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平六年,六月。kanshushen
风雨飘摇的大汉帝国朝廷,并没有等来张燕、管亥剿灭冀州乱贼方牧的邸报。
反而等到了张燕覆灭,百万黑山尽入冀州的消息。
而青州管亥的数万大军,也在半路被一个无名小卒、高唐令刘备击溃,残兵尽被收拢,跟随刘备前往投奔北海太守孔融。
此人公告天下,身为大汉臣子、汉室宗亲,誓要剿灭冀州乱贼,还天下以太平!
天可怜见,朝廷诸公根本不知道这刘备是何许人也!
除了卢植!
“那刘备,竟是卢子干的学生?”
朝议之上,得到这个消息的何进等人,无不精神一震:“难怪冀州各郡尽皆附逆从贼,此人却誓死不从,原来是得了卢子干的真传,莫非……他还真是汉室宗亲不成?”
这个问题,在刘备不在场的情况下,基本是没有答案的。
何进等人,其实也并不关心这一点。
只是对于朝廷而言,刘备击溃青州管亥,已经是这段时间唯一的一个好消息了……虽然他无意中,破坏了朝廷驱虎吞狼的计划。
但既然张燕那么多大军,都奈何不得方牧,想来管亥那几万人去了,也改变不了什么。
“冀州方牧,气候已成啊!”
尽管极其不愿,但朝廷诸公不得不承认,他们从一开始,就没有对方牧,生出足够的警惕和重视。
以至于再想剿灭,已经不是一日之功了。
尤其是朝廷内部,外戚、党人与宦官的争斗,已经到了水火不容的程度。
但不管如何,内乱……必须平定!
“当让卢植、朱儁,加快调兵速度,并加封刘备,组成三路大军,分别从司隶、豫州、青州攻入冀州!”
朝议之上,平乱之策刚定,就又有一个石破天惊的消息,从冀州传来——
冀州方牧,在冀州内部未稳的情况下,竟以血腥残酷的手段,强势打击各地豪强!
重新丈量土地、释放人口!
并大规模裁撤士卒,归于农耕,以“均田免赋”为治政之策,宣称治下百姓,永不加赋!
轰隆!!!
如一记惊雷,在整个大汉的天空轰然炸开。
别说是朝廷诸公,便是天下各州诸侯、世家、豪族,无不当场懵了。
“那方牧……疯了吗?!”
“嫌自己死得不够快?!”
“此策一出,怕是刚刚稳定的冀州,顷刻间便又要分崩离析,还需要调遣大军,前去剿灭吗?!”
“天下怎有如此疯狂之人,便是当年的大贤良师张角,也不敢如此!!”
“这是要自绝于天下啊!!”
前所未有的震惊,如滚滚浪潮席卷大汉十三州。
然而所有得到消息的人,从震惊中清醒过来后,便不由自主的震惊尽去,取而代之的……是恐惧!
并非恐惧方牧这个人!
而是恐惧“均田免赋”之策!
即便是再愚蠢,天下各路枭雄、世家、豪族之主,也都能想象的出来,这个口号对于那些底层的农民而言,有着怎样可怕的号召力!!
这是要挖空豪族、世家、乃至大汉的根基啊!!
“绝不能让这个消息,传扬开来!!”
绝大多数世家、豪强,第一时间决定封锁消息。
若是让这个消息大规模传开,天知道依附于他们的佃户、甚至是家奴,会有多少人逃窜去冀州!
只为了有自己的田地可耕,只为了少缴纳一点赋……赋和税不是一回事,但能交一点,就都是自己家的啊!
哪个农民能抵抗的住诱惑?
而与之相比,朝堂上的何进、袁隗等重臣,却在封锁消息的同时,剿灭方牧之心,前所未有的急迫!
“此人竟有如此魄力,他的野心,绝非割据一方可以满足,比之张角,他非但想取大汉而代之,更有相匹配的智谋和手段!”
“必须用最快的速度剿灭!!”
“否则天下难安,我等家族难安!!”
何氏是大汉朝最大的外戚家族,袁氏是天下仲姓,家中田宅、佃户、家奴简直无法计量,朝中其他大臣的家族,也都是各地名门、豪族。
所以他们绝不允许,这等影响自身根基的政策,出现在自己的统治之下!
一点苗头都不行!
冀州可以乱!
方牧必须死!
这一点,就连张让等十常侍,也是一样……宦官家族,可也是现如今大汉天下的一大毒瘤!
是以,见朝堂上衮衮诸公群情激愤,全被方牧吸引了目光,张让等人心里还有些美滋滋。
总算不用一天到晚盯着自己了。
然而他们还是低估了党人的偏执!
冀州方牧再具威胁,终究还远在冀州,对于外戚和党人集团而言,朝堂之上的当务之急,从来都是诛宦!
“孔璋,为我拟信,召河内太守王匡、东郡太守桥瑁、武猛都尉丁原、前将军兼并州牧董卓,带兵入京畿,协助我等诛杀阉宦!”
当这个命令从何进口中传出时,袁绍眼睛中的亮光,几乎都隐藏不住。
而主簿陈琳(字孔璋),整个人都懵了。
他扭头看向大将军府中的众人,卢植、刘表、袁绍、曹操等下属,郑泰、王谦、伍孚、董扶、赵岐等名士,只有寥寥几人,脸上露出震惊之色。
“大将军,西凉董卓麾下尽是羌人、胡人,军纪散漫,若是来到京城,恐生大乱……”
卢植刚要开口劝阻,就被何进打断。
“我意已决!现如今天下大乱,张角灭了,冀州又出了一个冀州方牧,朝廷灭了方牧,还会有其他人崛起!”
这位大汉朝最后一个外戚,绝非真的愚不可及之人,他显然经过了一番思量:“本初说的不错,我身为大将军,想要重振朝纲,必须先解决朝廷内部隐患,才能集中权力,涤荡天下、肃清寰宇!”
“此次,本将军召四路大军进京,便是让他们互相牵制,董卓麾下的西凉羌、胡,翻不起什么风浪来!”
此言一出,典军校尉曹操猛地瞪眼,看向袁绍,差点没忍住破口大骂。
他当然知道,袁绍的背后是袁隗,是整个袁氏!
甚至是整个党人集团!
“蠢货!!!”
“这些党人都在想什么?连轻重缓急都分不清楚了吗?!”
“那方牧都割据一州了,还想着诛宦?为了自己的私利,竟置国家大事于不顾?!”
“这就是所谓的国家柱石?朝廷栋梁?!”
“竖子不足与之谋!”
这一刻,曹操的心中,受到了从未有过的冲击。
他竟忽然觉得,冀州方牧均田免赋、打击世家豪强,完全是千秋万代、利国利民的壮举!
这些世家,才是大汉真正的毒瘤!
这个念头生出,曹操竟抑制不住的心声离意。
“董卓入京,即便成功诛宦,朝廷威严也必然大损,自此之后,各地诸侯只要手里有兵,怕是对朝廷,再难有敬畏之心……”
“再加上冀州的方牧,挑动天下动乱……”
“或许,我也可以回陈留老家,招兵买马,以待时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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