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自己的事情后,司马昭拉着王元姬一起靠墙而坐,天冷有风,司马昭解下身上的斗篷,披在王元姬的身上,“还记得吗?小的时候,大家都说你有皇后之命。说实话,从小到大,你有没有幻想过将来成为皇帝的女人?”
王元姬摇了摇头,那些话,别人不提,王元姬自己早就当做玩笑般,让它随风而去了。
“可是我怎么听说如今魏帝,其实对你青睐有加”,有关这个传言,司马昭早有耳闻,起初他还是半信半疑,但一个王元姬入学事件,一个曹爽闹事事件,都让他感觉,幕后似乎有一张大手,在无形之中,引导和保护着王元姬。
“这怎么可能!我根本就没有见过皇上!”
王元姬刚要反驳,只听不远处传来一声响亮的:“皇上驾到——”
司马昭和王元姬赶紧站起身来,低头行礼,王元姬心里紧张地“扑通扑通”乱跳,直至一双熟悉的大手将她扶起,抬头一看,嗬,眼前这人,居然是与她有过三面之缘的“甄公子”!
“甄公子”居然就是当今天子?!原来所谓的“甄”,只不过是取自母姓。
天呐!那之前王元姬这该是弄了个天大的乌龙和笑话啊!
王元姬根本不敢抬头与曹叡平视,此时此刻,她恨不能当场凿个地洞,就此消失。
“怎么,元姬不认识朕了?”果然,熟悉的嗓音,熟悉的笑声,不是“甄公子”又是谁。
“民女有罪,不识圣上!”王元姬说着就要跪地谢罪,却被曹叡双手拦下。
“元姬何罪之有?”曹叡却是不怒反笑。
“民女……,民女……,民女有欺君之罪……”,王元姬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直到声如蚊蚋。
因为王元姬的声音太小,曹叡不得不凑身上前,待听完之后,索性贴在王元姬的耳边,同样小声回应道,“那朕也有罪,朕不是也骗了你吗?”
天呐,平民岂敢怪罪于皇帝!王元姬吓得浑身一个激灵,这让一直看在一旁的天璇和天权,差点绷不住笑出声来。
“你的手,怎么受伤了?”曹叡注意到了王元姬手上包裹着的手帕,“天璇,快点把朕的金创药拿来!”
说着,曹叡解开上面的手帕,亲自拿药膏来为王元姬上药。
“一点小伤,其实,没,没什么的”,众目睽睽之下,王元姬多多少少感到有些不好意思。
说话间,芳林园的宫女们也纷纷出来向曹叡行礼,一众美女如云,但郭小蝶依然是其中最美的那颗明星。
王元姬这才想起来,宫中禁地,后宫更是禁地中的禁地,于是赶紧把手抽回来,又要拜身谢罪,这回则是被身旁眼疾手快的天璇一把扶住。
“民女有罪!”
王元姬这话说完,曹叡看上去倒真的有些生气,“元姬你的确是有罪,罪在让自己受伤!”
在场所有人简直都要倒吸一口冷气,其中王元姬最甚,沉寂之中,一阵寒风吹过,王元姬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
曹叡本人倒像是觉得没有什么不妥,不仅如此,他还把自己身上的狐裘大衣解下,然后又把王元姬身上的斗篷脱掉,换上自己的。
呼,还带着体温的狐裘大衣,穿上身,真的好暖和啊!
“陛下,保重龙体,如此不妥啊!”天权紧张地提醒道。
“这有何不妥,朕正好进去芳林园喝几壶热茶暖暖身子,晚些时候再回去,外面那顶轿子就先用来送元姬回家吧!”
圣恩难却,王元姬尽管十分忐忑,但还是在曹叡的目送之中上了轿子,而司马昭,则被曹叡招呼着一起走进了芳林园……
冬天是一年之中人体最虚弱的时节,在这个冬天,王元姬的祖父王朗旧病复发,卧床不起,因此这个春节,兰陵侯府(曹叡继位后,进封王朗为兰陵侯)也变得格外冷清。
往年除夕过后,来王家拜年的人总是络绎不绝,而如今,大年初一这天,拖家带口来看望老友的,却只剩下了太傅钟繇。
钟繇这次阵仗不小,不仅带着钟家长子钟毓,还有刚刚为钟家诞下男丁的张菖蒲钟会母子,此外,钟繇的侄女和侄婿不幸皆早逝,留下年幼的侄外甥荀勖,也刚刚交由钟家来照顾。
荀勖已经三岁了,据说已经能够背诵《三字经》,他个性活泼,能说会道,非常讨人喜欢,而钟会则还是个小婴儿,被母亲抱在怀里,也是乖巧又可爱。
因为小朋友们的到来,给这段日子以来冷冷清清的兰陵侯府带去了不少笑声与欢乐,让久病卧床的王朗也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荀勖这孩子真的不错啊,将来一定可以超过其曾祖父(即荀爽)!”对于荀勖这个侄外甥,钟繇很是看好。
“其实你们会儿也不错啊,你瞧他多乖啊,都这么会儿了,也不哭不闹、安安静静的,我们恽儿像他这么大的时候可难带了”,既然钟繇夸赞了荀勖,那王朗自然要为钟会说几句好话。
“哎”,听完王朗的话,钟繇先是长叹了一口气,“我家毓儿就已经是这种死板内秀,优柔寡断的个性,我都这般年纪了,好不容易才又添了一个儿子,原以为会是那种豪放大气的男儿,不料,看上去,跟他哥又一个样!”
王朗刚要安慰钟繇几句,那边钟会小娃儿却似听见父亲的抱怨,竟哼哼唧唧地开始哭了起来,而且越哭越停不下来,张菖蒲一时竟也有些束手无策。
夏侯夫人自嫁给王肃后,一直没有小孩,因此也就没有哄孩子的经验,干着急却不敢上前帮忙,只能招呼管家去喊家里的乳娘过来,看看有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
“让我来抱抱他吧”,因为王元姬的母亲羊夫人一直体弱多病,生完王恽后,更是大病了一场,长姐如母,在王恽小的时候,王元姬也真的曾经手把手地带过弟弟。除此之外,王元姬觉得钟会这小娃儿生的真是精致好看,出于私心,也是真的想抱来玩一玩。
张菖蒲一瞧,这王元姬明明也还是个小丫头,心里有些拿不定主意,期间,她一直在看钟繇的脸色,直到钟繇点头,张菖蒲才不得不将钟会交给了王元姬。
然而,令所有人万万没想到的一幕出现了:王元姬刚接过钟会,钟会居然立刻就不哭了,甚至还张开藕瓜似的小手手,朝着王元姬开心地扑棱着。
见钟会居然如此配合,笑得又如此可爱,刹那间,王元姬觉得她的心都要化了。
“哦,哦,我们会会好乖啊,笑得可甜啦!”王元姬抱着钟会,越来越上手,左左右右摇晃起来,“爷爷你看啊,他的左眼这里有一颗痣,跟我正好是一左一右呢!”
王元姬把钟会抱到王朗跟前,王朗的眼睛已经有些老花,他看了很久后,笑着说道,“是啊是啊,没想到会儿跟我家元姬竟如此有缘呢。”
钟繇也凑到一边,定睛看了一会儿,却白眼翻上了天,“这根本不是一回事!元姬那颗痣是红色的,是福痣,会儿这颗是泪痣,不吉利。”
“唉,钟太傅怎么突然开始迷信起来了,可惜若不是因为我家元姬年长几岁,就凭咱们两家的关系,原本可以结为秦晋之好。”
“唉,会儿就是一个庶子,怎么也配不上你家元姬啦”,钟繇这话刚说完,就对上了张菖蒲略带委屈地眼神,顿觉心中不忍,“王司徒,今天我来你这儿,除了拜年,还有些其他事情,想同你细聊。”
王朗猜到钟繇要聊的,可能是魏帝寿宴的事情,于是便拉着钟繇回了里屋。
阖上门后,钟繇又是长叹了一口气。
“钟太傅何故叹气?”王朗问道。
“都说这人老了,就是容易心软,我现在每次看到那张氏,总感觉对不起她。”
这张菖蒲原是司马懿家的丫鬟,有次钟繇到司马家府上做客,看到了贤惠又美丽的张菖蒲,当时就动了心,而这自然也逃不过老狐狸司马懿的眼睛,还没等钟繇提出来,就率先爽快地把张菖蒲送去了钟家。
张菖蒲来到钟家后,一直非常低调勤快。
那时候钟家是孙夫人当家,因为嫉妒张菖蒲的年轻貌美,经常四处诋毁,然而任孙夫人如何唇枪舌剑,张菖蒲都不为所动,从容大度的她以静制动,从来不将这些恶语相向放在心上。
随后不久,张菖蒲就怀有身孕,这让孙夫人更是嫉妒得要发疯,恶毒的孙夫人居然给孕妇下毒,而张菖蒲在病了几日后,却以德报怨,因为顾忌整个钟家的和睦,对下毒之事只字未提。
直到那孙夫人恶人先告状,才让钟繇自己发现了真相。
发现真相时,钟繇的心都凉了半截。好险呢!若不是张菖蒲身体底子好,那钟会极有可能当时就保不住了。
这件事后,钟繇赶走了孙夫人,家中无主母,当时包括管家在内,家里的许多人都希望母凭子贵的张菖蒲能够继任主母。然而颍川钟氏乃名门望族,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将一个丫鬟扶为正室。
后来钟繇又娶了贾夫人,贾夫人虽然没有孙夫人那般张扬跋扈、明目张胆,但因为孙夫人的事情,贾夫人反而更难容得下比她年轻,比她漂亮,又有一子在府中的张菖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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