驶往江边的车流，果然如我所料，堵的不行。
我烦躁地看了眼手机。
一整天，方子昂这个把我气得半死的罪魁祸首连个屁都没放，唯独我自己把自己气成了高血压。
“等电话？”
苏先生体贴地把收音机音量调到最小。
“没有。就看看时间。”
我扭过头看向窗外，雨越来越小，玻璃外分布不规则的水珠，连接，交汇，断裂，百看不厌。
“夏小姐每天上下班都这么堵吗？”
“我？我不住江边，现在去那儿谈点事。”
谈点私事。
“哦，那我还以为你和我一样都住在新城呢。我家就住在江边，所以你不用有负担，顺路的。”
江边的房子？有钱人。
我朝他笑笑，“谢谢。”
手里的手机震了又震，天已经黑了，方子昂终于想起我来。
“在哪？”
“刚看到邮件，你们公司怎么临时换人？”
“今天还会过来吗？”
是啊。为什么换人？
还不是托你的福。真傻还是装傻？
我心里冷哼三声，气得两个鼻孔都不够用。
原本打算与方子昂同甘共苦一起熬过这个星期，现在临时被换，名声被搞坏，八卦被人看了去，业务能力也遭到了前所未有的质疑。
今儿才明白，“猪队友”三个字怎么写。
“马上到。你等着！！！”
我气呼呼地追加了三个感叹号。
“你没事吧？怎么看起来杀气重重的？”
身旁的“司机”向我投来“关心”的目光。
车子驶过了大桥，拐了两个弯就停在方子昂公司对面。令人惊讶的是，新城区的上空一滴雨都无，地上干燥无比，更别提水塘了。
“夏小姐，如果需要，我可以陪你一起。”
啥？
一起？
你是说要和我一起去方子昂的公司？
我简直像被一颗大鸭蛋塞进嘴里，看着他，久久说不出话。见他一起下了车，姿态认真，倒不像是随口说说。
“不用。谢谢你，苏先生。”
马上，我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
“叫我苏志新。夏小姐留个联系方式？明天把鞋子给你寄去。”
“夏小茹。”我笑着对他挥挥手，“那我走了。”
有来有往，我也客客气气与他道谢道别。这个男人气质不凡，一开口，便让人如沐春风，和方子昂那颗“大冰箱”简直天差地别。
......
......
......
已过七点，新区鳞次栉比的写字楼依旧灯火通明。我按下电梯按钮，路上尽想着待会儿怎么和方子昂撕，这会儿反而开始打退堂鼓。
倒也不是说怕他什么，毕竟是合作方，没必要太撕破脸。明天就换小周来，以后我俩也见不到面，大可避而远之。
年纪越大，人就会越来越佛系。
“算了”这个单词，成了习惯用语。
我从电梯出来，人还没走进他们公司，刚迈出两步，就看见方子昂一个人闷声不响站在门口的发财树后面，暗幽幽地盯着我。
“哎哟妈呀！你大门口装鬼呢？怎么没点声音的！”
我直打了个哆嗦，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
方子昂本要走上来，见我这反应，脸色一僵，眼里的光黯淡了一半。
“我来收拾下东西。这边已经交接好了，明天开始由其他同事跟你这个项目，我得给她挪位子。”
“不要！”
他噘起嘴，一副气不过的样子，手语打得飞快：“你干的很好，为什么要换人？”
“是吗？我怎么没觉得。”我冷笑一下：“别挡着路，东西收拾好我就滚。”
“小茹？”
想是感觉到我情绪明显不对，方子昂快速拉住我的手腕，阻止我向前。
“你放开。”
我一挣扎，方子昂果然立刻乖乖放手，他又快速地在我面前比划起手语来。
“刚那个开车送你的人是谁？不像是你们公司的。”
“与你无关。”
我懊恼地一把甩开方子昂的手。
“方总你管得可真宽。有这个时间和精力，能不能先把自己手头的项目做做好？员工管管好？我的事和你有什么关系？少咸吃萝卜淡操心。”
和聋哑人吵架，最让人生气的莫过于自己即使大吼大叫，对方也不一定能充分感受到你的生气程度。因为用了助听器，语气语调都大打折扣。还不如直接用手语，撕得还体面一些。
“你让开，我拿了东西就走。咱们就到这里，以后谁都别碍着谁。”
“不——亚啊！——”
他再次堵住我的去路，因为突然发出不协调的怪声，不时有路过的员工探出头来，看看我们到底在干嘛。
“小茹姐，刚刚什么声音啊？”
方子昂只在我面前说过话，虽然他这些下属和他一起共事多时，但聋哑人既聋又哑这种观念早已先入为主植入他们的认知里，自家老板从不开口，所以大家也一直被默认方子昂不仅耳朵听不见，还是一个哑巴。
“没什么，我手机里的声音吧。”
为彼此了最后的体面，我把方子昂再次拉进电梯间，按下了一楼。
电梯门一关，我立马甩开方子昂的手。
“你能不能不要突然地在公共场合吼叫？或者，怪叫？方先生，你知道你的发音音量和音调控制得很差，真的会吓到旁边的人，好吗？”
我比划完，气呼呼地背过方子昂，抱着手臂，看着电梯里跳动的数字，觉得心累极了。
哼，留给你一个背影，自己体会去吧。
“所以？每一次我对你开口说话，每一次对你放下防备，你都把我当成笑话在看？！”
我的后背突然被方子昂掰了个180度，他像疯了一样，在电梯间里激烈快速地挥动手指。
像要把我吃了，瞪得眼睛通红。
呵。
大兄弟，但凡吃把头孢就点酒，你也不至于醉成这样。
“你帮帮忙哦，能不能不要第一时间就把自己当成受害者？我俩就是工作关系，是你自己硬要把这层关系往情侣上靠。我同意了吗？我接受了吗？我们还没成为男女朋友吧？项目没完成吧？怎么现在全公司的人都以为我借着工作攀了你这根高枝，连孩子都怀上了呢？！你还和我老板说要对我负责？方子昂，你戏过了好伐？！”
真是越说越气，我真想把方大个拎起来倒挂，倒倒看他脑袋里到底灌进去了多少水。
“我没有，我没有说过。”方子昂一愣，随即反应过来，眉头皱得深邃，“小茹，我当时的原话是.......”
行了行了。
我不耐烦地摆摆手，低着头往电梯外走。
事情已经糟心到这程度，再解释也弥补不了他对我的名誉损害。
姐弟恋风险大，他听力又不好，沟通起来要跨过千山万水。
我有点泄气，甜甜的恋爱还没开始，就谈崩了。
“你上去吧。明天我麻烦同事帮我收拾也一样的。”
“夏——小——茹！”
背后发出的虽然是不连贯的单字音节，但每个字竟然发音都是对的，音量控制地也不错，拼起来刚好是我名字的发音。
原来他的发音还是有进步的。
我背对着他，抿了抿嘴，竟觉得有些欣慰。
相识一场，他总算把我的名字叫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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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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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第 10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