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样讲好像我们已经很老了似的”蒯祺忍不住笑了出来:不过初见面那天我也是印象深刻啊,本来是刘景升大人跟我大伯说好了要介绍我跟晴儿认识的,结果却连你跟德公老先生都给拉来了。
其实那时蒯良的身体已经不太好了,却还是一心放在姪儿的婚事上。
蒯祺与自己伯父的感情一直很好,蒯氏兄弟在看法以及个性差异上都相当明显,外人常常忍不住好奇不知这两兄弟的感情怎么能那么好?蒯越论能力其实更有资格担当家主之位,但他却是心甘情愿的居于兄长之下十几年,而且始终十分尊敬。
蒯越的外表总是给人一副冷漠严肃.难以亲近的感觉,哪怕真正熟悉他的人就会知道事实不是如此,可连他自己的儿子平日裡对他都有著三分敬畏啊,相对的身為兄長的蒯良就顯得温和可亲了许多,他对这个姪儿也一直是视如己出。
蒯良过世时蒯祺伤心的程度可以說丝毫都不输给蒯钧。
“这事我也还记得”庞山民也笑了:“那天阿亮兴奋得就好像是要给他自己介绍媳妇似的,一直拉着你的手问东问西,还被诸葛大人〈诸葛玄〉责骂他没大没小,不過仔细想起来我们似乎跟他从第一次见面就很投缘啊”。
提到诸葛亮以及过往之事,两人的神情均有些黯然,笑容也淡了許多,过了许久蒯祺才又问:“倒是阿均订亲那日,你要回去吗?”
“为什么不?”庞山民又是微微一笑:我向来可是把阿均当成了自己的弟弟,做兄长的这未来的弟妹家自然得好好瞧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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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得倒是很轻松”蒯祺却是一脸正经:那你要不要顺便到荆州府衙一趟?之前伊大人说的事你也该好好考虑了才是。
“我还不知道”庞山民脸色一沉:这事我心里实在没准。
“山民,这样拖拖拉拉可一点都不像你這些年的作风”蒯祺说:荆州的位置何等重要我相信你不会不知道,难道你真的愿意看到荆州落入刘玄德的手里?像他那种人一但得到荆州,老百姓还会有好日子过吗?你到现在都还常常会跟我提起以前冀州的惨况,你可是说了那景况就如同到了地狱一样啊,难道你希望荆州的老百姓以后也得过那样痛苦的日子?千萬别忘了那无论如何都是你我的故乡。
庞山民长长一叹,却是不说话。
“我希望你能慎重考虑”蒯祺十分严肃:如果你是担心我父亲,那边我替你去谈,我父亲虽然严肃,但绝对不是不讲道理的人,就算回去会被他教训得再厉害,我也会想办法说服他,更何况我父亲比荆州的任何人都厌恶那個刘玄德。
庞山民担心的其实还不是蒯越肯不肯支持他,或是刘备会不会来抢?而是蒯越的態度一直是倾向於投降曹操的,就算他們现在说服他了,可万一曹操的军队来了,到时蒯越的态度如何却是让人担心。
荆州绝对有对抗曹操的本钱,可大军临境如果众人不能齐心协力抗敌就毫无意义了不是吗?尤其蒯越在荆州的威望甚高,他的话绝对足以影响其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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庞山民自己出身世家,他很清楚这些大族其实并不在乎统治者是谁,他们在乎的只有家族的存续跟利益而已。
更何况以蒯越的能力与威望,如果他真的想要在荊州自立并非没有本钱,他也有能耐摆平其他几个大族。
即使蒯祺現在在自己身边,而且两家算起来还是亲戚,但他不认为蒯越会因私情而轻易的决定这么重要的事,不然他就不是那個闻名荆襄的蒯异度了。
这也是为什么他会犹豫不决的主要原因,太多他需要慎重再慎重考虑的事了。
就在此时,密探传来江東的孙权有意对江夏用兵的消息。
江夏守将黄祖是孙权的杀父仇人,这口气孙权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吞下去的,更何况江东同样觊觎荆襄已久,尤其在探聽到劉表的身子大不如前之後。
孙权会忍这么多年主要还是因为他年轻登位,地位一直不是十分稳固,前几年一直忙着拉拢诸多旧臣的缘故罢了。
而如今他的地位已經稳固,手下也有一批能人,自然是不会再放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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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权自然也早已听说庞山民的事,但他年轻气盛,暂时还真没把这人放在眼里,即使听说他之前连续两次击退曹操也一样。
庞山民任冀州牧几年来一直采守势,更让孙权瞧不起他,认定他不过就是跟刘表一样的货色罢了。
刘表的身体时好时坏,蔡夫人一直怂恿他早立后嗣,但刘表很清楚自己的两个儿子绝对不是可以成大事的料子,刘琦太过仁柔,刘琮的年紀又還太小,因此一直不置可否。
蔡夫人跟蔡瑁是在暗地里着急,尤其在知道刘表派伊籍去冀州之后。
蔡家与蒯家庞家向来就不和,岂能眼睁睁看着庞山民执掌荆州?到时他们还会有什么好果子吃?
蔡瑁本身并不是多有才干的人,能爬到今天的位置其实主要就是靠与刘表之间的关系啊。
蔡瑁借着之前刘备反水之事一直在自己姐夫面前挑拨离间,说什么外人又怎么比得上自己的儿子可信。
可刘表对继承人之事却始终没有表态,让蔡瑁更是著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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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间便来到诸葛均订亲的这天。
其实订亲仪式只是一个象征而已,主要是双方的长辈见面,互相交换信物之类的,这是只有荆州一带才有的。
毕竟汉朝的思想还没有那么古板,男女大防也没有那么严,男女在成亲之前就见面並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由于诸葛均的父母跟叔父都已经过世,做大哥的诸葛瑾自然是得回来的,本来诸葛瑾在告假时还十分担心孙权的态度,毕竟江东与荆州的关系.......... 。
没想到孙权却是一口答应,说这是大喜之事,孤怎么可能这么不通情理?还备了份礼托诸葛瑾送到。
其他像鲁肃.步骘.张承等诸葛瑾的好友同僚等人也都托他送礼物过来。
“不是,这别位大人也就算了”诸葛均忍不住有些失望:步大人算起来可是我们的大媒呢,我都还没有好好谢过他,他却没有来。
“没办法,他们的立场你也知道”诸葛瑾轻拍了拍他的肩,放轻了声音说:“子山担心来这边的话跟他们碰上了尴尬”说着他悄悄的指了指后面受邀来的蒯越跟刘先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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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葛家这边没有年纪够大的长辈,而蒯越当时受诸葛玄临终时所托照顾诸葛亮兄弟,再加上两家的关系,他自然是要来的,而刘先身為荊州別駕,则是代表刘表而来。
刘表看着诸葛亮兄弟长大,再加上顾着昔日与诸葛玄的交情,本来是打算亲自过来的,却因为临时有事,才改派别人过来。
今日订亲主要来的都是亲友,因此只摆了五桌菜而已。
“姐夫,二姐夫,姐姐”宾客陆续入席,却听到诸葛均喊出声来。
果然只见蒯祺跟庞山民夫妇一脸笑意的走进来,诸葛均忙迎了过去。
“阿均,你都是要成家的人,也该稳重一点”诸葛钰忍不住念了他一句:这么浮躁的样子小心林家的人看了笑话。
“没办法,我太高兴了嘛”诸葛均笑着说:你们这么晚才到,我还以为你们不来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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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傻话,这么重要的日子我们怎么可能不来?”庞山民解下身上的斗蓬,笑着摇搖头,又左右看看:倒是阿亮呢?
“还没有看到”提到诸葛亮,诸葛均黯然的低下头:我看二哥是不会来了吧。
“他应该是不想看到我们吧”蒯越开了口:只是自己弟弟订亲都不回来,孔明这个性改变得未免也太大了一點。
“將近一年不见,蒯大人的这张嘴还是一样的毒啊”这时后面却传来声音:只是請問在下是有何好怕的?
“二哥”诸葛均叫出声来,果然只见诸葛亮走进来,只不过看到他旁边的人时,众人的笑却是有些僵硬,原来徐庶也来了。
“皇叔派在下前来致贺”徐庶微微一躬,又看向庞山民:想来燕侯應該不至于不欢迎吧。
“你这话可是说笑了”庞山民微微一笑:今天的主角可不是庞某,这边也不是庞家,怎么是来问庞某欢不欢迎呢?倒是你们这排场还不小哪。
说完他望向两人身后的六个侍卫,居然比他带的人还多,好大的威风啊。
徐庶才进来就当着所有人的面针对自己,又带这么多人来,他这是來参加喜宴还是在跟他们示威炫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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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是二姐夫,士元大哥怎么没来?”诸葛均也是不太高兴,索性转过头跟庞山民讲话:我还以为他會很喜欢这种热闹的呢。
“士元受到某人的刺激,一直嚷嚷著说自己也想练兵,我让他跟正南还有兴霸他们去青州了”提到庞统,庞山民有些无奈的摇头:“我把这小子磨了这麼幾年,他已经沉不住气了,现在在那边正忙得不可开交呢,一时之间赶不回来,不过他说了,你成亲的时候他一定到。”
他顿了一下又说,“我只希望这小子真能拿出点真本事来,别是三分钟热度,我给他的可是河北最好的大将。”
诸葛均还想问什么,却听到里面在喊人了:“你快进去吧,光顾着聊天看我们居然忘了正事了,可别让林家的人不高兴”。
虽说订亲比起成亲的仪式简略了不少,但还是相当耗时的,诸葛亮进去大厅里面,徐庶则拣了个位置坐下来。
庞山民跟蒯祺不愿与徐庶搭话,特意选了最远的桌子先坐下,其实地方就这么点大,远也远不到哪里去,起码彼此讲话绝对听得到。
两人随意的聊着,庞山民环顾了一下隆中四周的景色,不禁有些感慨。
“怎么了”蒯祺奇怪的望着他。
“没什么”庞山民摇摇头:只是快两年没有回荆州了,看到这景色有些触动罢了。
这么久没回来,看到荆州仍是繁华如昔,知道以後事情發展的他真不知该喜还是该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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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起来你这玉佩倒是很特别啊”这时刘先插话进来:以前似乎没看你戴过。
“喔,您说这个”庞山民拿起自己系在腰间的羊脂白玉玉佩,上面刻了两只大雁,那玉质洁白无暇,一看就是上等的,他笑着说:“这是之前许都那边来册封时送的东西,我看這玉刻得很精致,而且大雁的意头又好,就忍不住戴上了,况且这么好的羊脂白玉我也是难得见到。”
“刘大人您不知道”蒯祺也说:之前许都那边的使者送来的东西滿滿的一堆,只要是我們想的到的寶貝都有,结果山民就只对这玉佩感兴趣,其他的要嘛赏给将士要嘛锁库房里了,就连那百匹上等的蜀锦他都只给自己留了两匹,还一直都舍不得拿出来穿呢。
“唉,不是”庞山民有些不好意思:蜀锦一匹值千两银啊,实在太过奢侈了,更何况一次百匹,再說我平常穿的衣服就已经够好了,又何必那么浪费?
“你这个性啊还是一点都没变,其实以你如今的身份穿个蜀锦算什么?何必这么节省?”刘先意味深长的看着他:有你这样的一州之主,確實是老百姓之福啊。
“刘大人您太抬举我了”庞山民笑容一收:我没有您说的那么了不起,当初我只顧著埋怨刘景升大人不通情理,赌著一口气离开荆州,可直到自己坐上这个位置了,我才能明白刘大人有多难啊。
“刘景升大人如果能亲耳听到你说这些话,我相信他一定会很高兴的”这时却传来蒯越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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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一愣,这才发现厅内的仪式已经结束,众人纷纷走出来就座。
“爹...........”蒯祺看到自己父亲立刻有些尴尬,赶紧站起来。
蒯越只是淡淡的扫了儿子一眼,卻没有说话,坐了下来。
“蒯大人怎么不坐在主桌?”庞山民说:您今天可是代表诸葛家。
“有子瑜跟晴儿钰儿她们在就够了”蒯越脸色不太好,壓低了聲音說:我不耐烦那些繁文缛节,再讲了,我实在不想坐在那边跟孔明讲话,我可没办法保证不会当着林家人的面给他难堪。
他说着抬起头来看着他:“你跟祺儿不也是因为这样才会坐在这边吗?要比资格你们可比我更有资格”。
两人对望一眼,都没有回答,也等于是默认了。
只是庞山民是觉得就算再怎么看彼此不顺眼,这种场合他们这边却是这样针锋相对,也不知女方家会不会不高兴啊?
无论如何他们都是诸葛家的亲戚,总得给诸葛均一点面子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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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我过去就是了”蒯越站起来:只是山民,如果有时间的话我想跟你好好谈谈。
他最后一句故意把声音扬得很高,确保所有人绝对听得到。
“这一点我无所谓”庞山民也回答得干脆:反正我打算在荆州多留几天,可以多陪陪我父亲,您看什么时候方便都行。
“只是蒯大人”他看了一眼蒯祺才又说:到时我可以带子泰一起去蒯家吗?子泰是我的左右手,要谈大事我身边可不能少了他。
这父子俩的矛盾既然是因为他而起,当然得由他來解决不是。
蒯祺闻言忍不住抬起头来看着父亲,眼神中有着哀求。
“我无所谓”蒯越仍是一脸平淡:“他現在是你的属下不是嗎?理所当然应该听你的指挥”说完转头就走。
“唉.唉,唉,我说异度,异度........”刘先想喊住他,但他却没有回头。
蒯祺怔怔的看着父亲的背影,终是低下了头,忍着泪说:“爹他到现在还是不肯原谅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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