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茜雅公主跟着停了下来,只见诸葛亮在墓前坐了下来,将盛着菊花的水桶放在墓前,一言不发的望着天空,面上虽然平静,眼神之中已是一片苍凉。
玛茜雅公主生平父慈母爱,手足相亲,虽然受了父亲之命前来异国,但实是涉世未深,从未出过远门,如今忽然见到一个男子如此神情,实是大出意料,手足无措。
玛茜雅公主看向墓碑上,只见墓碑上写着:爱妻黄月儿之墓。
玛茜雅公主微微一怔,道:“黄月儿……那是……你的亡妻?”
诸葛亮猛然抬起头,眼眸中仿佛天寒地冻一般,瞪着玛茜雅公主,像要将她凌迟。
玛茜雅被诸葛亮的眼光吓了一大跳,不由退后一步,嗫嚅道:“难道,我说的不对……?这不是你亡妻的墓?”
诸葛亮眼中的寒光一闪而过,又变的淡漠而疏离,道:“玛茜雅公主,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你还是速速回去吧!”
玛茜雅公主踌躇不决,诸葛亮却已转过身,面对着墓碑,自言自语起来,道:“月儿,昨日罗马来了使者,要来汉朝学习我们的文化,刘禅设了宴招待,却要我做他们的师父,你觉得如何?”
玛茜雅公主见诸葛亮竟对着墓碑说起话来,心中吃惊之情更甚,却不敢再说话打扰。
诸葛亮忽然笑了起来,眼中犹如春风拂面,满是柔情,喃喃道:“你一定是说,我一个人既要处理国事,又要辅佐君王,这个师父你来做便是了,是不是?”
玛茜雅公主呆呆的看着诸葛亮,这是她第一次看见一个男人脸上出现这样的表情。仿佛有无尽的温柔,无尽的缱绻,无尽的欢乐,无尽的甘之如饴。就算是自己的父亲和母亲情意甚笃,她也未曾在父亲脸上见过这种表情。那种表情,仿佛在说,对于墓碑下面埋着的这个人,即使交付性命,刀山火海,也绝不会多说一句。
可是,坟上是荒凉的,偶有几根杂草,墓碑也是冰凉的,这一切无比在提醒着坐在坟前的人,斯人已逝,音容不在。
诸葛亮的笑容宛如纯白的昙花,一闪而逝,仿佛意识到无论如何诉说,也不会有人回应,又仿佛沉浸在昔日的甜蜜回忆之中,他从怀中拿出一根有些破旧的竹笛,放在唇边,轻轻吹奏起来。
玛茜雅公主听着那笛声,本来踟躇不安,满心惊疑,一颗心渐渐安定下来。她不由自主的走近诸葛亮两步,又不敢走的太近,小心翼翼的坐在地上,安静的不敢发出一点声音,用手支着脑袋,全神贯注的听着。
玛茜雅公主对汉朝的曲子也略有涉猎,可是诸葛亮吹的,却全是些她不曾听过的曲子。她哪里知道,诸葛亮和黄月儿都擅长音律,两人闲暇之余作词作曲,自己写了不少曲子,如今诸葛亮吹奏的曲子,尽是两人从前所做。于她来说,自然是从来未曾听过。可是,她竟有些沉迷于诸葛亮的笛声之中,她在罗马听过最好听的宫廷乐师演奏,却仿佛都不如此刻眼前这个男子的笛声。
笛声如梦如幻,如泣如诉,在空旷的墓地之前回响不绝,终于低低如呜咽,戛然而止。
诸葛亮微微一笑,伸手摸了摸冰冷的墓碑,道:“月儿,你累了吧?今日且歇一歇,我明日再来陪你!”
说完,诸葛亮缓缓站了起来,眼中满是依依不舍的柔情蜜意,痴痴看着墓碑半晌,终于才收起竹笛,缓缓转身。
玛茜雅这才回过神来,呆呆的看着诸葛亮。
诸葛亮已迈开大步,沿着来时路向回走。他面上的笑容渐渐淡去,嘴角的曲线又变的淡漠,双眸之中的亮光一点一点消失,淡淡道:“公主殿下,想要学习我们的文化和医术的话,明日下午来我府上。”
玛茜雅公主愣了一愣,诸葛亮却已经走远了。
回到行馆,阿里扎早在门口等候,眼见玛茜雅公主回来,急急迎了上来,道:“公主殿下,你去了哪里?为何也不和我说一声,就出门去?”
玛茜雅公主神思不属的看了阿里扎一眼,心不在焉的道:“我……我去了师父那里……”
阿里扎把玛茜雅公主迎进行馆,给她倒好茶水,道:“原来如此!公主殿下可曾找到……国王陛下要你找的东西?”
玛茜雅公主摇了摇头,道:“没有……”凝神想了想,她转头看向阿里扎,道:“阿里扎,你可曾有过心爱的女子?”
阿里扎一呆,想不到玛茜雅公主会问出这样的问题,想了一想,道:“这……自然是有的……”
玛茜雅公主点点头道:“若是……有一日你心爱的女子离你而去了,你会如何?”
阿里扎又是一呆。他自从玛茜雅公主小时候就一直待在她身边,照顾她起居,保护她周全,是个本本分分的老实人。玛茜雅公主这样的问题是他从前不曾想过的。
阿里扎想了一会,道:“若是心爱之人离我而去,我自是要去找她……不管她在何处,总要把她找到才是!”
玛茜雅公主“嗯”了一声,又道:“若是……她先你一步而死,从此后再也见不到她,你又当如何?”
阿里扎瞪大了眼睛,看着玛茜雅公主说不出话。
玛茜雅公主歉然一笑,道:“对不起,阿里扎,我问的问题很奇怪吧?”
阿里扎摇摇头,面上表情仍带着几分呆滞,道:“我既是公主殿下的仆人,公主殿下但有所问,我无不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若是……我心爱之人先我一步而死……我……只怕会和她一起去了……”
玛茜雅公主愣了愣,若有所思的思索了一会,才点了点头,道:“阿里扎,你也是个情深义重之人!”
阿里扎讷讷一笑,道:“实不相瞒,我实是个胆小懦弱的人,想着若是两个人倾心相爱,其中一个先走了,留下的那个人却要受尽相思之苦的折磨,孤零零的活着……我实在是不愿那样活着,所以宁愿和心爱之人一起去了……”
玛茜雅公主微微一怔,随即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道:“受尽相思之苦是折磨……原来如此,所以活下来的那个人才是最痛苦的……”她想起白日里诸葛亮在墓地的神情,悠然出神。
阿里扎见玛茜雅公主心神不宁,不由忧心忡忡,道:“公主殿下,你莫要忘了,此次前来,国王陛下的嘱托……”
玛茜雅公主微微抬眸,笑道:“我知道,父王希望我能嫁给刘禅……从而更好的学习汉朝文化……”
阿里扎点点头,看着玛茜雅公主一言不发。
玛茜雅公主喝了一口茶,沉吟许久,幽幽道:“可是,我改变主意了!”
阿里扎吓了一大跳,不可思议的看着玛茜雅公主。
玛茜雅公主明朗一笑,道:“别担心,阿里扎!父王的嘱托,我不会忘记的!不过……我另有打算……”她说着,脸上飞起一阵绯红。
第二日,玛茜雅公主下午又站在诸葛亮府邸的门口。
一个家丁把她领了进去,说是诸葛亮正在和大臣议事,不过早吩咐过,把书房给她留好。
玛茜雅公主道了谢,走进书房,忽然看见一个男孩和一个姑娘坐在书房里下棋。
这个男孩和姑娘正是那日她在街上遇到的两人。
这两人正是诸葛瞻和西门雁。
原来,西门雁按照约定来到诸葛亮的府上,这才知道诸葛瞻是诸葛亮的儿子。
诸葛瞻将西门雁带入府中,直言自己缺少一个陪读的婢女,于是问西门雁可愿接受这份差事。
西门雁思前想后,犹豫再三,终于点了点头,便成了诸葛瞻的陪读婢女。
其实,诸葛瞻完全没有把西门雁当成一个婢女。他如此说,只是为了给西门雁找一个活计,帮她赚些银子,实是把她当成了自己的朋友。
西门雁眼见诸葛瞻待自己甚是友善,也逐渐放下心来。
这一日,诸葛瞻念完了书,便带着西门雁来到书房,教她下棋,不想竟然遇到玛茜雅公主。
玛茜雅公主见到诸葛瞻和西门雁,不禁笑了起来,道:“是你们呀?你们怎么会在此处?”
诸葛瞻从椅子上跳下来,笑道:“这是我家呀!倒是你,你怎么会在此处?”
玛茜雅公主还未来的及说话,诸葛瞻又道:“我明白了!听家丁说,罗马来了一个公主,刘禅哥哥叫她拜了我爹为师父……你不会就是那个罗马公主吧?”
玛茜雅公主笑道:“原来你是诸葛先生的儿子!”
诸葛瞻点点头,道:“我叫诸葛瞻!”说着又指了指西门雁,道:“她叫西门雁!那么,是我爹叫你来书房的?”
玛茜雅公主道:“是啊!不知你们汉朝都有什么新鲜事物,可以让我一睹为快?”
诸葛瞻想了想,道:“反正我爹每日都很忙,你就和我一起学习吧!每日我爹去看完我娘,便会来书房,查问我学习的情况,想必他也会查问你的!偷偷告诉你,我爹在查问别人学习情况之时,可是十分严厉的呢!你若不想挨骂,现在便好好学吧!”
玛茜雅公主瞧着诸葛瞻一本正经的样子,不禁噗嗤笑出声,道:“那你说,我该从什么地方学起呢?”
诸葛瞻想了想,道:“你对什么感兴趣呢?”
玛茜雅公主看了看桌上的,棋盘道:“你们中土的这个棋子真是有趣,和我们罗马的可是大不一样!”
诸葛瞻拍手道:“那就从下棋开始吧!我来教你!”
玛茜雅公主点点头,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
正是:
一朵雏菊寄相思,
一曲笛音情脉脉。
一片落叶秋风起,
一生一世一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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