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芙对待赛尔特的态度让卡莱尔有些捉摸不透这位神使的想法。

他想到了先前伊芙在知道赛尔特拥有深渊血统后，都没有对赛尔特表现出厌恶的情绪。

这一次，如果自己指出赛尔特杀害同族的事情，她依旧是这种态度呢？

卡莱尔心中闪过异样，他看了眼正在吃东西的伊芙。

少女吃东西时动作很美，细细的咀嚼，没有一点碎屑掉落，带着一股从未见过的气势与尊贵。

不可否认，哪怕她不是光精灵，也依旧有着让人追逐的魅力。

卡莱尔想到了第一次见到她的场景。

在漫天星河之中，她披着星辉月华缓缓走出。

就如同所有传说中描述的那样。

诞生与光之中的精灵，淡金色的头发蔚蓝色的眼睛是神明对他们的恩赐，而操控光的能力也是神明的偏爱。

他们森林精灵一族被困在这里千年，除了一年前破开地底通道的深渊精灵外，没有任何一个外族人出现过。

当大家看到伊芙时，除了因为她是光精灵而兴奋激动，更因为她的到来意味着他们有希望从这里走出去。

卡莱尔从没有怀疑过伊芙光精灵的身份，但是现在，他开始产生了怀疑。

这位美丽的少女真的是传说中的神使吗？

如果真的是，那为什么她对赛尔特那么包容？

他清楚地记得书中记载的光精灵性格是嫉恶如仇黑白分明的。

这样的光精灵为什么能接受一个拥有着深渊血统的赛尔特？

难道真的是因为她是因为赛尔特才来到这里？

他压下心中的异样，等到伊芙吃完后，面色如常的开口问：“我们森林精灵族被困在这里千年了，都不知道外面的世界变得怎么样了，神使大人可否讲一讲，外面还和以前一样吗？”

伊芙：“很抱歉，我无法回答你这个问题，我从沉睡中被赛尔特唤醒后就来到了这里，对于这世间的变化还没有时间是了解整个卡瓦亚斯。”

伊芙确实没有去了解，她对卡瓦亚斯大陆的认知来源于神国学院的书本。

当初选择以光精灵的身份出现，也是因为当时书本中记载着光精灵的独特性，是一种只在感召到神明神谕时才会苏醒的精灵。

只不过，这种精灵已经彻底沉寂在圣地了，他们再也无法感知到神谕。

然而伊芙的回答却让卡莱尔确信了她就是光精灵。

因为在森林精灵族内藏着一卷密卷，里面提到过光精灵一族受到神明特殊眷顾，却也因此失去了自由。

他们在没有感应到神明召唤的时候都是沉睡在圣地，等到神明降下神谕时才会苏醒。

心中的疑虑打消后，卡莱尔看了眼对面的赛尔特，后者目不转睛地望着伊芙，那样子像极了忠心耿耿的狗。

呵。

卡莱尔心中嘲讽地笑了下。

就算善良的接受了拥有深渊血统的赛尔特，也肯定不会接受杀害同族的赛尔特。

伊芙将这位年轻族长藏起来的冷意看得一清二楚。

她想到了那些精灵族少女谈话。

突然有点明白，卡莱尔为什么要针对赛尔特了。

他是在害怕赛尔特重新取代自己在族内的位置。

族人对赛尔特的排挤和仇视来源于他的深渊血统。

但是，在没有深渊血统，或者深渊血统不构成威胁的情况下。

族人们是更喜欢赛尔特的。

或许正是因为这样，卡莱尔才会一直想要让赛尔特发狂发怒被深渊血统支配。

伊芙垂下眼眸，遮住了眼底的异色，端起了乳茶，喝了一口，“卡莱尔族长，你还有什么想要问我的吗？”

卡莱尔：“确实还有一件事想要咨询神使大人的意见。”

他说着，看了眼对面的赛尔特，叹了一口气道：“赛尔特，你先出去一下，有些事情，我想要单独和神使大人讲。”

“……”

赛尔特墨绿色的眼眸盯着伊芙，里面闪过了不情愿。

他对伊芙现在有着一种特殊的依赖。

他希望伊芙让自己留下，却又觉得这样的想法很羞耻。

像个没长大的孩子一样。

伊芙并没有注意到这些，她还在想卡莱尔接下来会说些什么。

赛尔特有些失魂落魄地走了出去，在关上门的那一刻，他望着里面的少女，心中升起了一种无力感。

他觉得自己不该这样的。

忽然，他注意到了卡莱尔，对方正睨着自己。

那双淡褐色的眼睛里，似笑非笑满是嘲讽。

赛尔特抿起了唇，一股压抑的不甘在心底升起。

…

卡莱尔望着赛尔特失落的背影，心中闪过一丝畅快。

曾经，自己是被赶出去的那一个。

现在也终于让赛尔特尝到了那种憋屈的滋味了。

曾经，他也觉得自己跟赛尔特是至亲挚友，但是自己比起赛尔特更适合带领族人，偏偏老族长还要把族长位置给赛尔特，而自己只能当他身后的影子。

明明那只银耳狼王也有自己的一份，但是大家只会夸赛尔特厉害，觉得赛尔特是勇者是可以带领他们的未来族长。

卡莱尔的手指蜷缩起来。

他缓缓吐出了一口气。

没关系，即使他们再不喜欢他，现在坐在族长位置上的也是他，而不是赛尔特。

哪怕这位光精灵再喜欢赛尔特，她等会也会为自己救下一个‘怪物’而懊悔。

而到了那个时候，他只需要温柔的安慰，并且告诉她自己的想要带领族人解开封印的决心，那她肯定会放弃赛尔特，从而将偏爱给予他。

伊芙看着卡莱尔，对方的眼睛让她很不舒服。

“好了，卡莱尔族长，你现在可以说了。”

少女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不耐。

卡莱尔：“不知道大人还记不记得迷雾森林的事情？”

伊芙：“记得。”

卡莱尔：“那神使大人一定还记得当时赛尔特的状态了。”

伊芙点头，“卡莱尔族长是觉得有什么不对吗？”

她突然有些认同那些精灵少女的话了，卡莱尔当族长确实不太招人喜欢。

他这样吞吞吐吐的说话方式，就让人不喜欢。

他像是故意在拖延时间，或者说是故意想要激起门外赛尔特的情绪，才这样一点点抛出问题。

伊芙还真猜对了，卡莱尔确实是故意的。

他把赛尔特赶到门外，但是很清楚以赛尔特的耳力肯定可以听清屋内的一切。

如果赛尔特不是一开始就对伊芙坦白了一切，现在肯定是被他牵着走。

勇敢、天真、单纯。

这是伊芙眼中的赛尔特，他就像是一只被突然篡位驱逐的年轻狼王，还留恋着曾经的亲情友情，试图回到族群。

而这位卡莱尔，则更像是一只狡诈心狠的豺狼，他占据了原本属于好友的位置，现在更想完全抹去好友的存在。

而这位卡莱尔，则是一只狡诈心狠的豺狼，他毫不留情的背叛了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又不竭余力的想要致兄弟与死地。

卡莱尔余光注意着外面，语气沉重地说：“事实上，那些人都是被赛尔特杀的，他杀害了族人，赛尔特或许曾经是最善良的勇士，可是在他被深渊血统支配后，就越发不像他自己了。”

他本以为少女会怒出震惊的表情，但是让他意外的是，少女只是微微侧了下头，有些困惑地看着他，“为什么你会觉得是赛尔特杀死了其他人？”

卡莱尔：“大人既然记得当时的场景，就应该能发现那里并没有深渊精灵出没的痕迹，而且连接深渊与陆地的通道被牢牢封印着，并没有任何松动的痕迹，显然不可能是深渊精灵，而且……”

卡莱尔停顿了下，故意皱起了眉，“而且那些死去族人身上的伤口也不是野兽造成的，现在很多族人都在说是赛尔特发狂后杀死了那些族人，要求对他做出惩罚，不过，我也不想冤枉赛尔特，所以想请神使大人对赛尔特使用真言之术。”

传闻中，光精灵在面对犯下罪恶的人时，会对他使用真言之术，用来判定他是否真的有罪。

伊芙看着卡莱尔，沉默了片刻，说：“好，不过，我希望你召集所有人，我会在大家面前对赛尔特降下真言之术。”

卡莱尔没想到还有这种好事，立刻点头，“好的，我会让人把大家喊来。”

他看了眼门口。

赛尔特，在众人面前吐露出自己所犯下的罪行的你，还有什么勇气继续活着？

门外，赛尔特握紧了拳。

忽然，一道柔和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

“别担心，我会帮你。”

是伊芙。

她在关心着自己。

赛尔特心中涌出了喜悦，但是很快，他又觉得自己不配让她这样做。

她是光明的化身，怎么能因为自己染上污秽。

*

没有多久，族长屋外的空地上就聚满了森林精灵的族人。

他们都注视着站在中心的三个人，小声讨论着关于赛尔特的传言。

小迪克努力地从人群里挤出来，担忧地看着赛尔特。

一旁的小孩凑到他身边小声地说：“小迪克，你等着哭吧，没有邪恶可以逃过真言之术的。”

小迪克瞪了他一眼，“你闭嘴，赛尔特大人绝对不会做伤害族人的事情！”

小迪克坚信赛尔特是个正直善良的好人，这样一个好人却要被大家这么诋毁，还要被拉出来接受真言之术，想想就感觉到委屈。

赛尔特注意到了那眼泪汪汪的小迪克，心头一暖，冲他眨了眨眼睛，用微笑安抚着小迪克。

卡莱尔极具威严的抬起手，压下四周窸窸窣窣的声音。

“好了，既然大家都在了，那现在就请神使大人降下真言之术。”

伊芙点点头，走到了赛尔特的面前，高大的男人在面对她时，弯下了脊背，臣服地低下头颅。

“请大人降下真言之术，不要为卑劣的我违背至高无上的光明神，赛尔特犯下了错误，就要去承担错误。”

他小声说着，带着哀求。

他清楚，做错了就是做错了，无论是出于什么情况，他确实对同族动手了。

犯错了就会有惩罚，他愿意自己承担，不想她为自己脏了手。

“……”

伊芙心头震了下，看着自己的这位预备信徒。

真是善良啊。

她感叹着，抬起手指按在了他的额头。

“你不卑劣，赛尔特。”

而且，这世间已经没有光明神了，她信奉的是她自己。

洁白的指尖亮起了圣光，神圣的光芒让众人不敢直视，纷纷垂下眼眸。

威严的审判之声在这一刻响彻四周。

“赛尔特.德鲁斯，你是否出于自己的意愿，杀害过你的同族？”

芙芙：开启话术模式~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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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审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