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云离开广陵已经两天了,纪采薇坐在客栈房间里,猜想着赵云见到孙策之后的情形。赵云会不会临时改变了主意留下来?虽然她明知自己是在妄想,可人这一生,不就是在无数次失望中靠着这一次次地痴想和妄想,才能维持活下去的希望么。
“不好了、不好了!开战了!广陵和江东开战了!”突然,外间一阵吵嚷之声。
古时的客房基本没什么隔音,纪采薇在房内听得很清楚。她心里一惊,马上戴好斗笠出去询问。
“这位大哥,这是...怎么了?出什么事了?”纪采薇拽住一个匆匆向楼下跑的旅客询问道。
那人不耐烦地甩开纪采薇的手。“你还不知道呢?江东与广陵开战了!不废话了,我得赶快逃----你,你也收拾收拾快跑吧!”说完,急匆匆冲出客栈寻找新的活命之处去了。
纪采薇愣在当场。孙策怎么会突然间对广陵宣战?这不会仅是个巧合吧?自己前脚刚到广陵没多久,后脚他就要发兵打过来了?纪采薇直觉这绝不是巧合。他...难道已经记起了前事?怎么会...突然间又记得了呢?于吉的那个什么和合术,效力竟然这么短促么?难道他已知道了自己住在广陵?是景姬没忍住....终于还是告诉了他?
纪采薇此刻非常后悔,早知如此,自己就不该给景姬送信的,更不该说出有了身孕的事。自己离开孙策早已是定局,如今孙策极有可能是为她开战,届时军民死伤无数,岂不都是被她害的?
害怕这消息不够准确,还抱着一丝侥幸的纪采薇赶忙下楼找到客栈掌柜,可得到的结果让她很失望。这消息千真万确。江东孙策的部队已经顺江而下,如今已在广陵城外摆好了战阵,所以人们才仓皇而逃的。
“您----还住我们这小店吗?若是广陵被攻破----”掌柜的好心提醒着她。就连他自己,此时都想暂避锋芒了。这左近谁不知道那江东小霸王武力卓绝,眼看着广陵是要保不住了。而大军一旦破了城,谁知道会不会纵兵抢掠呢?到时候别说是财,能保住命就算是好的。
“我...还不能走。”纪采薇有点失魂落魄地回答。
无论孙策是胜是败,她也得知道确切结果,才敢放心地离开。更何况,肚子里的孩子也禁不起颠沛流离的逃亡生活。她突然想到,也许是景姬告诉了孙策自己怀孕了,所以他才这么疯,疯得毫无顾忌。他了解她,他知道她无论如何,也不会忍心冒着失去这个孩子的危险继续再跑了。他在用他的疯狂和执着,求她停下来。
如果他没有记起前事该有多好,他的人生依旧可以按部就班地继续下去。可一旦他想起了,纪采薇也能够猜到他会有多悔恨。对他而言,那种带着深切愧疚的痛苦,甚至会超过她所承受的。他与她,明明是那么了解彼此心意的人哪。可偏偏,命运就是不让自己与他在一起。
看看外面街上人马四窜,而小蔻已经出去抓药很久了,到现在还没有回来。药铺就在客栈所在的这条大街的不远处,正常走路不到十分钟也就到了。就算走得慢一些,此时她也早该回来了才对。她已出去约莫有半个多时辰了,按照现代时间计算,也一个多小时了。
难道是街上情况太乱,所以她先找地方躲起来了?还是说----小蔻遇见什么危险了?街上逃难的人中,难免不会混进几个流氓无赖趁火打劫。想到这种可能性,纪采薇的心,再一次悬了起来。
纪采薇不放心,回到房里又多加了一件斗篷遮住自己的身体,确保看不出男女,就走出客栈大门想去寻找小蔻。可刚走一出门,就遇见了一步一回头的小蔻。
“小蔻,你怎么才回来?担心死我了。广陵也不太平了,这几天...你也不要出去了。”纪采薇赶紧抓了小蔻的胳膊就要回客栈,却发现小蔻脸上还有未干的泪痕。还有,小蔻怎么...抖成这样?到底出什么事了?
“小蔻----是谁....欺负你了么?”纪采薇上下仔细打量着小蔻,心里一沉。
小蔻张张嘴,还没来得及答话,从她身后的街角后面,又缓缓走出一群人。
为首的,竟然是一身粗麻丧服的卫伯远和哑巴李祥,后面还跟着一众武士打扮的家仆。
纪采薇当场愣住。此时她宁可看到鬼,也不想看到卫伯远的那张脸。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他是怎么找到这的?
“没想到吧,弟妹。我们居然...在这里...又见面了。”卫伯远阴沉地笑道。
纪采薇说不出话来。广陵大战在即,孙策胜负未卜,自己身边除了小蔻,肚子里还有一条命。她从来没想过,居然在这种情况下,卫伯远会出现在眼前。而且,来者一定不善。他向来服饰华美,讲究气派,怎么会穿着一身麻衣?难道说....纪采薇知道,今天就是她的劫了。
“一别经年,不想昭姬居然学会伪饰,做了这身男子装扮。还拐带着这小婢子也不学好,也扮成个小厮模样。若非前几日在街上被李祥一眼看穿,恐怕...我要找到你们,还真不容易。啧啧...看你这副样子,一个不小心,真还就错过了。行了,进去说话吧。大街上...难看。”他继续不阴不阳地说着,带着身后的一群人用人墙攻势,把纪采薇和小蔻也一起逼进了客栈大堂内。
“你找我们...做什么?我...早已经跟公婆说过了,我回家...为夫守丧三年,他们也答应了。你当时也在场的,不是么。”纪采薇话说得很硬气,实际却很心虚。毕竟从名义上说,她此时仍是“卫家的未亡人”。
“哼,”卫伯远冷哼一声说道:“我当然知道。我不知道的是...昭姬此刻眼里仍有礼教,心中还有翁姑么?你若果真是在家守丧也就罢了,何以身着男子服饰东奔西走?倘若你对公婆尚有一点点孝义,又怎么会...两三年间不闻音信,就连公婆的死讯....还懵然不知?”他说完,掸了掸自己丧服的袖口,大喇喇地坐在了案几上。
“我...兵荒马乱,我曾写过信的,信丢了。人不在跟前,公婆去世,我又怎会知道。”纪采薇继续说谎和狡辩着。“公婆”虽然都不是真的,但只要有他们在一天,对卫伯远总算是一种牵制。怎么只一两年的时间里,两个人都死了?其中必定有鬼。
“呵,是啊,昭姬既已生了外心,又怎会关心这些?你说信丢了,就当是真丢了。如今我当面告诉你,父亲已于半年前病逝,老夫人嘛....也悲哀过度一病不起,三个月前,也随之驾鹤西去了。而昭姬你作为卫家的媳妇,对此不闻不问,丧期也不见你回去奔丧,尽你为人儿媳应尽的孝道。蔡家也是诗礼传家的名门,怎么会....教出你这般不知孝义廉耻的女儿?”卫伯远阴笑着,尽力数落讥讽着纪采薇。
纪采薇一时间竟也哑口无言。最近这两年间,她一直游走在外面。对卫家的事情,确实从来没有关心过。那些人,本来就与她没有关系不是么。
“就算是我疏忽,我蔡家也有自己的家事。我去江东看望自己的亲妹妹,只是多住了些日子,又有什么不妥?至于二老病逝的事,你应该比我还清楚...是怎么回事!更何况,我又不知情,我又没有收到信!”她做着无谓地争辩。事已至此,也无需再与卫伯远虚以为蛇,两人就算正式撕破了脸。反正从甩掉李祥的那一天开始,就等于是翻脸了。
“哈,这当真是天下最可笑的事情。看望妹妹...无可厚非。这个借口,着实让人说不出什么来。可你...居然能看望到以孀居身份,与那孙策无媒苟合、珠胎暗结的地步----昭姬,对此...你又有何解释!?”卫伯远终于不再笑了,他冷冷地看着纪采薇,眼睛里恨不能射出刀剑,拆了她的皮骨,看看她的心到底在想什么,看看她到底是个什么人。
他一度以为,她的确是对卫仲道情深意厚。毕竟她曾为他殉情,还差一点儿就死了。可如今看来,她居然在短短几年中,又对其他男人身心暗许,当初却不曾给过他一个好脸色。他实在是不明白,明明他才是那个离得最近、也最有机会的人,怎么会输给后来才认识她的孙策?!
纪采薇此时的脸色,比身边呜咽的小蔻更为惨白了。他是怎么知道这一切的?她一时间,什么主意都没了。今天果真是个要命的日子,她一心挂着孙策和这场战事,本就已心乱如麻,又怎么禁得起卫伯远突然出来搅局。
虽然此时客栈里的旅客都早已逃之夭夭,只剩下店家和几个伙计,一看卫伯远这些人的这个架势,都知道苗头不对,躲在柜后不敢露头。大堂里空荡荡的,也没有其他人在。可卫伯远的字字句句,都比刀剑更利。杀人诛心,在场一众卫家家奴,看着纪采薇和小蔻,都露出鄙夷不屑的神情。
小蔻此时哭着跪下,她几年间不曾再跪过了。她膝头一寸寸挪向纪采薇哭道:“都怪我,小姐,是我说的。是我说出了一切...我也是..也是...没有办法。”
纪采薇心里像是被谁刺了一刀。怎么会是小蔻?即使所有人都背弃了她,她也不会这么痛、这么难受。几年来她们甘苦与共,度过了多少难关。就在前几天,不就是面前这个小蔻,哭倒在自己怀里,说她不愿意离开她吗?她怎么会是个叛徒,怎么会把这么重大的秘密,尽数告知阴险的卫伯远?
难道自始至终,自己身边都跟着一个卫伯远的眼线?纪采薇看着地上跪着痛哭的小蔻,突然间觉得一阵抑制不住的恶心。她轻轻拽开小蔻拉住她衣摆的手,捂住自己的嘴巴,扶着楼梯扶手不断地干呕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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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伯远为什么会穿粗麻丧服,是因为古礼规定,父母死去孝子几年内必须穿粗麻丧服,而且不可以修布边儿,就是要破破烂烂,才显得更为悲痛孝顺。作为表演系教授的卫伯远,当然不会在这些表面功夫上扣分的。
卫伯远小剧场:再不放我出场,我已经被人忘干净了吧?这两年把我都捂发霉了。有没有想我啊你们。我明明也是帅哥来着,哪里比不上孙策了?我虽然不会打仗,但我有钱啊!我也算个首富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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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0章 53帖:不速之客 有生之年,狭路相逢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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