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2章 四百零二话 洛神(二十四)

曹植知道曹操是真的倦了,默默站了起来,退出了房间。

没过多久,房门口有人敲门。

曹操刚眯了一会,又被那敲门声吵醒,不禁不耐烦的挥了挥手,道:“植儿,我不是叫你出去吗?让我好好睡一会,不要吵我!”

门口的敲门声微微顿了一顿,房门忽然被推开了。

曹操不耐,转身就要发怒,却看见盈盈走进来的却是黄月儿,脸色瞬间变的柔和,道:“月儿姑娘,你……来看我这个病入膏肓的老头子了……!”

黄月儿淡淡道:“曹操,这一次我的确是进了全力了!虽然我是医者,可是也无法扭转天命!”

曹操释然一笑,道:“月儿姑娘,你知道我这一生之中杀了多少人?”

黄月儿一怔,想不到曹操会问出这样的话,略一沉吟,道:“你半生征战沙场,杀过的人想必一定多不胜数了!”

曹操笑道:“你说的没错!人世间的一切都有因果报应,那么多人被我杀死,我自然有一日也要面对死亡,这又有什么好恐惧的呢?不仅仅是我,就算是刘备,诸葛亮还有你,也有一日面临着同样的处境!”

黄月儿第一次见到曹操如此坦然,不由有些惊讶,没想到面对生死,曹操竟然能够这样豁达。

曹操道:“我所放心不下的,其实不仅仅是曹丕和曹植,还有我用半生心血守住的这片江山,还有在这片土地上生活的百姓。我希望我走了以后,他们依然能够过上安定的日子,希望曹丕能继承我的事业,保卫好这半壁江山!”

黄月儿第一次听到曹操如此吐露心声,这才对曹操的看法和以前有所不同,眼光也变柔和了一些,道:“曹操,虽然我不认同你的许多做法,但是我必须要说,你的功绩,是值得肯定的!”

曹操哈哈大笑道:“功绩?什么功绩!男子汉大丈夫,在世上走一遭,谁在乎世人的评价,谁又在乎后世有什么看法?男子汉大丈夫,一辈子不过都在做自己想做的事情罢了,完成自己的志愿,这样一辈子活的就没有遗憾了!”

黄月儿见到曹操眼中露出的几丝豪情,不禁笑道:“你这几句话我倒是赞同的!人活一辈子,如果不能让自己尽兴的话,那也是白活了!虽然我不是男子汉大丈夫,但是我也有自己的志愿,为了完成我的志愿,我也可以勇往直前,百折不挠!”

曹操见黄月儿笑了,不禁愣了愣,道:“月儿姑娘,你笑了!你……笑起来真好看!”

黄月儿莞尔,道:“难道,你是第一次见到我笑吗?”

曹操咳嗽起来,好一会才平静下来,道:“是啊!每一次你和我在一起都是很严肃的!虽然……虽然你说也把我当成朋友,可是,对我很少有好脸色!”

黄月儿一怔,道:“我……我有吗?如果是那样,大概是因为我们立场不同吧!我对你始终抱着戒备之心……”

曹操眯起眼睛,道:“我……就让你那么害怕吗?”

黄月儿看见曹操眼中的渴求,第一次觉得曹操这个人也是孤独的,脆弱的,也渴望别人理解,也希望别人的照顾。然而,她本能的想退后一步。可是,她终究忍住了,没有退后。

曹操道:“月儿姑娘,也许,这是我最后一次见你了……你能不能为我唱一首歌?”

黄月儿一怔,略一沉吟,点了点头,道:“我们是朋友,不必这样客套!”

黄月儿随即起了个调子,唱起一首歌。

曹操一听,面上露出惊讶的笑意。

黄月儿唱的不是别的歌,正是曹操的那首《观沧海》,是即兴做的曲子,不假思索的脱口而出,就这么恰如其分的将曹操的那首《观沧海》娓娓道来,唱的婉转动听。

曹操不禁想起,那时在董卓的宴席上黄月儿边念自己的这首诗,边舞剑的样子,当时她就是那样,刚柔并济,既英姿飒爽,又明艳动人,自己从那个时候起,就被她吸引了吧?

曹操哈哈笑了几声,合上眼睛,心满意足的不再说话。如今见到黄月儿的眼神中不再有一丝寒意,他知道黄月儿这一次是把戒备之心完全放下了。曹操心满意足的笑了。

黄月儿一曲唱毕,见曹操已经沉沉睡着了,默默的看了一眼曹操,只见他的额前有几缕白发,脸上有着深深浅浅的皱纹,眼圈有点黑,一个人躺在床上,显得无限凄凉。

黄月儿暗道,这就是一代枭雄在最后的时光里的样子吗?他的一生是功是过,是对是错,又有谁能说的清楚呢?但是他来了,他这一生精彩的活过了,也完成了自己的志愿,只怕这对他来说就已经足够了!

黄月儿默默的退出了曹操的房间。

诸葛亮早等在门口,见到黄月儿走出来,道:“月儿,怎么样?”

黄月儿摇摇头,道:“这已经是他最后的时光,我们就不要打扰他了吧!”

曹丕和甄宓已经离去。曹植却守在门口,放心不下曹操。曹植站在一旁,没有说话。

黄月儿道:“曹植,我想,到现在这个地步,你一定多多少少能够理解姐姐和你爹的苦心,希望你能好好想一想,今后该以什么样的心态面对曹丕,面对生活。”

曹植沉默了一秒,道:“黄姑娘,你别说了,我都明白。我只恨,自己没有那个本事,让爹和阿宓可以依靠!”

诸葛亮道:“谁说的?你从不会对别人使用心机和手段,总是用最诚挚的心对待身边的人,在我心里,你就是一个最能让人依靠的男人!若不是如此,你爹和甄姑娘又怎么会如此爱你呢?”

曹植摇摇头,苦笑道:“我一直希望自己能像大哥那样,更能让人有安全感……不过,看来我这一生都无法做到了……”

曹植说这,有些颓废的坐在院中的石凳上。

黄月儿拍了拍曹植的肩膀,知道他一时之间面对甄宓和曹操这样两个大的变故,一时间接受不了也是人之常情。

曹植却没有就此颓废下去,而是又站了起来,道:“诸葛先生,黄姑娘,你们放心,我不会就这样消沉下去!否则,我怎么能对的起阿宓和爹呢!”

诸葛亮道:“曹植,这就对了!身为一个男人,就算失去再多难以承受的东西,也不能忘记自己身上的责任啊!”

曹植勉力一笑,道:“诸葛先生,你这句话,我会记在心里的!从政带兵一直都不是我的强项,但是,从今以后我也会尽我的能力为曹家贡献我的力量的!”

黄月儿听见曹植如此说,知道曹植已经有心振作起来,心头微微一松,也笑了起来,道:“曹植,听到你这样说就好了!我和诸葛就可以放心的回去了!”

诸葛亮道:“不错!我们毕竟是敌对的立场,我和月儿不适合在许昌逗留太久!”

曹植道:“两位对我的大恩大德我还没有回报,怎么能让你们就这样离开呢?”

黄月儿笑道:“江湖儿女,还说这些干嘛?能交到你这样的朋友,也是我和诸葛的荣幸啊!将来若是你有什么需要,只要我和诸葛能够做到的,我们一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诸葛亮道:“没错,月儿说的也是我想说的!既然这里的事情已经告一段落,我和月儿也要回去和刘备汇合了!”

曹植抱拳道:“如此,我就不多留你们两位了!两位路上小心!将来若是有用的到我的地方,只需派人通传一声,我也一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诸葛亮和黄月儿笑着抱了抱拳,两人骑上马,匆匆出了曹植的府邸。

两人骑的都不快,行了一会,都没有说话。

终于,黄月儿开口打破沉默,道:“诸葛,你说曹植和姐姐以后会怎么样?明明那么相爱的两个人,竟然落到这样的地步,我真是……替他们感到难过!”

诸葛亮道:“甄姑娘是一个勇敢的女子!她为了自己心爱的人可以做任何事!虽然他们不能在一起,可是,他们曾经那么轰轰烈烈的爱过,这样,也不枉他们相遇一场!”

黄月儿忽然策马靠近诸葛亮的马,伸手牵起诸葛亮的手,道:“诸葛,一想起姐姐和曹植,我就觉得我们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好珍贵,希望上天眷顾我们,不要让我们像姐姐和曹植一样!”

诸葛亮摸摸黄月儿的脑袋,道:“傻瓜,怎么会呢?我不会让你离开我的!即使你想跑,我也会去找你,不管追到哪里,也会把你找到!”

黄月儿见诸葛亮说的认真,心中升起暖意,笑了起来,诸葛亮看着她,仿佛看见山茶花开一般。

两人一路且停且走,走的并不快。

七日之后,终于回到了汉中,见到了刘备。

刘备一见到两人,不禁喜出望外,一把把两人拥进怀里,道:“你们两个可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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