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 7 章

曹叡因酒色伤身加之大量服用丹药病势沉重躺在龙榻之上,郭皇后在一旁不时用丝帕拭泪。

曹叡不耐烦地开口说道:“别哭了,晦气。叫神女来,孤要吃神女的丹药。”

皇后怒不可竭地说道:“陛下,你直到现在还在执迷不悟。她就是个妖妇,自从那个山野的妖妇进宫以后,陛下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本宫现在就去杀了那个妖妇。”说着往苏兰的福寿宫走去。

曹叡有气无力地说道:“反了,你们看孤身体不济,都要造反不成。”

曹肇跪行到榻前说道:“陛下,陛下你一定会好起来的,臣再去民间遍访名医,等陛下好了还要和臣一起去狩猎呢。”

曹叡悲戚地说道:“孤怕是好不了了。孤本想守好父王交给孤的江山,成为开疆拓土的一代明主,只叹天不从人愿。到最后,孤还是走在了他的前面。罢了,把司马懿召回来吧,孤等着他。”

大帐内,司马懿正在核查各部呈上来的襄平城户籍等资料,突然一阵风裹挟着黄沙吹进来吹灭了大半的烛火。

司马懿用袖子遮住眼睛,等他把袖子拿开的时候发现曹叡阴气森森地站在帐下看着他。

司马懿慌忙下跪叩拜道:“不知陛下驾到未能远迎,微臣有罪。”

曹叡慢慢走到司马懿的身边对他说道:“太尉,你看看孤的脸。”

司马懿慢慢地抬起头来,昏暗的灯光里他看到曹叡面色苍白双眼通红顿时吓得魂不附体。

这时桌子上的一卷竹简落地,司马懿惊醒,原来刚才的一切都是一场梦。

细思刚才所做之梦,似有不吉之意。

正在他深思恍惚之间,曹叡的随身内侍官拿着手令进入大帐之中。

不等司马懿开口,内侍官急色匆匆地说道:“太尉大人,陛下急召,还请速速动身起行。”

司马懿问道:“陛下为何如此急召?”

那内侍官答道:“太尉大人别多问了,速速动身吧,陛下病势沉重,日夜盼望着与太尉大人相见呐。”

君命不可违,司马懿随即套了两匹马驾驶的追锋车,星夜兼程赶往洛阳。三天之内又连续接到五封诏书,令司马懿到达皇宫后免去一切礼节直接面圣。

嘉福殿外,曹爽、何晏、邓飏等人神色不宁。

曹爽说道:“在这个节骨眼上,陛下非要等到司马懿进宫再安排立嗣之事,万一有个闪失,该如何是好。”

邓飏向四面望了一下低声说道:“观当今之朝堂,能撑的起大魏江山的人唯有您一人而已,一旦有变主持大局的当然是您邵陵候了。”

何晏凑近说道:“如果司马懿在陛下驾崩前回不来,那就让他永远回不来好了。”

曹爽被他二人的话吓了一跳随即说道:“不可。现在兵权不在我们手中,不能轻举妄动,只能徐徐图之。”

“太尉大人到!” :“太尉大人到!” :“太尉大人到!”

各宫门的侍卫口口相传,内侍官引着司马懿风尘仆仆地直奔曹叡所在的嘉福殿。

司马懿进入嘉福殿中,只见曹叡已经是油尽灯枯之状。

司马懿跪伏在龙榻前流涕说道:“陛下,微臣出征之前陛下尚为臣等送行,如今何至于此啊!“

曹叡调整了一下气息说道:“太尉,你终于回来了。孤忍死待君,以后事相托,幸得相见,无所复恨。”

曹叡艰难地用手指着跪在一旁的曹芳说道:“太尉,你看清楚了,这就是孤的太子,大魏下一任君王。望太尉大人和昭伯能好生辅佐与他。”

司马懿和曹爽伏拜说道:“臣等定竭股肱之力,效忠贞之节,继之以死,不负陛下所托。”

公元239年,曹魏景初三年,魏明帝驾崩,年仅八岁的曹芳继皇帝位,是为魏少帝,尊魏明帝的皇后郭氏为皇太后。因其年幼,由大将军曹爽和太尉司马懿共同辅政。同年七月,少帝开始亲临朝政,听取大臣奏事。第二年改年号为正始。

被冰雪覆盖了一整个冬天的大地渐渐地苏醒,它旺盛的生命力突然勃发然后骄傲地抬起了头。茸茸的绿草一夜之间破土而出,茫茫无际地绿到天边。千树万树的繁花如同冲破了封印一般,用尽全力地绽放出姹紫嫣红。鱼跃清溪,鹰击长空,芳菲不尽的四月天美得如同仙境一般令人流连忘返。

青山下绿水边,阮籍和山涛在岸边钓鱼。

阮籍开口说道:“巨源兄现在是朝廷命官了,也算报国有门,不像我还不知道以后的路往哪走。”

山涛说道:“闲散的文书而已,像这样品级的官职,只要你愿意还不是信手拈来,你可是红遍洛阳城的大才子啊。”

阮籍叹道:“苦恼的正是这个。朝廷屡次召我入仕,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闲职,我可不愿意做装点门面的花瓶。”

山涛笑道:“你呀,一直都是这样,潇洒放达。都娶妻生子了,还是一点都没变。”

阮籍回道:“母亲和兄长之命不可违,不然我倒宁愿一个人赤条条来去无牵挂。”

山涛看着他说道:“人生在世是躲不过羁绊的,越向往自由就越难得到自由,因为你的才思,你的逸性,你的豪情和壮志都困在这副皮囊之中,忍受不了受困如何能活得自在?”

阮籍看着他笑道:“知我者巨源兄也。”

山涛站起身来拍了拍阮籍说道:“嗣宗,你看那竹排上是不是有人。”

阮籍说道:“竹排上有人有什么奇怪的。”

当那个竹排缓缓浮过来完全映入眼帘的时候,阮籍还是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撼。

只见湖光山色之中翠绿的竹排上,一名白衣男子侧卧着。他一只手臂扶着额头,另外一只手则揽着一台凤尾古琴。

那男子虽微闭着双目,但是难掩他明珠般的光彩。他的皮肤如月光般清冷皎洁,面部的轮廓棱角分明。眉若远山之黛唇似海棠初绽,高挺削立的鼻梁使他看起来不失英气。他出尘脱俗的气质近乎于近仙,近乎于妖,他像是造化之间自然凝结成的灵物,他在竹排之上犹如一朵圣洁的白莲。

阮籍和山涛见多了标致的男子,何晏阴柔俊俏颜色倾城,夏侯玄丰神俊朗,卓尔不群,他们自己也是仪表不凡,但是看到眼前男子这般气度还是叹服不已。上天确是偏爱于他,试问龙章凤姿这四个字古往今来有谁能当得?但是放在他身上可谓恰如其分!

那男子似乎感觉到有人在注视着他,又似乎是大梦初醒。他缓缓地睁开眼睛,那双眸子湿漉漉地闪着星光,他一睁眼仿佛山川湖泊春雨杏花都变得更加明亮了一些。

正在这个时候雁群从天边飞过,他起身望着那人字形飞过的雁阵缓缓吟道:“目送归鸿,手挥五弦,俯仰自得,游心太玄。”

这精妙绝伦的诗句一出更令二人对眼前的男子有惺惺相惜之感。

“目送归鸿,手挥五弦,俯仰自得,游心太玄。”阮籍念着这几句诗,体悟其中的意境竟暗合自己的心境。

他不禁有些激动地问道:“敢问公子所言之句来自何处?莫非是仙才曹子建处?”

那男子回过头来打量着岸上二人,他不屑地说道:“天下之佳句岂都是曹子建一人所作?天下之佳人岂都出自王室不成?岂不知荣名秽人事,高位多忧患!此句正出自在下这乡野村夫之手。”

阮籍向来恃才傲物,但是眼前人的才学气度都让他不得不叹服。

阮籍说道:“是在下唐突了,公子之品貌才学当世无出其右者,我只叹相见恨晚。在下阮籍,字嗣宗,这位是山涛,山巨源,敢问公子名讳?”

山涛拱手说道:“想必这位公子便是名动洛阳城的嵇叔夜吧,久闻大名如雷贯耳。”

那男子施礼回道:“二位谬赞愧不敢当,在下嵇康嵇叔夜。”

阮籍看着竹排上的那把凤尾琴问道:“叔夜也爱琴乎?”

嵇康回道:“我自来视琴如命,颐养神气,宣和情态,处穷独而不闷者莫近于音声也。”

阮籍心领神会地说道:“乐之所始,自然之道,至乐使人无欲,心平气定,使阴阳自通,百物自乐。”

嵇康面露欣然之色对阮籍说道:“我遇嗣宗如伯牙之遇钟子期,至此高山流水遇知音。”

山涛素来爱才,他看着阮籍和嵇康二人一见之下契若金兰也感到十分高兴,他说道:“我们也不必站着说话了,找一处茶坊小聚如何?”

嵇康回道:“恭敬不如从命。”

遂抱琴上岸,与阮、山二人相携而去,至晚方散。

太尉府中,司马懿的书房内,司马师和钟会正在帮司马懿整理要拿出来晾晒的竹简。

钟会说道:“自从曹爽任大将军以后,大将军府宾客盈门,送礼的人络绎不绝,普天之下的奇珍异宝皆汇聚于大将军府,真是门庭若市热闹非凡啊!”

司马师看父亲脸上毫无波澜,试探性地说道:“大将军是首辅大臣,都督中外诸军事,录尚书事,朝中大小官员阿谀趋奉也是很正常的。”

钟会接着说道:“因利相交自然会因利尽而散。曹爽不过是庸才凡品罢了,若论资历论才干论军功,老师胜其多矣。”

司马懿打断他说道:“士季,不可胡言乱语。先帝托孤于我二人,就是希望我们能够相得益彰,保我大魏国祚绵长,你们不要妄自揣测横生枝节。”

钟会说道:“老师觉得一山可容二虎乎?”

司马懿说道:“能不能容得下我是他的气度,能不能让他容下我是我的本事。现在最该担心的是外患而非内忧。”

司马师问道:“父亲觉得吴、蜀会有异动?”

司马懿点了点头道:“东吴和西蜀尚有诸葛恪和姜维,三国鼎立之势下战火将连年不息,不能不令人担忧啊。”

大将军府上奇珍异宝数不胜数,丝竹之声不绝于耳。曹爽的饮食、衣服规格皆与皇帝相似。

曹爽带着何晏、邓飏、丁谧、毕轨等亲信来到后院。众人见奇花瑶草间掩映着一个簇新的石门大为不解。

邓飏说道:“托大将军的鸿福,府内珠围翠绕、富丽堂皇使我等大饱眼福。不知这石门又有何玄妙之处啊?”

曹爽笑道:“诸位别着急,本将军现在就让你们知道什么是别有洞天,什么叫人间极乐,哈哈哈哈哈……”说着他拍拍手,只见石门洞开处是一条长长的甬道,甬道两壁灯火灿烂。

众人随曹爽进入甬道,走下楼梯,一座金碧辉煌的地宫赫然出现在眼前,地宫中的奢华程度令人瞠目结舌。

何晏开口说道:“真乃天上宫阙!也只有如此殿宇才能配得上大将军的威仪。”

曹爽志得意满地坐在上首处,其他人列席而坐。舞姬起舞翩翩,成群的女婢簇拥上来斟酒服侍。

丁谧放下酒杯开口道:“大将军现在位高权重,是我大魏的肱骨之臣,应当享尽荣华。只是司马懿军功赫赫在朝中颇有威望,不得不对其有所提防啊。”

曹爽问道:“噢?诸位有何良策尽可畅所欲言。”

丁谧继续说道:“臣以为,外以名号尊之,尊司马懿为太傅,内令尚书奏事,先由大将军审阅处理。如此司马懿名高而权少,我们再趁机控制朝廷内外的大权,谅他司马老儿也翻不起大浪来。”

曹爽笑道:“丁尚书考虑周全。明天我就给新帝上折子,尊司马懿为太傅。”

何晏、丁谧,邓飏等人皆会意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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