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疯丫头还知道回家!”
王元姬一进侯府,就看见王肃和夏侯夫人已经是正襟危坐地等在了前厅,就等着她和王恽回家“自首投案”。
向来老实听话的王恽看到气氛不对,干脆“扑通”一声直接跪在了地上,然后还不停地拉着王元姬的衣角,让她不如也一起先低头认错。
其实王元姬也想啊,这次的事情闹得是有点大,路上就想着回家之后肯定是逃不了一顿责罚,但狼狈到已经有些衣衫不整的王元姬,刚伸脚就是一个趔趄,对着父亲王肃行了个俯首帖耳的大礼。
这给本来就怒火中烧的王肃更是又添了一把薪火。
“看来今天不好好教训一下这疯丫头,将来不知道还要闯出什么大祸!”
王肃气得在屋里面来回踱步,四处找寻可以用来“教训”的道具,这王肃走到哪儿,夏侯夫人就赶紧拦到哪儿,嘴上还不停地帮着王元姬、王恽姐弟求情和开脱。
可是今天王肃的火气实在是特别大。
一直以来,王肃其实心里都门清,他这个女儿有多么不“安分”。
以前也总是找各种理由,三天两头地往外跑,但多数时候,王肃都只是觉得王元姬年幼贪玩,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得过且过。可是今天,王元姬的所作所为,已经是触碰到了作为一个大家闺秀的底线。
她不仅偷跑去了崇文观,更是扎进一群男人堆里面看老虎表演,王元姬虽然聪敏早慧,但她可能还是不清楚,无论男人,还是老虎,都是十分危险的生物。
夏侯夫人见说情已是无用,便直接手脚并用,八爪鱼一般趴在王肃身上,并使劲朝王恽使眼色,让他带着王元姬赶紧先回房休息,等王肃这边消气后,再好好解释。
谁知这里应外合的计谋早已被王肃识破,他喊住正想开溜的王元姬姐弟,并且慢慢推开夏侯夫人,长叹一口气,无奈地摇摇头,“夫人啊,惯子如杀子啊!你现在作为家里的主母,不应该对他们一味的放纵。我看元姬就是从她母亲走了以后,才越来越不像样子!”
不提王元姬的母亲还好,因羊夫人一直都是王元姬心里最大的痛苦和遗憾,在母亲这件事上,她始终无法原谅作为父亲的王肃。
王元姬永远都记得,在母亲刚刚感染风寒那会儿,因为怕被传染,家里面所有人都不敢进屋服侍,包括王肃在内,直到王元姬独自一人陪伴了母亲整整一个月,却依然身体无恙,王肃这才放心来探望一直挂念着丈夫的母亲。
“父亲,我已经长大了,不需要别人的照顾和管教。母亲在的时候,即使如此,现在她已经不在了,就更加不需要!”
万万没想到,王元姬竟然在这个时候还同王肃正面硬刚。
“别人?你唤谁是别人?她现在是你的母亲,是这个家里面唯一的女主人!”王肃指着夏侯夫人,手指因气极而不住地颤抖。
“唯一?我只知道,父亲您一直都是母亲的唯一,可母亲凭什么就不值得作为您的唯一?若不是母亲死了,那她,又凭何能成为这个家的唯一!”
“啪”一声响亮的耳光,打在了王元姬的脸上。
这是王元姬生平第一次挨打,她鼻子酸楚,眼眶微红,然而,却依然倔强地昂着头,不让泪水从眼眶中流下来。
王肃也是一脸不敢相信地看着自己的右手,他虽然总是说着要好好教训不听话的子女,但往往不是夫人拦着,就是管家护着,因而每次都是雷声大雨点小,多数时候也就是吓唬吓唬孩子们的虚张声势罢了。
没想到这一次,王肃居然失控之下真的动了手,打的还是他一向心里面最为看中和疼爱的女儿。
正在这时,管家王顺一路小跑着进来,他趴在王肃的耳边低语了几句,而后赶紧趁此机会,护着王元姬姐弟离开了前厅。
回到房间后,王元姬就把自己反锁在屋里,饭也不吃,水也不喝,谁来说和也不开门。
直到傍晚时分,祖父王朗从外面吃酒回来,听说他的宝贝孙女“受了委屈”,正在屋里“自闭”生闷气,于是还没来得及换下外衣,就匆忙来到了王元姬所居住的后院。
王元姬一听说是爷爷来了,便也不再继续任性,推开门,看到王朗一手扶着门栏,一手摇着酒壶,气喘吁吁、满头大汗,还打了一个饱嗝,爷爷这副样子,逗得王元姬忍不住捂住肚子,大笑起来。
“嘿,小丫头,你听说了没,皇帝那边传来口谕,说是从明天开始,允许世家女子一同到崇文观太学读书,听王顺说,宫里来传话的,还特地提到了你呢,说是咱们王家的大小姐贤良淑德,体兹孝友,质直不渝,一顿猛夸,都快要把你捧上了天!你爹爹那边我也了解过了,说今天的事情就不追究了,以后所有人也莫要再提,明天啊,准你和王恽一起去太学!”
“切,我才不稀罕呢”,王元姬嘴上虽这么说着,然嘴角已经快要咧到了耳朵根,脸蛋儿也红红的,心里面喜滋滋。
“哟,小丫头怎么脸都红了”,王朗故意调笑,“哎呀!你爹是不是下手太重了!要不怎么都现在了,你这脸上还都是红红的,这要是把我宝贝孙女儿给打破了相,以后我拿什么赔给舞阳侯司马懿那老头儿家做儿媳妇呢!”
“爷爷,您又来了!我脸红准是外面太热了,还有啊爷爷,我都已经说过好多次了,我才不要嫁给那讨厌鬼司马昭呢!”可恶的司马子上,母亲的玉佩早晚还要跟他当面讨回来!
“嗬,我又没有说是司马老头儿家的哪一个儿子,既然你这么嫌弃昭儿,不然,就将你嫁给他们家长子司马师,如何?”
“爷爷千万不要!子元哥哥喜欢的是夏侯姐姐,人家两个人可是郎才女貌,神仙眷侣,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我又不像某人,脸皮有那么厚,明明知道人家是名草有主,却依然死乞白赖地追在后面,硬是要挤进来。爷爷,我可是一直都很有自尊心的好不好……”
虽然没有点名指性,但王朗和王元姬都默契地知道,王元姬嘴里说的那个“某人”,指的就是如今的夏侯夫人。
话说夏侯夫人在少女时,就十分爱慕王肃的才华,那时候王肃早就有了羊夫人,然而,夏侯氏依然执著地通过书信来传达自己对于王肃的款款春心,甚至直白地表达出即使嫁过来做小妾,都无所谓,只要能和王肃在一起,名节、身份,这些通通都是浮云。
恰好那时羊夫人卧病在床,看过许多郎中都说是药石罔效,趁此机会,夏侯氏便撺掇哥哥夏侯尚上书魏王,让天子亲自来为这桩婚事做主。
夏侯家和曹家的关系众所周知自不必说,于是魏王曹丕大笔一挥,不仅让夏侯氏如愿以偿地嫁入了王家,还让她和羊夫人成为“并嫡”,二女共侍一夫。
既然是天子牵线的皇亲,旁人便再也不敢多说什么。王朗笑眯眯地捋着胡子,直接将这一话题略过,继续和乖孙女“认真”探讨将来的孙婿大事,“哦,这么一来,那就还得是昭儿咯!”
“可别提他了,今天我看到他故意去跟父亲不知说了些什么,指不定就是他去告的密”,王元姬想起来了,在崇文观,司马昭和陈骞的确是同父亲聊了好一会儿,像司马昭那种坏心眼,指不定那时候就是在说她王元姬的坏话。
“那你大概是错怪他了,司马家两兄弟,我也算是从小看着他们长大的,尤其是昭儿,你同他也是青梅竹马,即使将来他成为坏人,也绝对不会是个小人。”
“谁跟他青梅竹马呀!是命中注定的冤家还差不多呢!”王元姬赶紧反驳。
王朗哈哈大笑,然后慈爱地抚摸着王元姬的头发,轻轻地说道,“只要是命中注定的人,冤家正好结为亲家,也算是有缘有份,有始有终啦……”
而另一边,王元姬祖孙二人的话题中心人物,司马昭,刚刚迈入自家大门,就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
“昭儿,你回来了。”
司马昭看见父亲司马懿已经穿好盔甲,身后的下人跟着收拾好了行囊,而兄长司马师则跟在司马懿的身后低着头,默默相送。
看样子,父亲这是又要准备出征打仗了。
“父亲,这次又是要去哪里?”
司马懿让下人先把马和行囊牵出门外,然后自己特意留下来,想着跟两个儿子再多嘱咐几句。
“东吴孙权得知先帝离世后,就准备集结出兵,他已经命诸葛瑾和张霸,兵分两路进攻我襄阳。于是皇帝便派我亲自率军,进攻江夏郡。不过,你们也不必太过担心,那诸葛瑾跟他弟弟诸葛孔明比,还是差得远了。”
听完父亲的话,司马昭也不再多说什么,刚要拱手拜别,司马懿却又拉住司马昭的胳膊,低声叮嘱道,“皇帝如今修建崇文观,扩建太学,整个大魏有头有脸的世家子弟都在太学读书,你们两兄弟在里面一定要谨小慎微,处处小心,万万不可成为其中风口浪尖上的人物,尤其是大将军曹真家的曹爽、曹羲两兄弟,你们跟他们最好是井水不犯河水,千万不可意气用事!”
“孩儿谨遵父亲教诲!”
司马昭双手抱拳,高声响应。司马懿刚要抬脚,复又放不下心地看了一眼身后沉默不语的司马师,“师儿,你跟夏侯姑娘的事情,还是再考虑考虑吧。另外,你是家中的长子,我不在的这些日子,一定要好生照看好弟弟,照顾好家里,方才我跟你说的那些话,一定要牢记在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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