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灰色的别克GL18疾驰，车窗外的夜景如流线般向后飞逝。

车内，言吉点了点姜昀念的头，语气颇为复杂：“没来例假装来例假，你胆子也太大了点！”

“我都说了我有男朋友了，他还想给我一杯下了药的酒，我能有什么办法。”姜昀念两手一摊有些无奈地撇撇嘴，她穿着黑色工装裤和粉色短上衣，长腿笔直又懒散地搭着，露出一小截腰线，雪白的肌肤晃眼。

鎏林阁的厢房内，姜昀念说完和男友悲伤又幸福的故事后，空气再度陷入了寂静。

许凌东的脸色颇为复杂，他并没有那么多的耐心去查姜昀念的背景，如果她身后有资本，那不可能沉寂了两年才出一个小有热度的角色，如果没有资本和权势，那她背后不论和男朋友如何悱恻都无关紧要。

他有足够的自信让姜昀念躺到他的床上，劝说不行那就使点硬手段，左右不过是捂个嘴的事情。

许凌东又换上那张伪善的笑脸，像是势在必得地拍拍手，身着礼服的服务员走进来，端着两杯酒。

“姜小姐的故事很感人，今天是我许凌东唐突了，那些遗憾冒失就都在这杯酒里。”许凌东拿过托盘上的酒杯递给姜昀念，又拿起自己的酒杯，和姜昀念碰杯。

清澈的酒液在透明酒杯中摇晃，边缘还能看见未消的气泡。

姜昀念看着那渐渐消散的气泡，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笑，转瞬即逝。

姜家家大业大，哪怕她再怎么无忧无虑锦衣玉食，只需要当个小公主，小时候一些基本判断和自保技能的学习也一个不落，下药这种最低级的伎俩她早就看过无数次。

姜昀念接过酒杯，脸上还是刚刚回忆往事的表情，只是在将要喝的下一秒，神色恍惚没站稳摇晃了一下，清澈的酒液倾泻而下，纯白的连衣裙在这一刻湿透，精致优雅的裙子瞬间变得狼狈不堪。

“啊——”姜昀念失声惊呼，无措地放下酒杯，林潇潇顺势递上纸巾。

姜昀念摆摆手，脸上浮着歉意对许凌东说：“许总不好意思，刚刚想到我男朋友，一时恍惚，我先去洗手间整理一下。”

许凌东计划被打乱，皱起眉头耐心所剩无几，摆摆手让姜昀念去。

姜昀念带着林潇潇去洗手间，门一关，她就拉过林潇潇，凑到她耳边小声说了些什么。

言吉在外面陪着许凌东，和他有一搭没一搭聊着，算是半拖着许凌东。

“叶凌意最近怎么样了？”许凌东淡淡地问。

言吉面色一僵，随后又一切如常地说：“挺好的，正在国外拍广告呢，过两天就回来了。”

许凌东嗯了一声，手指无意识在桌面点着，虽然嘴上问着，可眼里却不见得有多在意。

林潇潇从洗手间出来，急匆匆推门出去，过了好一会儿才回来。

言吉问她怎么了，林潇潇提着衣服手上还拿着一包卫生巾，脸红红地像是因为许凌东在有些尴尬，小声说：“念姐来例假沾到裙子上了。”

许凌东眯起眼看了眼林潇潇手上的卫生用品，难怪酒桌上姜昀念也滴酒未沾，倒是喝了一小碗汤。

算了，反正来日方长。

姜昀念换好衣服出来，脸上的歉意很深，甚至有些不敢面对许凌东。

“许总，刚刚实在是抱歉。”

许凌东摆摆手，满脸和善像个温和的长辈：“没事，既然姜小姐今天身体不舒服，就早点休息，如果以后在圈子里遇到什么困难了，可以随时找我。”

他的目的很明确，既然睡不到，那便没有再交流下去的必要，反正以后有的是机会。

这世上总有这么一种人，明明满脑子都是恶心糜烂腐臭的精虫，偏偏要给自己披上一层儒雅温和的皮，仿佛这样自己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正人君子。

越烂的鬼越爱披漂亮的皮，亘古不变的定律。

言吉听到姜昀念这话，顿了一下：“你怎么那么肯定那杯酒里有药？”

姜昀念却不想在这个无关紧要的问题上多费口水，而是直截了当地说：“首先，许凌东今天的目的不就是想要睡我吗？”

“那不论那杯酒有没有药，他势必不达目的不罢休。”姜昀念嗤笑一声，“最简单粗暴的方法不就是让他知道我不行吗，不论是客观身体还是我的主观意愿，都不行。”

言吉不明显地笑了下，姜昀念比他想象的要聪明得多。

还未等他开口，姜昀念清丽的嗓音却在下一秒转凉：“我这两年虽然糊，但不代表我什么都不知道，许凌东那些花边事在剧组几乎每个人都当下饭菜吃，言哥，你浮浮沉沉这么久，难道不知道许凌东的意图吗？”

“还是，言哥你就想看我如何自保，看我如何选择？”

话题一瞬间变得尖锐，安静的保姆车里，空气都生出冰冷的寒意。

林潇潇沉默地看向言吉，没有说话，今天言吉的反常她都感觉到了。

灯光下，言吉好半晌没有说话，捏着指骨像是在思考措辞，最后浅淡一笑，点头认下。

“对，今晚我是抱着试探的意思，这点我向你道歉。”

“试探我究竟是想走那条捷径，还是想自己继续这么埋头苦演下去？”姜昀念没想到言吉竟然真的有这层试探在里面，说到“捷径”的时候她特意咬重了读音。

“没错，虽然你埋头默默磨炼了两年演技想要自己沉淀下来，但我无法保证当你直面资本的时候，内心的想法不会动摇，我需要更准确的答案。”

言吉苦笑解释：“走捷径的人和不走捷径的人，我为她规划的路是不同的，我不想费尽心思规划好一条路，对方却还抱有走捷径的心思。”

“那我明确告诉你，我不稀罕许凌东那种下三滥的捷径，以后这种试探你大可不必再用在我身上。”姜昀念声音冷淡极了，有那么一瞬间，林潇潇觉得姜昀念身上的气势比许凌东更足。

“好。”言吉点点头，表示自己已经有数，他果然没有看错姜昀念，“你放心，既然你的选择是这个，以后这种事情我会尽可能帮你躲开，你只需要做你想做的。”

姜昀念点点头，可言吉的下一句话就让她降僵直了手臂。

“所以，你男朋友真的因为你瘸了？”

“咳......”姜昀念动了一下坐起身，脸上堆上无辜甜美的笑，说，“这个嘛......我男朋友爱我爱得无法自拔是真的，不过身体还算健全。”

言吉：......

林潇潇：......

“你胆子真的太大了！”言吉忍了又忍，最后只剩下这么一句话。

姜昀念讪笑一阵，特意软了声音想要装作乖巧的样子开口：“言哥，我下部戏是一周后进组对吧，在这之前没什么事吧？”

“没有，这部戏很重要，如果你想有进步，这个剧本需要你静下心来去看，你这一周就给我在家读剧本看原著，琢磨主角的情绪和心理，别的什么都别想。”言吉以为姜昀念还想出去玩，耳提面命。

“知道啦知道啦。”姜昀念用力点头，心里松了一口气。

鎏林阁在上京寸土寸金的宛平区，姜昀念买的房子在隔壁的林遂区，一个中等小区里的独栋小别墅，一番交谈后，车已经停在了玉石湾的地下车库。

言吉将两人送到家门口，便离开了。

嘭的一声，门一关。

林潇潇顺势坐在行李箱上，想到今晚的一系列操作，由衷给姜昀念竖了个大拇指：“姐，咱们玩得就是心跳啊。”

姜昀念哼笑一声，顺势往沙发上一躺，看了眼时间，还不算晚，对林潇潇说：“你和你男朋友是不是好久没见了？”

“对啊，明天打算和他约会把礼物带给他。”林潇潇坐到沙发上，抱着一个抱枕拿出手机给男朋友发消息。

姜昀念勾唇笑了一下，一双桃花眼里是潋滟的揶揄和笑：“那这样吧，给你放一周假，你和你男朋友好好天雷勾地火地缠绵一下。”

空气一阵安静。

林潇潇不知道怎么想的，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看着姜昀念有些古怪，脸色也变得有些着急：“你你你不会是想借此甩了我吧！”

“虽然我做饭一般拍照一般脑子也笨不懂人情世故还害怕蟑螂，但我们说好的苟富贵勿相忘啊！”林潇潇越想越觉得有可能，委屈巴巴说，“而且我最近做饭已经有进步了，拍照技术也能学，人情世故我也能去学，你能不能别开了我。”

为了配合自己的话可信，林潇潇还伸出三个手指对天发誓。

“我会买很多杀蟑螂的药剂，保证你方圆十里找不出一只蟑螂。”

姜昀念：......

想到哪里去了......

“不是，你和你男朋友缠缠绵绵，我去找我男朋友甜甜蜜蜜并且看剧本准备拍戏。”姜昀念手扶额角，对林潇潇的胡思乱想表达沉默。

“想什么呢，说好的苟富贵我肯定不会忘了你。”

林潇潇却瞪大眼睛连感动都忘了：“你真有男朋友？！”

“你这是什么话？”姜昀念有些莫名，“我就不能有男朋友了？”

“就我这脸蛋，这身材，这优秀到无处安放的才华，喜欢我的都能从上京排队到法国好吗！”姜昀念一下就不服气了，伸了伸自己的长腿，又抚摸自己柔顺的秀发，轻哼一声，她怎么不能有男朋友！

林潇潇见姜昀念误会，疯狂摆手：“我不是这个意思啦。”

“我的意思是，这两年我就没见你有过恋爱的感觉啊，那种捧着手机笑，还约会，都没有啊。”

“我和我男朋友比较成熟，不喜欢粘着对方。”姜昀念说得面不改色，坐起身拍拍林潇潇的肩膀说，“而且你在约会的时候，怎么知道我在不在约会？”

原来如此。

林潇潇恍然大悟：“姐，你藏得可真好。”

“好了好了，快去找你男朋友吧。”姜昀念凑近林潇潇耳边小声说，“记得做好措施，回来我给你煲鸡汤喝。”

林潇潇的脸蹭得一下就红起来，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摆：“我们还、还没呢。”

·

等林潇潇走后，姜昀念换了一间宽大黑色T恤，带了口罩和帽子出门，在地下车库的角落找到自己十几万的代步车，往宛平区的亭玉轩阁开去。

亭玉轩阁是她和傅瑾沉结婚后住的小区，是傅家老太太傅芙玉给两人的一份新婚小祝福，小区里全是独栋别墅，并且别墅与别墅之间都有绿化隔开，私密性非常好，风景也十分优美。

自从领证后，姜昀念几乎每个月都会去陪傅奶奶一两天，傅家的司机每次都会到亭玉轩阁去接她，因此去见傅瑾沉奶奶的前一晚，她都会住到亭玉轩阁那儿。

想到可以享受柔软大床，还能舒舒服服泡个澡睡个懒觉，第二天回到傅家老宅还能改善伙食，过几天无忧无虑的日子，姜昀念的心情就美妙地不行，点开车载蓝牙的音乐，欢快地哼唱。

车载手机支架上，手机屏幕亮起来，是信息提示。

姜昀念分神看了眼，又是垃圾广告，长指一划，将堆在锁屏的各种软件信息的通知提示都一键清理了个干净。

“不错，这样屏幕看着就舒服多了。”

·

傅瑾沉坐电梯到五楼，脸色还是冷淡的，推开门进去的时候整个厢房热闹的氛围都冷了三分。

陆枳煜一手搂着一个浓艳美女，吃着她们喂过来的水果，抬起下巴对傅瑾沉打了个招呼：“两年，可算等到你回国了。”

傅瑾沉穿过在唱歌的女人，慢条斯理坐下，自顾自拿起桌上的威士忌，给自己倒了半杯，一饮而尽。

他长指如玉，握着透明水晶杯的时候仿佛是一件艺术品，仰头喝酒时喉结因为吞咽而滚动，随即又没入扣得严丝合缝的领口中，清绝禁欲的气质和一饮而尽的威士忌产生巨大反差，一举一动仿佛都有着致命的性张力。

仅仅只是喝了杯酒，正在唱歌跳舞的女人就都将目光黏在了他身上，有几个胆子大的甚至想要到他身边坐下。

傅瑾沉却只是抬眸冷冷看了一眼，冰冷没有一丝感情和热忱，就让正要坐下的人顿时僵在原地。陆枳煜看到，习以为常的样子，摸了把身边人的细腰，说：“你们都出去吧。”

不一会儿，原本热闹的厢房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

“怎么上来就是一杯酒？”陆枳煜不愧是和傅瑾沉从小长大的，只有循规蹈矩的傅大少爷生活出现意外的时候，才会一句话不说先干一杯酒，脸上的冷淡细看之下会发现还有些无语和莫名，“谁惹你了？”

“你刚回国，能接触到的也就那么几个人，我肯定是没惹你的。”陆枳煜天生风流，衬衫扣子解开两颗，露出精致锁骨，整个人拿着酒杯颇有些放荡地往后一靠，很认真地思索起来，“你那毫无感情的联姻太太？”

越想越觉得这个答案正确。

“你们一领证，你就出国了两年，想来想去，能让你意外的，也只有这个不确定因素了吧？”

傅瑾沉没说话，陆枳煜却更确定了。

“你说你好端端没事结什么婚？”陆枳煜想到婚姻就头疼，“还是和姜家，姜家把她保护的那么好还那么宠她，肯定养成一副娇蛮大小姐的性子，何苦给自己找麻烦呢？”

“奶奶两年前身体不好，想看我结婚。”傅瑾沉淡淡地说。

“哎，”提到这个陆枳煜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安慰几句，“我看这两年奶奶身体恢复还不错，会越来越好的。”

像是想到奶奶对他的期盼，傅瑾沉停顿一瞬还是拿出手机找到姜昀念的号码，给她发了条信息，算是夫妻之前一个友好的示意。

「我回国了，晚上住亭玉轩阁。」

发完，示好结束，手机便被放在一边，毫不在意对方的回信。

傅瑾沉抬眸看陆枳煜一眼，发现他好似还在替自己惋惜，嘴角很浅地勾起一瞬，眸光聚焦到杯壁上附着的小水珠，声音冷淡又漫不经心：“婚姻不过是人生规划中平淡无奇的一条。”

“结不结婚都不会打乱我的节奏。”

现在的傅瑾沉：结不结婚都不会打乱我的节奏。

以后的傅瑾沉：老婆~~老婆贴贴~~老婆亲亲~~

小酒：哟哟哟，结~不~结~婚~都~不~会~打~乱~我~的~节~奏~

呵呵呵呵呵呵呵呵！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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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月色凉如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