面的灰，对着全班挥挥手：“行了，卷子我带走了，明天讲评。”说完转身就走，背影潇洒得像刚打完胜仗的将军，留下一教室的哀嚎。
“完了完了，最后那道大题我连坐标系都建错了！”
“选择题第三题你们选的啥？我蒙的C，不知道对不对。”
“老王太狠了，居然考二面角的正弦值，我算的余弦值啊！”
周小胖瘫在椅子上，对着天花板哀嚎：“我的排列组合啊！五分没了！早知道刚刚就应该听江大师的，赶紧回来补救”
谢芜推了推眼镜，幽幽地说：“你刚刚不还乐的自在吗？是谁悠哉悠哉的来着？”
周小胖：“……那不是觉得看了也白看吗。”
沈昭倒是想得开，拍了拍两人的肩膀：“行了行了，考都考完了，哀嚎能让老王给你加分啊？走了走了，赶紧在打烊前去小卖部买瓶冰水，抚慰一下受伤的心灵。”
他刚站起来，就被江逾白拉住了。对方指了指他的草稿纸：“你的橡皮掉了。”
沈昭低头一看，那块用来“蒙题”的橡皮正躺在地上，上面还沾着点灰尘。他捡起来吹了吹，塞回笔袋里，冲着江逾白笑：“谢了啊，这可是我的幸运橡皮，上次月考靠它蒙对了三道选择题。”
江逾白看着他眼里亮晶晶的笑意，猛然一顿。
“走了，”沈昭拽着他往门口走，“再不去买汽水，冰镇的又要被抢光了——这次我请你，就当谢谢你没举报我在卷子上画小人。”
走廊里的晚风带着热意吹过来，混着远处下课时喧闹声，沈昭的声音像冰镇汽水的气泡，在空气里炸开一片清爽的甜。江逾白被他拽着往前走，少年在昏暗中的身影，江逾白想，很高，很瘦，很沈昭。
不敢多说，因为我考试真是这个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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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第八章 紧急测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